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月长老焚起一柱香,在禅椅上入了定,飘缈之中见一高耸雪峰,峰下一比丘尼,眉眼正是柴氏模样,只听雪峰说:“日出了吗?”
比丘尼说:“若出则溶却雪峰。”
雪峰又问:“汝名甚么?”
比丘尼说:“妙机。”
雪峰问:“日织多少?”
比丘尼说:“寸丝不挂。”
说完比丘尼拜了雪山退去,走了三五步,雪峰召唤她说:“袈裟角拖地也。”
比丘尼回首,雪峰说:“大好寸丝不挂。”
说完雪山比丘尼皆散去,一柱香点完,悟月长老正好回来。对柴雍说:“可剃度她,此人前世乃妙机禅师,修行时先有周折,终在雪峰顿悟,时下其虽为俗世之情所困,久后或得清静,修成正果。”
柴雍闻言,心下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凄然,悟月长老吩咐都寺、监寺安排斋饭,与柴雍父女一起吃了,斋罢监寺打了单帐。柴雍取出银两,教人买办物料;一面在寺里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一两日都已完备。长老选了吉日良时,教鸣钟击鼓,把众人都会集到法堂中,整整齐齐二三百比丘尼,披着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礼,然后分作两班。
柴雍取出银锭,表里,信香,向法座前礼拜了。表白宣疏已罢,行童引柴氏到法座下。在祈请剃度维那后,长老告诫柴氏要珍惜人身,厌三界之苦,舍五欲执著,勤修戒定慧,息灭贪瞋痴,以求解脱。长老开示完毕,为柴氏洒净水,维那教柴氏取下钗环,把头发分做九路绾了,捆揲起来。
崔若曦一直混在仆人里,想找机会把夫人偷偷带走,但时间一天天过去,柴雍一天到晚寸步不离柴氏,晚上休息还派人在门口值守,现在眼看要剃度了,心里大急,跑到钟楼上把敲钟的比丘支开,他自己咣咣的敲起钟来。
维那刚要动手剪柴氏的头发,突然听到钟声响成一片,愣在那里,悟月长老边让继续剃度边让人去看,却见崔若曦还在那里使劲撞钟,先前被支走的小比丘尼听到钟声,也吓得赶忙跑了回来,众人七手八脚把崔若曦从钟楼上拖了下来。崔若曦被众人拉扯着也不闲着,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不要给她剃度,她是我的夫人!”
剃度继续进行着,柴氏双眼垂泪本以为事情能有转机,但是外面的喧嚣并没影响到法堂内,净发人已经把柴氏头上一圈的头发都剃了,这时悟月长老在法座上道:“大众听偈。”
念道:“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剃除,免得争竞。”
长老念罢偈言,喝一声“咄!尽皆剃去!”剃发人只一刀,尽皆剃了。首座将度牒呈上法座前请长老赐法名。长老拿着空头度牒而说偈曰:“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妙仙。”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妙仙收受。长老又赐法衣,袈裟,教妙仙穿了。
监寺引妙仙上法座前,长老与他摩顶受记,道:“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奉正法,三要皈敬师友∶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妙仙一一答了。
受记已罢,柴雍请众尼到云堂里坐下,焚香设斋献供。大小职事比丘尼,各有礼物。都寺引妙仙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去僧堂背后选佛场坐地。当夜无事。次日,柴雍要回,告辞长老,留连不住。早斋已罢,众尼都送柴雍出山门。
柴雍合掌道:“长老在上,众师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女妙仙乃是初入佛门之人,早晚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觑柴某薄面,恕免,恕免。”
长老道:“柴使君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她念经诵咒,办道参禅。“柴雍道:“日后自得报答。”
柴雍又把妙仙从人群里叫出来含泪交待了几句,再别了众人上了马车,带着仆从下山回家去了。长老亦领了众尼回寺。
崔若曦眼看妙仙已经剃度,心里很是难过。他悲悲切切的骑马回去,到吴维信的家中暂时住下。转眼间红颜知己柳段段入了皇宫,妻子柴氏遁入了空门,身边一直绕红环翠的崔若曦倍感凄凉,他心灰意冷,想要离开皇都这个伤心之地。恰在这时朝庭有人奏本说河东连年灾荒,贪官污吏拼命搜刮民脂民膏,还为表政绩谎报收成,弄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皇上就有意派人去河东巡视所奏情况虚实,崔若曦主动请缨,皇上就批了下来,任命他为监察御使,去河东巡查。临行前他去寺里向妙仙辞行,妙仙不肯出来见他,崔若曦只好让其他比丘带话,让她安心呆在寺中,自己回来后再来看她。
崔若曦走后,吴维信感觉寂寞了许多,就常邀请方群玉、杜宇飞、源少良等人。几人也互有回请,走动频繁。几个女子也自是常有走动。
自那次杜宇飞和方群玉交谈后,杜宇飞就派了玉娘去沅芷家里为方群玉做媒。陆母李氏自是欢喜,陆沅芷也觉既有前番梦中之许,嫁给他自然就是天意,也就欣然应允了下来。方群玉为了不使沅芷感觉委屈,一切都按娶妻的礼仪去做,带着大鹅、五色丝、蒲、苇、九子墨等礼物先去陆家纳采,陆母把沅芷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在庚贴上,让人带回给方群玉,方群玉请人合了八字,没什么大问题,就择定了吉日到陆家送了婚书、聘礼,算是把婚姻订了下来,双方又商订了结婚的日子,只等好日子到了就拜堂成亲。
订下婚约后,陆沅芷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对将要开始的新生活的憧景。玉娘、横波和香奴也都为她高兴,几个女子常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沅芷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讨论结婚礼服的款式、戴什么样的钗环首饰、买什么样的陪嫁……
准备这些东西是繁琐和甜蜜的,陆沅芷每天不是约这个就是约了那个陪她一起去购买嫁妆,总以为终于买齐所有需要的东西,可以休息一下了,可一检查却发现今天还缺个镜子,明天又发现还缺个面盆。玉娘、香奴和横波也为了陪陆沅芷买嫁妆,每天东奔西跑的不亦乐乎。
几个女子在帮陆沅芷张罗时,心里亦各有不同滋味。玉娘自是希望沅芷早日有了归宿,免去了杜宇飞对她的牵挂,也不用再担心沅芷对杜宇飞的吸引。香奴则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陆沅芷一样安定下来,现在的歌伎生活虽然也还不错,但终究青春苦短,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弹唱不动了,或有比自己弹唱的好的,或者年老色衰,等待自己的不知道将会是怎样的命运?横波心里满是对陆沅芷的嫉妒,第一次看到方群玉,她就对他一见倾心。可做为是一个艺妓,却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情!只能听从老鸨的安排,每天违心的接待各种芜杂的人。只能希望神灵保佑,让自己倾心的人也看上自己。可是这谈何容易!青楼色艺双全的女子不计其数,个个争奇斗艳,能脱颖而出被人看上买走本就不易,再奢求被自己倾心的人看上,那就更是难比登天!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任其浮沉。
与三个闰蜜各怀想法不同,陆沅芷幸福的眩晕,每天看着家中满满登登堆着的陪嫁,心中就会浮现出结婚后夫妻共用这些东西的甜蜜光景。幻想早上夫君对着镜子为自己画眉、插钗环;夫君在灯下读书,自己为他往香炉里添香、为他送上自己亲手沏好的茶……她每天掰着手指在心里计算着婚期。终于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了,所有要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齐了,用香汤沐浴后她早早上了床,以便让自己在充足睡眠后能在婚礼上容光焕发。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美丽的鲤鱼,在清清的水池中快乐的游着,游到水池边时突然发现一只白猫正面目狰狞的正盯着自己,鱼想赶紧游走已经来不及了,那只猫的爪子飞快的抓了过来。陆沅芷吓的“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坐起来后兀自感觉心怦怦直跳,仿佛那个狰狞的大猫就在眼前,她心里突然充满了恐惧,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难道是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的神秘预言?欲知后事,请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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