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屈平心中的惊疑已堆叠到极高的位置——神京城中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个高手,他在今日来四海堂有什么目的?
这一晃神,沈青崖再度一招袭来,逼得屈平连连后退。
不管了,今日一定要把他留下。
屈平再不留手,全力出击。
“轰!”沈青崖险而有险地躲过屈平全力以赴的一招,但他是躲过了,背后的屋子却没有躲过,被轰塌了一角。
屈平顿时头皮发紧,转身再度朝沈青崖追去,却见他已躲到了另一处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对,这不对啊。
那小子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再轰我试试。
难道我会中那么低级的激将法吗?他一定是故意把攻击引到屋舍上去搞破坏的。可若是不去打他,难道就这么放他离开?屈平忽然左右为难起来,而这时,灰袍老者从藏宝阁被破坏的窗子里跳出,一剑削向沈青崖。
沈青崖立刻避开,灰袍老者紧随其后。
屈平蹙眉看着,冷静下来,并未急着出手。忽然,他惊讶地四下张望——孟七七呢?孟七七去哪儿了?
他刚才还在呢!
他不会是……
一个猜测在屈平心头成型,他立刻抛下可疑的沈青崖,四处搜寻孟七七的身影。余光瞥见藏宝楼处正在抢救宝贝的护卫,屈平立刻招手:“你们几个,过来!”
找来人,屈平密语一番,便叫他们分散开来不动声色地查找孟七七的下落。末了,不忘叮嘱道:“即便找到了也不要声张,看清楚他在做什么,再来汇报给我。”
倏然,“哗啦”一声,藏宝阁顶的碎瓦向下陷落,不知又砸坏了多少宝贝。
屈平越发郁结,沈青崖却寻着机会,撞入藏宝阁大门。灰袍老者紧随其后,不多时,藏宝阁内便传来一阵阵刀剑之声。
屈平有心冲进去帮忙,但临了还是转身找起了孟七七。
孟七七究竟在干什么?
屈平疑惑地一间间屋子搜过去,可是一无所获。孟七七好似人间蒸发了,还是说他找地方躲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屈平蹙眉思索,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搭在他的肩上。
“谁?!”屈平反手便是一掌。
孟七七稳稳地挡住他的手腕,笑道:“屈副堂主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屈平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孟仙君才是,方才去哪儿了,叫我好找,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哦,你在找我啊。”孟七七微笑。
“是啊。”屈平仔细留心着他的反应,希望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可孟七七笑得滴水不漏,道:“我本是听见动静来帮忙的,可差点儿帮了倒忙。我见你们不缺人手,我便干脆不动了。倒是屈副堂主,季堂主不是说你偶感风寒么?这会儿已经好了?”
糟糕,露馅了。
“咳。”屈平眼神忽闪,飞快地思索着对策,道:“是这样的,方才惊闻有人闯入四海堂,我惊出了一身汗,此时已经好多了。本来也只是稍有些风寒罢了,是季堂主太紧张了,小题大做。”
“原来如此,那季堂主对屈副堂主可真是关爱得紧。”孟七七意味深长。
屈平听不懂他的意味深长,继续试探道:“方才孟仙君一直在此处?”
孟七七便往身侧窗户里扫了一眼,道:“这倒没有,方才我瞧见屈副堂主你的房间门开着,便大胆进去走了走,副堂主不介意吧?”
“怎么会。”
当然介意了。
屈平干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房间门外,便不由自主地往里张望了一下。
孟七七轻笑道:“放心吧屈副堂主,我可没偷你什么东西。”
屈平忙回头解释:“孟仙君言重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也不用紧张,我只是见你房中山茶花开得正盛,进去看了看。”孟七七道。
山茶花?
屈平望向屋内花瓶中斜插着的白色山茶,心有狐疑。这花是他摘来讨好老大的,刚才他被大哥勒令在房中反省,闲来无事便倒腾起了花,是以花枝都散乱地摆在桌上。可此时此刻那些花都被插到了瓶中,尽管插得并不好看。
“这是孟仙君帮忙插的?”屈平问。
“顺手而已。”孟七七道。
可真的仅仅如此吗?屈平仍觉怀疑。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屈平转头看去,便见数人急匆匆从藏宝阁中追出。
“人往西面跑了!”
“快追!”
人跑了?!
屈平急忙冲出去,正欲往西追击,却被灰袍老者拦下。他朝屈平摇了摇头,道:“追不上的,别白费力气了。”
“里面发生什么了?”屈平问。
“他盗走了阁内一件宝物。”
突如其来的盗宝者,让四海堂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思绪都被打乱了。屈平不得不让护卫们加强戒备,而后飞快去前头请示。
孟七七倒是很有身为外人的自知之明,并不多问失窃之事。答应季月棠前去公主府说情后,他便带着陈伯衍告辞离去。
沈青崖已换回常服,在相邻的那条街上等他们。双方汇合,一路往公主府行去。
孟七七问:“你拿了什么东西?”
沈青崖随手将东西递给他,道:“是一块四海堂的令牌,就放在藏宝阁的一个匣子里,我随手拿的,装装样子。”
孟七七抛了抛令牌,勾起嘴角,道:“一块令牌……你的运气果然极好,随手一抓便能抓到这种东西,恐怕现在屈平与那季月棠正仔细思索着到底是谁偷令牌呢。”
孟七七惯会幸灾乐祸,沈青崖则无奈居多,他可真不是故意拿这令牌的。
“不过这季月棠又是谁?”沈青崖问。
“哦,说是燕洲分堂的堂主。我们没见着他真容,隔着屏风看,那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你可曾见过或听说过?”孟七七道。
沈青崖摇头。
陈伯衍却道:“我观他的形貌与小师叔无异,怎会是高大威猛的?”
“嗯?你看到的人难道与我不一样?”孟七七诧异。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陈伯衍道:“兴许是某种幻术,看山是山,见水是水,因人而异。”
孟七七点头,他与陈伯衍都不可能看错,那便只有这个解释了。只是如此一来,那季月棠的神秘程度便更上一层楼。
如此遮遮掩掩的,反倒让人想一探究竟。
此时的四海堂,屈平双眼发直地看着损失清单,口中像嚼了一整根黄连。
男人的声音再度于屏风后响起,却不似方才那般粗犷,更细腻、绵软。说话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来,赫然便是昨夜不停念叨屈平的少年。
“小瓶子,何必苦着脸呢。”
“老大,好多东西都被砸了啊,还丢了一件没找回来呢。”屈平道。
“丢了什么?”
“一块令牌。”
“令牌啊……”季月棠喃喃低语,片刻后,道:“丢了便丢了,不过是一块令牌,我四海堂丢得起。你且去查查看那贼人的来历,这件事情不算你的责任。”
“真的?”屈平惊喜。
“当然。这事儿是我来了之后才发生的,若你办事不力,我也有失察之嫌,如何怪你?”季月棠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迈步往四海堂外面走。
屈平只觉眼前一花,那灰袍老者便出现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你去哪儿啊老大?”屈平忙追上去。
“我去会一会孟七七。”季月棠道。
“我也一起去!”
季月棠直摇头:“不行,孟七七聪慧得很,你会被他认出来的。”
屈平便不服了,道:“他如何聪明了,难不成连老大你都认得出来了?”
季月棠看着他这赌气样儿,抬起小手拍拍他的手背,道:“不如我与你打个赌,若他在三天之内认出我就是季月棠,我便把你肖想已久的那件月影斗篷给你,如何?”
“好极!就三天!”
第103章 鸣冤屈
公主府。
下人来报, 孟七七造访。颐和公主匆匆从防卫司回府, 披风都未来得及卸,便赶去见客。可她刚进门, 负责招待孟七七三人的婢女便迎面跑来, 说贵客已经走了。
颐和公主顿住步伐, 披风安静地垂下。她微微蹙眉,问:“鬼先生呢?”
婢女垂首答:“回殿下, 鬼先生一早出去了, 至今未归。”
沉吟片刻,颐和公主唤来手下, 道:“让负责搜查四海堂的人缓一缓, 把他们的人都放了。不, 还是再等等,等到暮时再放。”
与此同时,孟七七三人再次走过洒金街,与一队行色匆匆的禁军擦肩而过。
沈青崖边走边问道:“刚才在公主府, 为何又入而不见?”
孟七七回眸望着禁军的背影, 道:“这位公主殿下的野心太大了, 我得防着她把我当刀使。皇先生也不会希望我与他女儿交往过密,他家的疑心病向来很重。”
沈青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后,道:“我更担心鬼罗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鬼罗罗既然选择了公主,那第二次元武之争必不会那么快发生, 至少得等到公主殿下坐上龙椅的那一天。”孟七七信步走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道:“他这次多半是回来报复的,当年主张把他驱逐出神京的人可不少。皇先生也是的,当初那么欣赏罗秀才,被情势一逼,就又把人放弃了,多让人寒心呐。”
似乎是为了印证孟七七的话,一天下来,神京的风云又几度变幻。饶是孟七七坐在吉祥客栈中安静修炼,也似乎闻到了从窗户缝儿里飘进来的血腥味。
战叔为他们带来了许多消息,譬如大将军孙涵因为在御书房外跪了太久,病了。皇帝派了御医去看他,又在朝堂上夸了他一句“劳苦功高”,可愣是没几个人敢在这时候去大将军府探病。
又譬如某部侍郎被查出一桩旧案来,没等到对簿公堂呢,就在自己房门口悬梁自尽了。
“神京的官员,这一个个长的都是豺狼的心,狗的鼻子。”吉祥客栈的后院里,孟七七收起秀剑,接过陈伯衍递来的帕子擦了把汗,如是说道。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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