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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董氏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怔一下,“老爷,什么针孔?妾身不知道啊,一定是下人使坏,母亲被人扎了,这是何时的事情?妾身没有察觉,是妾身的不对。”
    十多年了,若真不是她做的,怎么可能会没人察觉?
    那两个婆子已被关起来,她们交待董氏常常一个人去看母亲,在屋子里低声咒骂,又不给饱饭吃,母亲不过是吊着一条命,瘦得都脱了形。
    董氏还在为自己开脱,他已经不想再听到这丑恶妇人的狡辩,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强压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咬出来。
    “董氏,看在我们夫妻一场,本官给你留个体面,你自行解决吧,若真要审讯,必会判秋后处斩,想想守哥儿和凤娘,你不想他们有一个伤风败俗又蛇蝎心肠,还被当众行刑的母亲吧。”
    董氏大急,“老爷,妾身冤枉啊,你可不能听信小人的话,妾身多年来操持家务,总有看不到的地方,下人们偷奸耍滑,是妾身失察,这么多年来,妾身生儿育女,你想想儿女们,凤娘是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妾身,你让凤娘以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你还知道想着儿女,你自己做恶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
    “老爷,不是妾身做的,老爷…当年你常常不在家,你可知道我一个妇人的苦处,公爹他…妾身难以启齿,罗老大看到的争执是有的,是公爹欲纠缠妾身,妾身躲闪,公爹这才摔死的,老爷,妾身心里苦啊。”
    赵县令退后一步,心神如同被雷劈开,裂成碎屑,董氏为了逃罪,居然连死去的父亲都不放过,要这样污他的名声。
    他浑身的血都涌上头顶,双眼腥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董氏不能留,她一定要死。
    ☆、第26章 董氏之死
    赵县令慢慢地走近, 脸色扭曲得吓人,董氏以为他被说动了, 心中大喜, 紧靠在铁栅上,作出伤心又羞愧的样子。
    他此刻心中仅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那就是眼前的妇人, 一定要死,他绝不允许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原本藏在袖子下的手迅速地伸出, 一把掐住董氏的喉咙,董氏毫无防备,死命地挣扎着,双手胡乱地抓他, 他的头往后仰避开脸, 任由她抓破脖子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眼睛森森地盯着她,里面全是扭曲的疯狂。
    董氏力气本来就大, 挣扎得很厉害,他两只手一起上, 死死地用力, 董氏虽然奋力想掰他的手,可赵县令已在癫狂之中, 劲道惊人,她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 她的眼珠子凸出来,脸色黑紫,手渐渐无力,慢慢软下来。
    他已处在疯魔之中,力道越来越大。
    一刻钟后,董氏已经咽气,白眼往上翻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赵县令犹不知,还死命地掐着,等他神智恢复过来,才受惊吓般地放开董氏,董氏立马倒地,他打开牢门,解下她的腰带,悬在梁上,将她挂上去。
    他的脸阴寒阴寒的,本来端正的长相,此刻扭曲又狰狞,如鬼附身一般,阴森地看着吊在空中的董氏。
    董氏死状难看,面目可憎,尸体摆来晃去,赵县令用诡异的眼神静静地看着,许久才拉了一下衣领,慢慢地走出牢门。
    等候在外面的赵燕娘一下子就扑上来,“爹,娘肯定是被人冤枉的,求您将她放出来吧,她一介妇人,被打入地牢,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牢门外的狱卒心里“呸”一下,就董氏那毒妇,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赵县令不理她,转过头有些沉痛地对牢头道,“董氏犯下滔天罪行,自觉无颜存活于世,自缢而亡,她毕竟是本官发妻,虽罪孽深重,却为赵家育有一子二女,看在儿女们的份上,本官想将她的尸体领回,送还董家。”
    牢头抱拳,“大人真是仁义。”
    就董氏那样的毒妇,在乡间早就被沉塘喂鱼,哪里还会留有全尸,送还娘家。
    赵县令神色悲痛,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走到一边,然后停下来。
    牢头低头不敢看他的背影的,对着两个狱卒招了招手,从牢里将董氏的尸体抬出来,董氏死状难看,狱卒们见怪不怪。
    尸体一抬到出来,赵燕娘吓得尖叫连连,早上还活着的母亲,不到半天的功夫,竟然已经身亡。
    她也是不久前才让云香去打听,才知道有人状告母亲害死祖父,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娘给关起来,想进牢里探望,牢头却拦着不让进,说父亲在里面,没有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她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出来,竟然听到这样的噩耗。
    地上的尸体面目青紫,恐怖至极,她不敢靠近,离得远远的大声叫着,“娘,娘,你醒醒,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赵县令整个人都是灰色的,立在那里,眼神空洞又冰冷。
    牢头撇下嘴,这位二小姐,嘴里叫着亲娘,身体却是避得远远的,董氏虽毒,死不足惜,可到底是亲娘,她如此做派,让人齿冷。
    雉娘和巩姨娘在后院中都能听到赵燕娘的声音,地牢在前衙的左边,从前衙穿过内门就能过去,母女二人稍微怔一下,一起跑出来。
    董氏的尸身横在地上,牢头狱卒们站在两边不动,不远处,赵县令神情麻木地立着,离尸体一丈开外,赵燕娘嚎得死去活来。
    气氛古怪又诡异,雉娘抬头看了看天空,分外高远蓝净,空气也格外的新鲜。
    她上前站在燕娘的后面,脸色悲痛,面无血色,惨白一片,抖着唇看着父亲,然后咬着唇低下头去。
    巩姨娘早就抹着眼泪哭起来,哀哀切切的。
    这时,去董家吊唁的赵守和与段鸿渐回来了,赵守和骤然色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一路走来,听到有人议论母亲害死祖父,毒哑祖母,一询问,才知今日有人状告母亲,还是当年祖宅的邻居。
    对于这些话,他不愿意相信,母亲虽然为人抠门些,对下人们严厉些,但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位慈母,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路疾步行来,恨不得长上翅羽,还未近县衙,就听见燕娘的哭喊,他的心往下沉,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随后进来的段鸿渐也惊得张大了嘴,他下意识地别过头,看一眼赵燕娘身后的雉娘,目光复杂。
    雉娘低着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赵县令见到儿子,神智回来一些,“正好,你们都在,为父就将此事说清,董氏心毒手辣,早年间,害死你们的祖父,毒哑你们的祖母,这么多年来,仗着打理内宅,虐待你们的祖母,被人揭发,羞愧自缢,罪有应得,为父待会休书一封,命人连同董氏的尸身一起送到董家,此后,董氏与赵家再无瓜葛。”
    赵守和惊得说不出话来,赵燕娘却尖叫起来,“爹,你怎么可以听信小人的话,娘待祖母一直都很好,什么时候苛待过她?”
    赵县令让人将两个婆子带上来,两个婆子想活命,还没有挎问,两人就招了,不停要说着是受董氏指使,否则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虐待老夫人。
    她们不过是奴才,主母的事情不敢向外声张,赵县令让人将这两个婆子狠狠打了二十大板,当场执行,衙役们可没有留情,都是下死手,二十板下来,两个婆子不死也残。
    一顿板子下来,两个婆子股部血肉模糊,瘫烂在地上。
    赵燕娘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诬陷主母。”
    赵燕娘又朝这婆子踢一脚,怒骂起来,“死奴才,谁让你乱说话的,小心本小姐将你们卖到山里。”
    婆子气若游丝,“求大人饶命,饶命…”
    赵县令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赵守和上前一把将她拉住,“燕娘,够了。”
    “大哥,她们诬陷娘,肯定是受人指使的。”她转过身,一把推倒雉娘,愤怒地指着巩姨娘,“你说,是不是你指使她们的,你不过是个奴才,别以为弄死我娘就能当上县令夫人,我告诉你,那是白日做梦。”
    雉娘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巩姨娘哭喊着,将她扶起来。
    “够了。”
    赵县令大叫出声,阴沉着眼看着赵燕娘,又看着儿子,“董氏罪孽深重,证据确凿,你祖母亲手指认,你是赵家的长子,是赵家的人,为父希望你能站在赵家人的立场上,认清董氏的真面目。”
    赵守和悲痛万分,点了点头。
    赵县令让衙役将两个婆子抬下去,送给人牙子,以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董氏的尸身还在地上,雉娘被巩姨娘扶起来,抹干眼泪,让乌朵去西屋取来一块白布,盖住董氏的尸身,免得看得不舒服。
    赵县令不由侧目,小女儿以德报怨,真是心善。
    他看着二女儿,二女儿口口声声要为母亲讨公道,可是眼里却并未有多少的伤心,她不过是想借着董氏的死,将脏水泼到巩氏的身上,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算计,哪有半点的悲伤,他看着董氏的尸体,突然觉得悲哀起来。
    “这两个奴才所说,皆是事实,董氏确实毒如蛇蝎,作恶太多,为父看在你们的面上,成全她死后的体面,等下让人将她送还董家。”
    赵燕娘又叫起来,“爹,祖母年纪大了,又瘫了许多年,说不定早就神智不清,她的话不能全信啊。”
    赵县令本来神色已经清明,听到赵燕娘的话,又阴暗起来,“你一个孙女,竟然诅咒自己的亲祖母,果然是董氏教出来的好女儿,既然如此,你也回董家吧,董家握着你与董庆山私通的证物,你当这董家媳正好。”
    赵燕娘惊骇得面如土色,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父亲竟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话,那几个衙役还在呢,还有段家的表哥也在场。
    她慌乱地看一眼段鸿渐,果然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
    段鸿渐本来就不喜欢赵燕娘,他长在京中,父亲是从四品官员,要不是继母的缘故,他怎么可能会和赵家扯上关系,赵县令不过一个九品的小官,其妻本来就是村妇,粗鄙不堪,赵燕娘深得真传,长得也丑,虽丑得不同,却同样的难以入目。
    董氏不仅丑,还满腹毒汁,这赵燕娘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货色。
    段鸿渐想着,脸上的鄙夷更甚。
    赵燕娘羞愤加交,恨不得昏倒,她跺下脚,“爹,女儿是被陷害的,我不要嫁过去,娘死得太突然,女儿吓坏了,求爹原谅,再说世间哪有做女儿的,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就出嫁的,女儿还要为母亲守孝呢。”
    “你嫁不嫁过去,我说了不算,你的东西还在董家人手上,要如何处置是她们的事情,她们若让你嫁过去,为父也无能为力,至于守孝,董氏如此畜生行径,哪里还配为赵家媳,既然她不是赵家媳,生死与我赵家又有何干系,你又守哪门子的孝。”
    赵守和听出父亲话里的含义,连忙跪下来,“爹,燕娘是伤心过度,所以才口不择言,千万不能将她嫁进董家。”
    赵县令冷冰冰地看着赵燕娘,再深深地看一眼儿子,然后转身去书房,余下众人在院子里,不知所措,衙役们没有接到大人的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
    雉娘心里猜测着父亲话里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赵守和兄妹俩还跪着,她和巩姨娘也不好干站着,两人低着抹泪。
    正当大家猜疑之时,就见赵县令从书房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休书两个大字映入众人的眼帘。
    赵燕娘急得就要上前去撕,赵守和死死地拉着她,她怒吼,“大哥,你快帮我一起劝父亲,母亲不能休,若她被休了,你以后如何对别人说起,将来成亲也会被人笑话。”
    赵守和急急地摇头,赵县令没有看他们,对几位衙役招手,如此吩咐,衙役们抬起董氏的尸身,就要出门,赵守和不敢拦,母亲做下的那些个恶行,害死祖父,虐待祖母,他做为赵家的子孙实在是无法开口求情。
    他用眼神制止自己的妹妹,燕娘若再多说下去,难保父亲不会动怒。
    赵燕娘还想阻止,被赵县令冰冷的眼神一扫,只觉得遍体生寒,父亲几时有过这样的神情,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县令替自己悲哀,也替董氏悲哀,燕娘不想有个休弃的母亲,仅仅是因为以后不好议亲。
    他眼瞎心盲,错看董氏,董氏也没能逃脱报应,死后连亲生女儿都不哀痛。
    衙役们抬着董氏的尸身走出去,县衙不远处,还有很多的百姓在晃来晃去,董氏的事情已经传遍县城,渡古县本就不大,加上又是县令大人家的丑事,比话本子还精彩,百姓们最爱听这样的闲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尽皆知。
    县衙里的哭喊声在外面也能听得见,早有好事的百姓,守在外面打探消息。
    一见衙门大开,衙役们抬着盖着布的东西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有胆大的人问衙役,衙役们也没有隐瞒,董氏为人恶毒,他们恨不得天下人皆知。
    百姓们得知担架上竟是董氏的尸身,无不拍手称快,称她罪有应得,也有人说赵大人太过仁慈,这样的毒妇就该千刀万剐。
    衙役们招摇过市,一路来到东集,董家的灵棚很显眼,董老夫人和儿子儿媳都在,见到他们,齐齐色变。
    董氏的事情,早有人专门告诉他们,为的就是看他们的笑话。
    东集的街坊们早就看到衙役们抬着什么东西往董家走来,全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为首的衙役将赵县令写的休书拿出来,当众念出,休书上明确地罗列着董氏的罪行,然后说到董氏自知罪无可恕,已自尽身亡。
    街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董氏可是董家的女儿,董家人心都恶,连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董大壮都是个蔫坏的,那董氏心若不毒,才叫人奇怪,只不过可怜的赵县令,识人不清,居然让这么一个毒妇骗得团团转,害死亲父,毒哑亲母,难怪连半点脸面也不给董家。
    不知是谁大声叫好,引来一片附和之声,董家人就是仗着县令大人的势,行事霸道,他们以往看在赵县令的面子上,不敢声张,现在董家失了赵家的庇护,他们可就不会再相让,若董家人还敢张狂,他们必会以牙还牙。
    董老夫人连声叫着不可能,“你们大人是不是弄错了,亲家公在世时可是对我们家大梅赞不绝口。”
    衙役们才不理她,将董氏的尸身放下,将休书留下,转身就走,任凭董老夫人在后面如何叫唤都不理。
    董老夫人看着衙役们留下来的东西,心中隐约有猜想,揭开布单一看,果然是已经去世的女儿,她不敢看第二眼,连忙将布盖上,然后拍着腿大哭起来。
    有人高呼死得好,罪有应得,另外的人也跟着喊起来,一声比一声高。
    若是平时,董老夫人肯定不会饶过这些人,可是现在董家情况不妙,她不敢逞能。
    李氏恨恨地盯着地上的董氏的尸体,转身进屋,她是看出来了,董家得罪赵县令,以后没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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