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没完成，当然要受罚。
    小时候的楚辞前几次任务都以失败告终，每次回去，便会被教习师傅绑住手脚挂在梁上，三天不许放下来，没饭没水，就这么晃悠悠地吊着。
    惩罚只这一样，不多打你一鞭子，不多骂你一句。
    可楚辞至今都忘不了夜风刮过来嗖嗖的声音。
    底下有学徒和师傅沉默地走过，全都当她是空气，她的眼泪若掉下去，不小心砸在谁的头上，那人也只是抬手摸一摸，又面无表情往前走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辞再也没被吊过了，她成了那个沉默着走过的人。
    大概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楚辞不再有失败的任务。
    并不是多惧怕惩罚，只是不想被惩罚，不想晃悠悠地吊着无人问津，仿佛心也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牛柯廉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玩起了一旁的果盘，一边接着说：“其实我之前有怀疑过你是什么彪形大汉，在特工培训基地受训，之后逃出来了。”
    “毕竟你这改变容貌的手段实在太逆天了，你力气那么大，身手那么好，做任务时那么勇敢……我便随便猜了。”
    “但是今天看来……你肯定是个女人啊，绝对是个女人吧？起码是女人这一点没错吧？”
    那喜欢着刘璋的样子，是女人才会有的。
    一直低着头走路的楚辞突然停下脚步。
    隔了一会，她才用沙哑的嗓子回了一个“嗯”。
    牛柯廉又叹气：“我现在倒有点奇怪了，看你刚刚的表现，总觉得你跟那个十三岁的本体很贴近啊……面对感情……怎么说呢？啧，太……”
    “可以不说这个吗？”
    牛柯廉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形容词，突然被楚辞打断，倒愣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哦……知道了。”
    楚辞经过这一打岔，情绪倒恢复了一些。
    她挺直腰板，一边走着，一边问起牛柯廉关于明天宴会的事，语气已恢复了全然的冷静。
    牛柯廉还担心着：“你明天真的要去吗？”
    “要去，这么好的机会已经很难遇到了。”顿了顿，楚辞又说，“抱歉，刚刚的事肯定不会发生了，我会控制好情绪的。”
    “不是……”牛柯廉满头黑线。
    楚辞老说着抱歉抱歉，好像他要责备她似的。
    “我并不是担心任务的事啊，我是怕你……”
    “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的。”楚辞淡淡地打断他。
    牛柯廉重重叹口气：“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楚辞对任务没好好完成的愧疚感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
    牛柯廉是个闲散人士，早懒散惯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楚辞。
    若他遇到这种事，早撂挑子躲远疗伤去了。
    不对，他可不会遇到这种事，他牛柯廉怎么会身陷情伤呢？一直都是他伤害别人！
    牛柯廉索性将自己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才跟楚辞聊起了第二天的事。
    要楚辞做的也很简单，就如上次一样，装基站、贴芯片。
    “这个任务里最困难的一环其实是接近刘伟晔，原本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竟莫名其妙被你给搞定了，看来老天都是在帮着我们的！”
    牛柯廉恢复悠闲，又“咔哧咔哧”地咀嚼起来。
    “明天的任务不重，拿到情报后我这边大概还要抽丝剥茧理好长一段时间，正好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不用。”楚辞打断他，“没什么好休息的。”
    牛柯廉张了张嘴，又乖乖闭嘴。
    反正这丫头的性格那么怪，自己要劝也劝不住，不如随她去吧！
    两人说了会话便互相挂断，楚辞回去后先是整理了之后要用的衣服和用具，待一切确认无误后，又翻出之前在看的解剖学看了起来。
    半点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
    如果不是她半个小时都不翻动书页的话。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能看出来，心里到底是乱着的。
    不过再乱又能怎样？该走的路还是得走的。
    楚辞沉默着抚摸了一下书角，仿佛释然又仿佛哀伤，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翻到了下一页。
    余下时间撇去不谈。
    第二天，何欢在中午时就来接楚辞了。
    楚辞换好衣服出门，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已停在路边。
    她上车，何欢坐在后座上笑眯眯地招呼她：“总算见到了。原本应该早点到的，但是新戏那边事情多，一直腾不出空来。”
    楚辞忙礼貌地摆手：“何叔叔，你能中午就来见我都已经挺辛苦了，听说新剧那边出了问题？最近你为了这事该跑了不少地方吧？”
    何欢原本笑着的脸色暗了下来，他想说什么，但一想楚辞只是个孩子，多说也无用，便又止住了话头，只得无奈地拍拍楚辞的脑袋。
    “不是多大的事，难为你还打听这些……”
    楚辞便也不多问了。
    何欢之所以能参加这次聚会，虽然有贵人提携的原因，但也是因为他有心攀附。
    将浮已进入后期制作环节，但某些剧情与现下的政策不符。
    其实当初为了过审，何欢已严厉把关，将敏感情节都去掉了，但是架不住上面有人看他不爽，硬将那些有些擦线的剧情也拿出来说事。
    何欢心里明白，若上面那人有心整他，即使删了那些情节，还会有新的理由出现。
    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只有自己找到更强劲的靠山。
    因此，他抓住了刘伟晔九十大寿这个机会。
    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楚辞出席的原因。
    若不是楚辞是将浮的主演，哪里能蹭到这样的好事？
    一切时机都算得刚刚好。
    楚辞演完将浮后辞演退圈，对外宣称在中山最好的高中就读，还是跨级考入。
    那些上层人士虽不太看得起娱乐圈的人，但对一切努力又乖巧的底层人士却会另眼相看一番。
    而这些条件，楚辞都具备。
    时机卡得刚刚好。
    若是一步没走或多走，楚辞大概都要错过这次天上掉馅饼的绝好机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陪着何欢吃了午饭，两人又闲坐了一会，磨到下午四点，才动身往刘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