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离王皇甫释离果真带着人去了皇家栈,按例被战天棘拦截在外。其手下北冶和北褚欲出手硬闯,利剑已经出窍,最后关头却被离王叫退。
见此战天棘也命手下收起兵刃,继对皇甫释离行他国之礼,“离王,我家公主还未起身,现下还早,有什么事请等公主歇息好了,再容我等去通报。”
皇甫释离悠悠转了一眼,招手让北冶等人耐心坐下,复道,“既然公主还未起身,那本王便等上片刻。”
“多谢离王体谅。”战天棘说完也退了出去,就剩几个小二在旁招呼,个个神色拘谨,多余的气儿都不敢出。
一过便是两个时辰,地下的影子已经由柱子缩成了短棍。
桌子上的茶水换了几次,现下又要凉了。小二颤着身子上去给茶壶里添热水,额头一时紧张出细汗。
北冶将手中的长剑突然重重往桌面一放,吓得小二腿脚发软当即就跪下了,“离王,离王饶命。”
皇甫释离倒无半点着急之色,平静的眸子从小二发抖的腿移至焦躁的北冶身上,“北冶,把人吓着了。”
北冶低头告错,凌厉的气势却依旧不减,对小二道,“过了这么大半天,怎么就只有你们出入,其他人呢?”
小二跪在地上,还在颤抖,脑子嗡嗡响了很久,一会才想清楚北冶问的话,讪讪答道,“回,回官爷,平日里他们的吃住之物都是他们自己负责的,我们只负责前厅的招待,至于他们,他们为何在房间里不出来,又,又在干什么,我们实在,实在是不知道。”
北冶惊讶了一下,看向皇甫释离。皇甫释离依旧云淡风轻,低头饮茶。北冶便挥手让他滚下去,刚要开始说话,皇甫释离却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等。”
此时,听风阁。
绿鞠煮了些熟食,凤汐眠吃的不多,倒是无忧吃得津津有味,吞一口就要夸一句她的精湛厨艺,弄得绿鞠很是不好意思。可他接下来的一句却是“娘亲,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才尝一小口。”,话里话外都在逼着凤汐眠下筷。
这鬼点子机灵的,惹得当场的人一阵哭笑不得。
在旁的红岫绿鞠都暗暗自愧不如,想着日后主子的吃食她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虽然她们也不清楚凤汐眠如何就让这离王的孩子喊了娘亲,但瞧着这孩子可爱机灵,也算不得坏事,毕竟日后凤汐眠还是得在离王府生活上一段时间的。
不时,战天棘的副将肖勇进来汇报外面的情况,一句‘离王’让大家的食欲降了又降。
无忧偷偷瞄了凤汐眠一眼,见她没反应,又瞄一眼,便是凤汐眠抬头看他,他才又低下头。
“怎么了?”凤汐眠温和问道。
这语气连红岫绿鞠都觉得意外。许是见惯了她清冷的样子。
“娘亲,我爹爹的脾气不太好。”他斟酌着说,也怕凤汐眠听了误会连他也不要了去,继道,“不过无忧很乖的。”
凤汐眠摸着他的头,“还吃不吃?”
“吃不下了。”他说,有些心不在焉。便是等红岫绿鞠她们退出房间,才抓着凤汐眠的袖子,闷道,“娘亲,你是不是也怕我爹爹?”
凤汐眠挑眉,看着他,“你爹爹很可怕?”
这话又让小家伙为难了,他想了想,决定转移话题,“娘亲,如果爹爹要把无忧抢走,你会不会把无忧抢回来?”凤汐眠未回答,他又低下头,寞寞地说,“娘亲,我已经是你的小团子了,你要是不管我,我以后又要没有娘亲了,我没有娘亲,就只剩下爹爹,可是爹爹还会娶别的女人,别的女人生下孩子,那些孩子又会跟我抢爹爹,到时候我连爹爹也都没有了。”
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太会说话,凤汐眠次次拿他没办法,主要是狠不下心来。如今他说着就要哭,凤汐眠很是无奈,也不知如何作劝,毕竟他说的那个别的女人就是她。
“不许哭。”凤汐眠僵硬地命令,可见小团子拼命忍着泪水的模样甚是可怜,她便又软下声来,“娘亲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若你还不满意,我们便再让他等上些许时辰,如何?”
正好在外面求见的战天棘听到这话,差点没跪下来,忙道,“公子,现下午时已过,再等下去,怕是要误事了。”
凤汐眠没有理会,继续看着无忧。
无忧歪着脑瓜子想了想,忽道,“娘亲,要不你,你嫁给爹爹好不好?你来当我的娘亲,把那些女人都赶出去,无忧就不用担心了。”
凤汐眠一愣,眼角有些哆嗦。
外面,战天棘又道,“公子,实在不能再等了。”
凤汐眠换回女装,一袭淡蓝色百褶裙,素净清雅。她的身姿本就妙曼,如此更是锦上添花。轻飘长发披肩,头饰也就简单的一个木簪子,其余的吊坠都还是绿鞠红岫硬逼着插上去的,凤汐眠觉着碍眼,愣是又拔下来两根。
“娘亲,你真好看。”无忧一脸的引以为豪,惊艳的目光也属在座之最。
凤汐眠淡淡勾唇,“要不要和我一同出去?”
无忧登时后退,“娘亲……”
“也罢。”凤汐眠看着绿鞠道,“你留下来照看他吧。”
“是。”绿鞠过去牵无忧的手,却被他挣脱掉,小小的身子跟个泥鳅一样顷息便跑了出去,粘在柱子后面,任她们怎么拉都不肯松手,鼓着两腮子通红,“我要看着爹爹,万一爹爹欺负娘亲怎么办?”
绿鞠哭笑不得,故意打趣,“那你别躲着呀。我们到前面去?”
“才不。”小家伙往后缩了缩,两眼鼓着机灵,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如果娘亲能拿下爹爹,我现在出去,不就是碍手碍脚了?”
红岫噗嗤一笑,与绿鞠两人一左一右也隐于屏风后面。
由于还未入门,凤汐眠不好以真容相见,便挑了一顶薄纱帽戴上,勉强能遮得住容貌。
她从楼上徐徐走下来,不经意抬眸,透过薄纱对上一人的注视。那双黑瞳不含丝毫情绪,可以说是平淡,甚至淡漠。
凤汐眠缓步走近,远远行了一个虚礼,北冶和北褚忙站起身,亦行国礼,之后退下,偌大的主厅就剩他们二人。
“我的人怠慢了离王,见谅。”清冽的声音,似细水流潺,平静舒畅。
皇甫释离伸手作入座姿势,眉目清淡,“无碍。”
凤汐眠款款落座,面上薄纱忽起忽落,隐约露出柔美的下颚轻微颤动,“怪我疾病缠身,他们不便打扰。若知离王今日过来,我定不敢贪睡。”
传闻冰岐国公主鲜少出门,外人多有猜测,疾病缠身倒也是个合适的缘由。
皇甫释离若有所思地抬眸,竟看不出半点不耐之色,开口还是简单的两个字:“无妨。”
凤汐眠略略瞧了他一眼,清冽的眸色恍若闪过某种东西,很快又压在平静之下,只余大方沉静,举手投足间均显大家闺秀的优雅,“不知离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公主来这城中已有数日,本王早该前来探望。只是,小儿性子顽劣,至今还在闹别扭。希望他昨日没有叨扰了公主的美梦才好。”
平缓亲和的语气,却已然点开天窗,城府果然深厚。
凤汐眠做模想着,面上却无半点波澜,付上轻绵淡笑,“怎么会。我也是方才听将军说了一二,才知道那孩子是离王府上的小王爷,昨日见他无家可归的可怜模样,便好心收留了一宿,未想闹了这么一出笑话。”
皇甫释离不以为然地淡淡说道,“前些日子他给自己寻了一个娘亲,这几日吵着要找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那娘亲,就藏在此处。”
凤汐眠莞尔,忽略他的意有所指,给自己斟了杯清茶抿了一小口,垂眉淡淡,似有倦意。
皇甫释离见她迟迟没有开口提和亲之事,虽然意外,却也不着急。
她能利用无忧让他亲自登门拜访,定然不会简单了事。而今他能上门,一来是想弄清楚这和亲公主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二来,她需要台阶下,他也无需太过吝啬。如今这面子也算是给足了。
不远处,挤在圆柱子后面的三人见凤汐眠和皇甫释离坐下已有些时候,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套,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小团子,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在打什么主意?”红岫问。
无忧挤着眉毛想了想,开口却是不满,“小团子只能娘亲叫,我只是娘亲的小团子。”
红岫一瞬无言,“行行行,我不喊你小团子。小王爷,这下愿意说了吧?”
“这个……”无忧盯着他们一阵看,摇头,“男人心海底针,我爹爹的心思,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看透的。”
“……”红岫挤了挤嘴角,手脚突然有点痒。
他方才还对自个爹爹恨得牙痒痒的,现下却是一副崇拜之态,无忧这善变的速度比不上闪电,但也有过之而不及了。
绿鞠的唇边忍不住向上提了些许,对红岫道,“放心吧,公主做事向来有她的考量,我们只需等着就是。”
她这话刚说完,战天棘突然从外面走来,后面跟着北冶和北褚。
三人的气氛明显不太融洽。毕竟他们头一回见面就大动一次干戈,那精彩的画面至今还在百姓口中流连忘返。
战天棘这人最好面子,尤其此面子还关乎国家尊严。他虽表面上不说,背地里却已经把人记恨上,只想着何时光明正大地与之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以报当初被打成灰头土脸之仇。又怎会与之礼待?
“公主。”战天棘站定俯首,道,“闫亚国的圣上来了。”
第九章: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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