但是看方时恩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在把方时恩送到学校前,苏执聿开车拐了弯,把车开到一家商超,买了两提水果,回到学校,一路把他送回宿舍。
苏执聿把东西放在方时恩的桌上,看到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方时恩,苏执聿黑沉沉的眸子停在他身上。
方时恩坐在床边,柔软的发丝顺着他耷拉着的脑袋垂着,像是在看着自己并起来的膝盖。
苏执聿沉默了一瞬,又说:“别总是这副样子,我下周又会来接你。”
苏执聿抬眼看了一眼,确定宿舍的门已经关上。
他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抚摸上方时恩的脸颊,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抬了起来:“下周五我快到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叫你的时候,你再下来,不要提前在那里等,知道了吗?”
因为上次方时恩的两条腿上被蚊子咬的都是包,被他自己不小心抓烂许多处,配上身上星星点点的其他痕迹,搞得方时恩剥掉衣服,像个破烂娃娃一样。
方时恩因为脸被抬起来,被迫对上苏执聿的视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撞见苏执聿漆黑不见一丝杂质的眸子,方时恩很快像是闪躲什么似的,垂下来眼睫,他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知道了。”
终于确定方时恩没有再次想要落泪的迹象后,苏执聿松了手,朝后退了一步,跟方时恩说:“我走了,你在学校守规矩一点。”
苏执聿说完这句,就推开了方时恩宿舍的门,离开了。
方时恩这时候望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他看到苏执聿从宿舍楼走出来,身材挺拔,走路背影像是某个t台秀上拉来的模特,他很快消失在学校内的那段路里,回到停在街对面的车里,没什么留恋地开车驶出方时恩的视野之外。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方时恩的手机闹铃“滴滴滴”地响起来,再有一会儿学校就要熄灯了。
方时恩这时候拖起来沉重的步伐,往卫生间里走,他脱掉衣服,看到卫生间的镜子里面自己的身体,痕迹是昨天新鲜留下来的,锁骨的位置有连成片的一片深红,往下腰部能看到一些大手抓出来的瘀青指痕,旁的一些吻痕更是不必说,肋骨下方有一块已经泛起来青紫。
方时恩看着自己,眨了眨眼,眼神很是呆滞,像是感觉镜子里面的人很陌生,但是好像又很熟悉,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尽管方时恩不是很聪明,但是这段时间过去,从未从苏执聿这里得到过半点儿温情的方时恩也清楚地明白了。
苏执聿对自己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儿感情的,如果说他但凡对自己有一点儿感情,在床上方时恩哭喊着说疼,说不要这样弄自己,很不舒服的时候,他也会停止,又或者是,哪怕缓和一瞬继续让做他哭叫的事。
方时恩看自己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儿被好好疼惜的意思,只能看得到,一些汹涌的,肆意的,完全不加克制的欲望。
就算是儿童对待自己喜欢的玩具,也不会这样的还不珍惜。
他成为苏执聿不用时搁置,放在外面寄养,用时拿下来,收容欲望的器具。
方时恩站在温水下洗澡,身上的一些很细小的伤口,都泛着痒痒麻麻的疼,他苍白着脸,失魂落魄地洗澡。
等出来的时候,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方时恩,睡了没。”
是住在他错对门的,初开始拿走自己的炸鸡柳的人,名字叫陆霄。
两周的时间,因为住的位置确实很近,加上每天早上他们两个都会打上照面,陆霄又是个性格开朗的自来熟,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起来。
一个班级里,男生本来就少,一共十来个。
上星期开始,陆霄就会在上课的时候提前帮方时恩抢座,给他占位置,两人坐在一起。
“一开始的时候你总耷拉着脸不理别的同学,我还以为你很高冷,难以接近呢。”
陆霄故意这样打趣,但他心里其实不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住的位置距离方时恩太近,方时恩开学连续哭了三个晚上,每天上课都跟株消耗干了水分的小树苗似的来上课。
很多时候,陆霄看到方时恩,都会联想到他乡下爷爷家里养的母羊刚诞下的伸不直腿,不会独立站立行走的小羊羔。
又胆怯又懦弱,摔一跟头,能在那里咩咩叫很久,却不愿意站起来。
方时恩这时候听到陆霄的声音,连忙换上一件长袖,把扣子又到最上面一颗,对着镜子很警惕地检查,不要让身上的痕迹暴露给陆霄看到。
陆霄是这个班级里为数不多,愿意和方时恩讲话的人,是他在这个难以融入的集体里,唯一的寄托。
他不能冒一点儿风险,因为被苏执聿冷脸指责过很多次不检点,方时恩不想也在陆霄面前,表现得很不检点。
方时恩开开门的时候,看见陆霄手里提着一个外卖袋。
“怎么了?”方时恩问。
陆霄不请自来,高举起来手里的外卖,压低了声音说“快点,宵夜,刚到的热乎的,麻辣小龙虾!”
方时恩往后退一步,看着热情满满的陆霄,迟疑说:“可是快熄灯了。”
话音落下,已经进屋的陆霄将自己另一只手提着的迷你小台灯提溜到了桌面上,“这还能难得住哥们?”
因为方时恩刚洗过澡,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沐浴露的味道。
陆霄没什么遮掩地说:“兄弟,你屋里真香。”
这时候熄灯时间真的到了,房间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还好陆霄提前打开了灯。
方时恩这时候不怎么自在地耸了耸肩,走到桌前也坐下,跟陆霄说其实自己也不喜欢这个沐浴露的味道,但是之前买的,剩的没用完。
陆霄这时候一边拆外卖包装,一边眼睛又瞥到了方时恩书桌上摆着的两大兜水果,他大惊小怪地说:“这家商超可是这里最贵的一家超市,里面水果都是进口水果。”
方时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以为意地说:“你想吃就拿,不用客气。”
“你这过得也太奢侈了。”陆霄对着他竖竖大拇指,不怎么客气地起身去里面拆了一盒车厘子,连洗也不洗,就抛到嘴里吃了两个。
他把水果拿到桌前,继续从外卖袋里拿出来一次性手套,给方时恩也丢过去一双。
“咔”一声,装着小龙虾的盒子被打开,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充斥在整间宿舍。
方时恩其实也很少吃这种玩意儿,很小的时候偶然尝过一只,被辣肿的嘴后,就没再吃过。
方时恩一点儿迟疑,想起来苏执聿的话,于是说:“可是这东西有点不卫生。”
“得了,少爷。”陆霄把一次性手套已经戴好,率先剥了一只,吸了个满嘴红油后,跟方时恩说:“大不了拉一次肚子,当是减肥了。”
方时恩说:“你又不胖。”
陆霄顺杆儿爬得厉害,突然对着方时恩又展露起来自己手臂胳膊上的肌肉:“那是,我可注意身材呢,你看我练的。”
方时恩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光线确实昏暗还是怎么,一点儿没瞅见陆霄练的肌肉在哪里,仔细盯了半晌儿才看到小小一团。
但是方时恩尽管得到过一些价值连城,数额不菲的衣服和装饰品,但是他此生所拥有的好东西其实屈指可数,几乎接近于零,到了现在了,才算是拥有这么一个,好朋友。
跟那些酒肉朋友,麻将场的麻友,和只能用金钱和酒水维持联系的小肖,不同。
陆霄不用方时恩付出任何,就会愿意帮方时恩在课堂上占位置。
因此,方时恩很是珍惜,于是在这个时候绞尽脑汁想要从自己贫瘠的词汇里搜刮出来一些能够恭维到陆霄的话,可是没等他想到,陆霄就已经又换了话题。
他说:“哎,下周开始就要有实操课了吧。”
方时恩说:“是吗,我不知道。”
“你没看课程表吗,也不知道明天我做出来的东西会是一副什么鬼样子。”陆霄嘀咕出声,而后又好奇地问方时恩:“对了,你为什么选了烘焙这个专业啊。”
方时恩停顿了一瞬,而后说:“不是我自己选的,是……是我哥,帮我选的。”
“哦。”陆霄露出来了然的表情,又突然压低了声音,“今天送你来的就是你哥吧。”
因为心虚怕陆霄看出来什么,摸不准陆霄对同性恋的态度,于是方时恩蚊子哼哼一样“嗯”了一声。
陆霄却没怎么在意,继续说:“你跟你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方时恩连忙解释说:“不是亲哥。”
他凑近方时恩,“我今天远远看见他,以为哪来的电视剧演精英总裁的明星呢,气质真是没得说,这些水果也是他给你买的吧,他对你真不错。”
方时恩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陆霄这个时候也被麻辣小龙虾辣到,转身在方时恩的桌子下面找到汽水,打开灌了一大口,然后大喘气说:“真过瘾!”
又催促方时恩:“你怎么不吃啊。”他把自己刚剥开的一只虾塞到了方时恩手里。
方时恩这时候想到陆霄刚才的问题,于是也问他:“你是自己选的烘焙吗?”
陆霄点点头说:“是啊。”他跟方时恩分享说:“我家里开蛋糕店的,我从小成绩就不好,念书不行,我妈给我送这里来了,算是学个手艺,以后继承她的店铺也行。”
“不过虽然我念书不行,但是我姐姐很厉害,她现在在a大读研究生。”陆霄语气骄傲,跟方时恩说。
“我也有个姐姐,也很厉害。”方时恩脱口而出,下一秒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骤然噤声了,那些大量的污言秽语,辱骂的字眼闪现过他的脑海,是程诗悦去世后,那些网上新闻下方对她的评论。
在方时恩眼里无所不能的程诗悦,原来在世人眼里是这么不堪的存在,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简单地划分有钱人和穷人,有钱人也要分三六九等,像程诗悦这样走捷径不劳而获,即使获得金钱,也是受人鄙夷的。
陆霄没有说话,好像是在等方时恩介绍自己的姐姐是如何厉害,方时恩过了一会儿,才声音低下来说:“但是她不在了。”
陆霄是善解人意的,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收拾起来被他弄得一团糟的桌面,叹气说:“你怎么不吃啊,知道你不喜欢,我自己吃我下次就不点这么多了。”
方时恩吃了两三个感觉嘴里已经辣得不行了,这时候说:“不是不喜欢,只是太辣了。”
陆霄站起来去水壶旁边倒水,“早说呀,我给倒点水,你涮涮吃。”
陆霄把小龙虾剥了几个放到了清水里涮,方时恩看到陆霄氤氲在迷你灯泡里的脸,一张少年气的俊朗帅气,方时恩都能看清他侧脸上的绒毛。
陆霄专心致志给方时恩涮起来小龙虾,又给他摆放好。
方时恩这时候很突兀地突然伸手,装作很不经意间,碰了一下陆霄的胳膊。
感觉到热腾腾的触感,他才又收回。
粗神经又热情的陆霄根本没有察觉到,干枯的树苗方时恩因为这段时期的压抑生活,在这一刻,心里在恍惚以为陆霄这个人,会不会可能是自己心存绝望时,生出来的陪伴自己的幻觉。
陆霄一直是个自来熟的话痨,在方时恩沉着一张小脸,在走神儿然后又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后,听到陆霄又注意到什么似的说:“你戴的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女士的……”
周五,苏执聿如约来接方时恩。
因为苏执聿有嘱咐过,方时恩这一次没有再被蚊子咬。
坐上车后,苏执聿调转方向,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眼神不经意间瞥过方时恩,便注意到方时恩手上的戒指没了。
从买下来这个戒指后,方时恩就一直表现得很爱不释手,成天戴着,可能除去戒指价格本身,方时恩本身就很喜欢这种又大又闪,亮晶晶的东西。
“怎么把戒指摘了?”路灯亮起,苏执聿驶过路口,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突然问:“是有人笑话你了吗?”
第35章
方时恩这时候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搭在腿上,变得光溜溜的手,抿了抿嘴唇,回答说:“不是,因为揉面团的时候不是方便。”
对于方时恩这样听起来很合理的解释,状似随口一问的苏执聿并未多做纠缠。
方时恩的学校距离翠湖苑小区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在行驶过程中,苏执聿照例将手机交给方时恩,让他点自己想点的餐。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里面有一位牵着狗从楼上下来的阿姨,看起来四十五岁,精神头很好。
王阿姨住在他们家楼上,苏执聿偶然见过她几次,这时候打上照面,也礼貌地和对方点了点头。
“接弟弟回来啊。”王阿姨这样说。
苏执聿回答说:“是的,周末了。”
相欺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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