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宫门口,迎面遇到宫禁甲卫长田忽快步而来。见了田原,田忽行礼,神色间有些犹豫,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
田原看他:“子长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田忽低声道:“外面邹子手持帛书,带着一群士人,要见君上。听他们言语,似对上卿不利。”
田原神色一变:“老匹夫敢尔!”
田原大步往宫外走去,田忽也匆匆去见齐侯。
齐侯宫门口
田原走到邹子面前,倨傲地道:“先生总是口口声声仁义礼智,带着这许多人来宫门前闹事,是仁还是义,或者这就是先生所谓的‘礼’?”
邹子大笑:“上卿这样与仁义礼智丝毫无干的人,竟然在这里妄谈仁义礼智……着实滑稽!上卿还是罢了,莫要惹得天下人笑话。”
田原气结,顿了一下,冷笑道:“既如此,我也懒得与你废话!”说着挥手,示意自己的侍从和宫禁甲卫,“把他们赶走!”
宫禁甲卫面面相觑,田原的侍从已经上前。俞嬴留给邹子的侍从皓、鹰及邹子弟子赶忙护住邹子,有的士人与田原侍从推搡起来。
邹子对皓、鹰及弟子们道:“无妨!若得为心中道义,血溅于此,老夫此生无憾。”
邹子对宫禁甲卫们喝道:“老夫要见齐侯!”
正闹着,小司马田卓带人赶到。
田卓急步上前,喝令侍从们停手,又对田原行礼:“上卿!这样会出大事的。还是先禀过君上吧。”
田原斜睨他一眼:“你一个小宗之子、区区小司马中大夫,就敢在我面前呼三喝四?”
田卓顿一下:“卓不敢。”
田原冷笑一声,不再看他,令侍从接着驱赶众士人。
田向便是这时候到的。
“住手!”田向的声音不高,但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
田原的侍从和与之对抗的士人都停住。
田向走过来,看看邹子,又看看田原,轻叹道:“向于二位是后学、是晚辈,对二位的争执,向不敢、也不适合说什么。还是让君上定夺吧。”田向看田原,“请上卿与向一同去见君上。”
田原看看邹子,又扫一眼田向,冷哼一声,当先转身往宫里去。
田向对邹子微施一礼,也往宫里走去。
齐侯已经得了邹子前来的消息,很怕两个坏脾气的老叟在宫门口闹出事来,让宫禁甲卫长田忽赶紧回去看着点儿。田忽没有再来回话,倒是田原和田向来了。
齐侯蹙眉:“这个邹子,还真是麻烦。叔父别生气了。”
齐侯又对田向道:“相邦来得正好。你与这些人熟,为人又最是中正,众人信服,就代寡人去见见这老叟,接了他的上书,把他劝回去吧。”
田向道:“向出去,接了邹子上书,把他糊弄回去,是能办到的。只是——说出去,众贤者士人联名上书呈于宫门,君上避而不见,众人被驱赶殴打,君上在列国士人中的名声怕是就彻底坏了。”
齐侯面色不好起来。他负着手在殿内走了几步,经过田原身边时,不免埋怨:“叔父也确实脾气太急了些,你让人打他们做什么……”
田原想说什么,到底压了下来,面色却越发阴沉了。
又思索了片刻,齐侯道:“罢了,寡人亲自去看看。那个邹子,不见到寡人怕是不罢休。” 又嘱咐田原,“叔父在宫中歇一会儿再走吧。”
田向对田原行礼,随齐侯一起出去。
等齐侯和田向到了宫门,外面的人比先前更多了,有听了消息来声援邹子的士人,还有说不上是声援还是看热闹的几国使节。
齐侯带着些歉意,对邹子行礼:“先生为齐国、为寡人操劳,反让先生受了委屈,此寡人之过也。”
邹子昂然道:“老夫更多是为了心中道义。被人驱赶推搡两下,倒也不算委屈。”
齐侯有些尴尬地抿抿嘴。
邹子将手中帛书交给两个弟子,让他们展开:“此为临淄诸士人之联名上书,请君善观之。”
那几乎算是檄文、签满了士人名字的帛书便这样展现在了齐侯、田向及诸人面前。
看着那上面几乎指着鼻子骂齐国不仁不义的文字,齐侯面色几变,到底压制了下来,勉强笑道:“诸位大贤的意思,寡人已经尽知了。诸位对齐国,对寡人,对上卿,却误会太深。”
齐侯道:“齐鲁既是邻国,又是友邦,两国君臣互访,公室通婚,是常有的。前些时日,鲁君薨逝,寡人甚哀。又听说鲁国众公子不顾父丧,公然椁前夺位,何其不孝不悌!寡人既然知道了,怎能不帮着鲁国拨乱而反正?
“鲁国既乱,只一二使节去自然是不行的,故而寡人令郑牖带大军前往。这不过是为了平乱,并无旁的心思。等鲁国乱平,鲁国新君得立,两国盟誓再申友邻之好,诸位大贤便知道了。”
邹子大儒,大约想不到齐侯会这般不要脸,明晃晃把黑说成白的——鲁国弱小,又逢国丧内乱,齐国本来便势大,鲁国怎么敌得过齐国?到时候齐国胜了,不但侵吞鲁国土地城池,甚至操纵鲁国国君人选,齐人立的鲁国新君肯定会与齐盟誓“再申友邻之好”。齐侯竟然拿这当齐国伐鲁是“义”举的理由!
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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