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吉旸出行,他也从不跟随左右。
只踏踏实实在拳馆上班。
一伙人盯了几天,没看出任何猫腻。
多跑两趟,自然也就撤了。
如今这人找上门,言语挑衅,绝非真心比划来的。
孟平川站起身,抖了下缠在裤脚上的灰,忖度着说:“你走吧。”
“你这是看不起我?!”阿厉大怒,一把将刚转身要跟孟平川说话的扁担推倒在地,欺身挥拳上去,打在扁担下巴上。
扁担哟哟叫了两声,挣扎着爬起来,摸着自己屁股气得直跳脚:“一个大男人竟然搞偷袭!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
“少废话!”
“呵!老子就看不惯你这么横!”
扁担撸起袖子,闷实的一拳打过去,被阿厉迅速躲开。
扁担不会功夫,孟平川也不允许他学打拳,他会的只有小孩子打架那一套,毫无章法,逮着人影就一通乱打。
先出拳,后挪步子。
面对扁担这样的蛮劲,阿厉找不到更好的出拳机会,他看起来像是四处流窜的逃兵,毫无招架之力。
但孟平川知道,他只是在审视时机。
一击即中的时机。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扁担乱挥拳头,耳畔生风。
还真有几拳能凑巧撞到阿厉肩上,只是阿厉身子骨强硬,就算被打中,扁担的拳头也没占到便宜,招招痛在关节上,得不偿失。
等扁担稍微有些吃力,挥拳的速度变慢。
阿厉轻巧别开身,趁扁担重新蓄力出拳的空档,眼疾手快捏住扁担的手腕,拿筋的手法很是劲道,扁担一声哭号,被他反扣在墙上。
孟平川蹙眉,这是警察拿人的惯用手法。
以柔打拙,不好勇斗狠式的打法。
但下一秒,阿厉松开手,轻巧的后退半步想蓄力抬腿时,孟平川心里一愣,看他极好的弹跳能力,像是要下狠手踢在扁担的腰上。
脾脏位置,下手并不致命。
但人的腰部尤其脆弱,一旦中招,便是好一段时间不见血的磨人痛楚。
孟平川呵斥一声:“住手!”
声音还没散尽,他已经冲到扁担跟前,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一个跨步,直接往阿厉侧脸上出拳,他原本躲避不及,但孟平川及时收手。但阿厉已然怒火中烧,踢出去的腿直接曲起,朝孟平川发力。
孟平川毫不躲闪,他临时侧身早已散去大部分后劲,但踢到孟平川大腿外侧时还是发出一声结实的闷响。
“川哥!”扁担大喊一声。
孟平川眼神冷冽,挨了一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迅速反应,一个箭步冲过去。
摁住阿厉的肩膀,用力一拧,发出卡擦的声响。
他只要再使一点力,阿厉的肩关节必然脱臼,但孟平川只是松开咬紧的腮帮子,松了手。
退开一步,两人保持一定距离。
阿厉神色稍微恢复,仍带着愠气,“你这是做什么!用得着你让我?”
孟平川看了下扁担,淡淡道:“我不屑偷袭。”
阿厉没有再起势,面色难看,正当僵持之时,从外头传来一阵响亮的拍掌声,孟平川看过去,只见吉旸的舅舅余路平笑着走过来。
“精彩!精彩!”
阿厉先向他使个眼色,微微鞠躬,“老板。”
余路平应声,“阿川啊,这是我的保镖阿厉,我老跟他说拳馆有个比他功夫到家的人,他就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切磋一下,他这人就是个武痴,什么礼数都不懂,你可千万别见怪,都是自己人。”
孟平川心里有数,“不会。”
扁担在他身后瘪瘪嘴,小声嘀咕:“那我这是白挨了一顿打……”
余路平拍拍他的肩,和善的说:“小伙子,你这一顿打确实冤枉,这么着,我跟吉旸说一声,让他给你放一个月假,工资照发,你看好不好?”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扁担挠挠头,看孟平川眼色,但他没外露什么表情,没有应允的意思,泄了气讪讪道:“老板您别跟我客气了,都是误会。”
余路平笑说:“说得好!都是误会。”
等有人到了,余路平使了个眼色,让阿厉出去等着,没他事了。
室内安静如初,到十点,其他教练相继到拳馆,一切照旧。
等在吉旸办公室,余路平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沏茶。
他面上总是带笑,身上多有一分儒雅的气质,完全看不出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茶水袅袅生香,他撇干净茶叶,给自己和孟平川都添上一小杯。
“尝尝。”
孟平川如实说,“我不懂茶。”
“我也不懂,就是图个泡茶的清静。”
“客气了。”
余路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不错。”
孟平川也随意喝了一口,茶水看起来清澈,但味道却比他料想的苦。
“是不是有点涩?”
“嗯。”
“那就是了。”余路平给自己添满,“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茶也好,酒也好,不怎么看中牌子,就好一口烈的。”
孟平川不好接话,余路平也不介意,放下杯子,手搭在沙发背上,“人也是一样,没点血性,我是看不上的。”
孟平川心里清楚,刚刚阿厉那一出,分明就是余路平在探他的底。
如此端茶围坐,也不过一场鸿门宴。
孟平川耐住性子,等余路平自行点破用意。
置身于此,明面气氛安宁,内心却焦灼、紧张。
孟平川明白,他的任何意识、举动此刻都受到余路平目光的监视,一举一动都含了演戏成分,场面不知不觉沾染了戏剧性。
片刻。
“阿川,打拳的事吉旸已经跟你说过了。”
“是。”
余路平点点头,“你考虑得怎么样?”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孟平川反问。
余路平笑得平和,“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孟平川不出声,跟余路平对话,远比跟吉旸对峙费劲。
“很多事,没有为什么,只有我乐不乐意做。人,也不必做到最好才能成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只需要比你的对手更有远见,更敢豁出命,方能保自己一方安宁。”余路平说。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余路平答非所问,还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我说了,不是我非你不可,是你的父亲、女朋友,非你不可。”
“你在威胁我?”
“不,我欣赏你,自然先礼后兵。”
已然没有退路,往前是冰天雪地,后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
孟平川沉口气,“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只打一个月比赛。”
“行,一个赛季。”
“每一场打完,我要立刻结算。”
余路平含笑,“当然,价格绝对让你满意。”
“不打生死局。”
余路平顿住,点点头,“如果你能挺进决赛,我保你完身而退,这之前……”他轻蔑的笑一下,“弱者也配谈生死局?”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孟平川心惊。
迅速跟余路平签了合同,孟平川走出拳馆,一口气才算喘顺。
.
之后,余路平没再露面,连吉旸也不清楚他的动向。
余路平为人谨慎,不仅自己开外围设置赌场,暗地里更是自己坐庄,在黑暗中操纵一切,稳赚不赔。
所有暗箱,只有他自己和亲信过手。
他那边没有动静,孟平川也一切如旧。
到五一,学校道路上几乎看不见人,跟她一届的大四毕业生四处投递简历,有些甚至已经敲定工作,只等回校答辩。
程溪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大多数时间与书虚度。
五一那天,孟平川休假在家。
傍晚。
朱晨煲了一锅栗子老鸭汤,夏天喝了好去火,让程溪给孟平川哥俩送去。
程溪迟疑,转而又有点小欣喜,挽着朱晨胳膊问:“你怎么突然对他俩这么好?以前煲汤从来没让我送过。”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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