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秋明看着他往肖暑的额头处缠纱布,沉声道:“现场有过类似于电波的痕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受到攻击?”
医生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能够进到这所研究院的人没有一个是普通的医生, 多多少少都有些次形态的背景,付秋明这么说,他很快微微皱起眉,停下手中的镊子, 沉默了几秒。
“那个小姑娘……”他斟酌着, “她被爸爸护得很好,没有外伤,但是一直在昏迷, 跟肖先生很类似。”
付秋明知道, 肖泽曦曾经被查出来过脑结构异常,在那样的现场如果可能发生奇迹的话,只可能是在她的身上。
他从部队里面一路干到年纪轻轻的副局长, 手里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案子,光是看传回来的现场报告, 心里便有了许多不好的预感:过分醉酒的司机、突然90度回转撞向花坛的重卡、莫名的电波痕迹、先斩后奏的救援……
哪怕不是一环扣一环的设计, 里面恐怕也有不清不楚的联系。在事情还云里雾里的时候, 父亲当机立断地把人全部送回了自己的医院, 等到肖局反应过来,这滩浑水就会变成真正的浑水。
“我看了肖先生的脑电图,他不是完全的昏迷,相反的,有些区域比醒着时还要活跃,”医生又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情。”
付秋明的思路被打断,花了几秒的时间去消化这段话,然后心脏猛地一跳,目光不受控制地望向了床上的人。
他无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比醒着还要活跃?”
医生点头:“肖先生毕竟也是次形态者,那样的电波还够不上损伤他的大脑。”
付秋明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温和的波澜很快发展成滔天巨浪。他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沉默了半响,声音有些发抖,压在喉咙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因为某些刺激,常年处于记忆混乱的状态,曾经被心理医生建议将错就错,十几年活在错误的认知之下,这次有可能想起什么吗?
医生带着厚重黑眼圈的眼睛透过镜片望着这位付家大少爷,目光里多多少少带了点怜悯:“也许吧,谁也不好说。”
手术室里没有人再说话,一时间只剩下仪器滴滴的声音。付秋明安静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手术台的边上,长时间地注视着肖暑毫无血色的脸,伸手轻轻地蹭了一下他没有受伤的侧脸。
从身后传来了兽类的低吠声,付秋明回过头,肖泽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身体依然紧紧地贴着爸爸的小腿,呲着牙,警告地朝他立起了尾巴。付秋明愣了愣,伸出去的手缩回了身旁。
肖泽阳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他,像是草原上盯上了猎物的猛兽,付秋明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难堪地勾了勾嘴角,往后退了半步。
“四弟呢?”他问。
医生道:“四少爷伤得比较厉害,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失血过多的状态,头部受到撞击,脑震荡也很严重,不过他倒是没有受电波的影响,恢复起来说不定快些。”
付秋野的手术室在对面,正在动手术的医生禁止任何人进入,显然情况不太乐观。付秋明在手术室里站了一会,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他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压下那些可怕的情绪,没有再问,短暂地离开了手术室,去看隔壁病房里的肖泽曦。
肖泽曦醒了。
付文庚已经赶到了研究所里,果然,第一时间便去了肖家的大女儿那里。付秋明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婴儿床的边上,轻轻地摇着摇篮,温声哄着里面正在掉眼泪的小姑娘。
付秋明在付家待了三十多年,见到父亲这样温柔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母亲过世之后,只有在四弟回来的时候,付文庚才会表现出昙花一现的温和。他没有进病房,就站在房门口,看着付文庚一只手里拿些小黄鸭的玩具,一只手拿着奶瓶,耐心地跟肖泽曦说着话。
肖泽曦受到了过度的惊吓,醒来之后爸爸弟弟都不在身边,此时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肉手紧紧地攥着,憋着声音往下掉眼泪,看得人心里一颤一颤地发紧。付文庚试图让她自己拿着奶瓶喝两口,她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好几下甚至打到了他的脸。
才一岁多大,小姑娘的五官已经惊人的相似于奶奶,与小时候的四弟也几乎一模一样,此时发着抖,含着泪,别说是付文庚,就连他都止不住的心软。
“曦曦听话,”里面的付文庚小心地替她擦着眼泪,“喝完奶我带你去见爸爸,嗯?”
肖泽曦像是听不懂话里的前半部分,翻来覆去地只说“爸爸,我要爸爸”,付文庚哄了许久,没办法,只好说:“我们去看看爸爸,看到了就喝奶好不好?。”
肖泽曦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盯着他,在他伸手要抱的时候瑟缩了一下,但大约是更惦记着爸爸们,居然乖乖地被抱了起来。
付文庚带着她出了病房,正遇上门口的付秋明,付秋明张了张嘴,想说肖泽曦身上还有很多东西没查清楚,离肖家赶过来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但付文庚没给他劝阻的机会,面容严肃,看到他之后点点头,道:“我已经把研究所封锁了起来。”
付秋明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皱起眉,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抢夺这对双胞胎,跟肖家乃至半个政府撕破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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