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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等几个人都坐好,笑眯眯的石组长首先开口,他看着我,抬手拢着他那一头白发,“这次你们法医的工作量可不小,所以才决定给李法医配一位助手,小左要有心理准备啊……结婚了吗?”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我。
    这一开场就问这么私隐的问题……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可还是站起身淡淡回答,我还没结婚。
    “噢,那就跟男朋友打好招呼,最近你可没什么时间约会陪他了,不要让连环杀手影响你的爱情啊,抓紧说啊……坐下说,随便点。”白组长很认真的接着对我说道。
    我无语几秒,坐下,“男朋友,也没有。”
    看向我的目光,差不多同时散开了,包括坐我对面的李修齐,可我能看得出他低着头,嘴角憋着笑。
    “哈哈,这么漂亮的女警还单身呢啊,咱们专案组这不是成了单身俱乐部了……你们啊,抓紧吧,别等到了我这岁数才着急,尤其是你……”
    白组长说着,抬手指了指李修齐,“小李,该放下的就放下……好了,我给新来的左法医介绍一下你们吧。”
    李修齐抬起头,目光沉静的看着白组长,脸有笑意。
    介绍先从最后进来的那位开始,他叫赵森,省厅的痕检专家,白组长没说他的年纪,我目测应该在四十多岁。
    接着是李修齐,白组长这回倒是上来就先说了他的年纪,三十五岁,未婚无女友,主检法医,业余爱好旅游在路上。
    我努力绷着自己的脸,同时看着李修齐,这介绍怎么听起来有点尴尬呢,相亲的时候介绍人才会这么说吧。
    不过,也因为这么介绍,才让我知道了他的年纪。
    白组长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很快接着介绍起那位外表另类的半马尾酷哥了。
    我最好奇的,也是他。
    半马尾酷哥,姓名余昊,三十一岁,监视跟踪专家,进组之前一直负责近几年日渐增多的网络犯罪,对电脑自然很懂,白组长正在跟他学习上网呢。
    我看着半马尾,没想到他比我年纪大,看着他面向可挺小的。我同时也有些疑惑,他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警察,我还没见过哪个男同事可以留这种发型。
    不过这些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存在自然有他的理由,又不妨碍我。
    “至于我就没啥好介绍的了,白发糟老头子一个,年轻时也是个法医,十二年前第一次案发的时候,尸检就是我做的,可是凶手一直没抓到,所以退休两年后我又回来了……你们表情别这么严肃啊,来,咱们唯一的女同志自我介绍一下。”
    我再次站起来,说话,“我叫左欣年,市局法医。”
    说完,坐下。
    屋子里静了静,白组长看着我有些意外,“这就……完啦,听李法医说小左你很开朗啊。”
    我朝李修齐看,他觉得我开朗……我哪里表现出来的开朗,会让他作此评价。
    李修齐嘴角弯弯的看着我,“慢热型的,咱入正题吧,左法医工作起来就开朗了,尤其面对尸体,真的。”
    我……
    赵森把一大摞资料搬到桌上放下后,白组长神色沉了下去,开始说明案情。
    “现在是2015年,今年的六月十九号,奉天的铁北新区一家宾馆客房里,24岁的受害人舒锦锦遇害,颈部几乎被割断,生前遭到强~奸,身体被分解后留在了现场,但是左侧乳房和左眼球都不见了。”
    我皱眉,案发时间正好是我休假去滇越的时候。
    “案子被压了下来没有对外公开,除了警方的意思之外,也是舒家人的意思,提到被害人的背景我多说两句,舒锦锦是国内知名的商界风云人物舒添的侄女,平时总和社会上一些不良人员在一起接触,案发的宾馆就是她开的,平时经常住在那儿。她的案子一出,我们经过交叉比对证实,这案子和之前十二年间发生过的其他六起强奸碎尸案,应该是同一人所为,是跨度长达十几年的连环强奸碎尸,咱们的专案组就是为了抓住这个杀人狂魔成立的。这案子,十几年了一直压在我心头啊……”
    白组长说到这儿,赵森开始把案情介绍资料和图片发给我们每人一份,大家都沉默低头看起来。
    资料里是七件案子的总结对比,我先看了2003年的第一起案子,案发时间是2003年5月20日,死者是22岁的超市收银员,下班后在自己家中遇害,颈部几乎被割断,遭到强奸,尸体肢解后,缺失双脚。
    再往下看,我的目光被九年前的一起案子吸引住了,也不为什么,就是莫名的对九年这儿数字有点敏感。
    资料里写着,2006年4月1日,死者是26岁的美术学院女助教向某,颈部被反复切割断裂,除头部和左手被留在被害的租用画室里之外,其他身体部分缺失……备注:死者于案发两年后,2009年找到缺失的尸骨。
    被害人为年轻女性,九年前出事,七年前被找到失踪不见的尸骨……我继续看这起案子相关的几张照片,目光很快停在了一张已经白骨化的手臂部位特写上。
    白骨手腕上,还戴着一只颜色乌黑的手镯,感觉像是氧化严重以后的银质手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去看李修齐。
    李修齐也正举着资料的其中几页在看,一只手在嘴唇上来回摩挲着,发觉到我在看他,他抬眸也看我一眼,手指停留在嘴角,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起身朝我坐的位置走过来。
    到了我身边,李修齐俯身过来,看一眼我正在看的照片,几秒后很平静的对我说,“这个受害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女朋友,她叫向海桐……出事那天是愚人节,我一直以为她骗我,跟我开了个大玩笑呢。”
    058 我依然站在爱你的地方(002)
    李修齐跟我说的这些,屋子里其他人都能听清。
    大家都保持沉默,倒是李修齐很平静的继续说话,“海桐出事之后,凶手就停了下来,隔了六年才又出来作案,而且还是在宾馆这种容易暴露的场所,他变了……石头儿,你说呢。”
    石组长脸色凝重的点点头,“我同意这个观点。”
    “法医都到位了,可以对舒锦锦做尸检了吧,舒家那边还对尸检有意见吗?”李修齐重新坐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问石组长。
    从他脸上,我完全看不到悲伤地神色。
    我暂时放下心头对那位被害的女朋友的关注,跟着李修齐他们的讨论了解案情发展,听起来那个舒家的确很有来头,正常这种刑事案件的尸检,警方是无需必须经过受害者家属同意的。
    “你不问我也正要说这个呢,舒家那边没阻力了,你和小左随时可以开始,你们出了结论,咱们才好往下继续进行。”
    石组长说完,李修齐就看着我,“那就今晚吧,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回答得很干脆。
    深夜的解剖室里。
    明亮的无影灯下,我和李修齐站在解剖台两侧,台子上躺着解冻好的死者舒锦锦。
    一具年轻女性,残缺不全的尸体。
    李修齐的目光停在舒锦锦的脸上,问站在他身边旁观解剖的余昊,“给我们详细说说舒家的情况吧。”
    余昊垂着目光,也不回答好或者可以之类的话,开口就直接介绍起来。
    “舒家指的就是以大家长舒添为首的家族企业,做酒业起家,曾经是国内经济的一个奇迹,可是在最辉煌的时候却被举报贪污,迅速定案入狱判了无期,那时候他已经六十岁了。和舒添同时进监狱的还有他的长女舒锦云,作为父亲多年以来最得力的助手,她也牵连在案子当中,入狱一年后自杀身亡……”
    “等一下……你刚才说那个舒添的女儿,叫什么,我没听清。”我突然打断了余昊的讲述。
    余昊看着我,“舒锦云。”
    我的手用力按在解剖台的边沿上,原来我没听错,真的是这个名字。
    李修齐这时整理了一下手套,在余昊接下来的讲述里,开始了解剖……我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配合他一起。
    解剖很顺利,舒锦锦的死因是因为颈部被利器割开导致出血性休克死亡,身体上不见的左侧乳房和左眼球,都是死后切掉的,切口和手法上来看,作案人应该不具备很专业的解剖知识,下手很粗糙。死者阴道有严重的撕裂伤,外阴部位也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是生前遭到强奸,应该是在颈部被割开后等待死亡的时间里遭到了侵犯。
    “之前就已经从阴道里提取到了精液,送检结果和之前六起案子里提取到的样本比对上了,这才把这案子和那六起联系在一起,有了连环作案的认定。”李修齐离开解剖台,背对着我说道。
    我跟着他走过去,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看着他的背影,又莫名的不知从何说起了。
    “刚才问那个名字,为什么。”李修齐坐在了椅子上,有些疲惫的眼神望向我,他还没摘下口罩,我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
    难道他刚才察觉到我的异样了,我转头看了眼正准备出去的余昊,等门一关上,我就轻声回答道,“和我一个朋友的母亲名字一样,我就多问了一下。”
    我是实话实说。
    舒锦云,我没记错的话,这名字就是当年出现在曾添给我那份奇怪的离婚协议上的女方姓名。更重要的是,曾念亲口告诉过我,他自杀身亡的生母,也是叫这个名字。
    余昊的资料里说的很清楚,商界传奇舒添的长女舒锦云,在狱中,自杀身亡。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
    “走吧,去喝一杯,明天我们可以下午再去专案组。”李修齐没有追问下去,等我俩都换好衣服,他等在门外。
    可我今夜没心思去喝酒,我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做点事情。
    拒绝了李修齐,我开车直接回家,进屋后给浴缸里放满了水,整个人泡进去之后,我握着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找到了那个从来没主动打过的号码,拨了出去。
    凌晨四点半,我从里听到了“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回答,曾念留给我的唯一联络方式,失效了。
    059 我依然站在爱你的地方(003)
    洗完澡蜷在沙发上,我在一场时断时续的梦里回忆着旧事,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11月13号,北方高纬度城市少有的冬雨夜里,我迎来了自己的十七岁生日,也是曾念的生日。
    我妈早在曾添妈妈去世后就重新回到曾家继续做住家保姆了,曾念九月份考上医大之后选择住校,每个周末才会回到我家住一晚,所以我差不多还是一个人过日子。
    生日这天是周四,早上我拖延了很久才离开家去学校,为的就是看能不能等到曾念打来的电话,可惜电话没响过。
    到了学校,曾添就凑了过来,他从来不在生日当天祝福我,因为过去我一直讨厌自己生日这天,他会在隔天请我吃饭算是给我补过。
    可我在梦里听不清曾添跟我说了些什么话,只记得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招牌的笑容也不见了。其实从他妈妈不在以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笑了。
    梦里出现一段模糊……再次清晰起来时,我和曾添已经坐在了一家川菜馆子里,像是还在等什么人。
    很快,曾念出现了。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薄毛衫,脸色也很白,没什么血色,白得透明。
    他坐在了我旁边,曾添忽然笑眯眯的看着他,叫了一声哥,我看到曾念点点头,没说话。
    我们三个人安静的吃着火锅,热气蒸腾下,我吃的很紧张,似乎生怕吃着吃着,我身边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就会动手打起来似得。
    耳朵里能听见铃声在响,我知道是我的,可就是没办法从梦境里醒过来,只有干着急。
    梦还在继续,梦里的外面世界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雪。
    一片裹着红彤彤辣油的肉片。送进了我的碗里,是曾念夹给我的。
    我心里一阵欣喜,夹起肉片放进嘴里,扭头去看曾念,嘴里忽然剧痛一下,我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也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到了。
    坐在我旁边的明明是曾念,可我看到的却是……瞪圆了眼睛,脸上毫无生气的一副死人面孔,陌生的中年女人的。
    铃声不间断的一直在响。
    中年女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盯住我,我却听见了曾添妈妈的说话声在耳边温柔细语,“欣年,不要相信曾家的男人……不要……”
    我终于被吓醒过来。满脸汗水猛地从沙发里坐了起来,伸手去拿茶几上的。
    我以为自己在梦里好久,结果现在一看时间才早上七点多一点,这么早这么急找我的电话,是从曾家打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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