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自同他说了周秦臣死了之后,他就一直瞧着秦湛的神情。这会儿,瞧着秦湛由着不可置信到震惊,神情茫然又渐渐失措的模样看着他。他的湛儿更是下意识双手抓紧了他的胳膊,眼睛渐渐发红,只却睁着眼不肯让眼泪落下。
这般模样,秦慎自是瞧的心疼无比。
当初,也只在周秀元死的时候,秦湛才这般过。
“湛儿啊。”秦慎疼惜的唤了秦湛一声,却是伸了手,揽住了秦湛的肩膀,微微用力,却是将他带入自己怀里。空了一只手,则不断轻抚着秦湛的后背安抚他。
过了几息,秦湛突然挣扎了起来,却是猛的推开秦慎。他忽的转了头,只瞪着眼,带了几丝杀气厉声道:“说!我不信,闲王府就这般自己起了火!”
越修昀是雍城的巡检使,只管着雍城的治安。可雍城之中,皇亲国戚扎堆,说不准这哪个人背后就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雍城的治安官,自是不好当。
那些个官家子们每日里到处的动静不小,越修昀自是不敢真秉公办案,他谁也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只得和稀泥。平日里倒是还好,但若雍城中真出了事,他自也是罪责难逃。
这会儿瞧着三王爷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模样,越修昀额头便唰出了一身冷汗。
这越修昀浑身颤抖,竟是连着话都说不出的模样,秦慎只气的猛执起了案台上的茶杯,却是砰的一声,朝着越修昀砸去。
茶杯四分五裂,越修昀额头更是被砸出了一个口子。只他身子微微晃了下,却是不敢有半句求饶的话。
“废物!说!闲王府邸,究竟是为何起的火!?”秦慎怒道,他骂着人,却还抬了手去轻拍着秦湛的背,防着他被气昏厥了过去。
“是是……是是……”这一砸,越修昀到真是回了神,只磕头连连道:“臣……臣已经查清了,闲王府的火是有人放的。雍城之中,又一伙自己称为桃林七侠的武林人士,他们原是夏则安大人府上的门客,平日里也还算安分守己。
只这七人,却是颇为好赌。昨日,他们在赌坊输了不少钱财,所以动了歪心思。闲王府邸面积大,闲王为人清净,府中并无所少护卫奴仆。
是以,这几人,便想着夜间去闲王府偷东西,不曾想,他们到了闲王寝卧之时,闲王却是醒了。当时闲王叫嚷起来,他几人为着分散赶来奴才的注意力,这就打晕了闲王,又放了火。这几日,天干物燥……火势一起便止不住……是以,闲王他……他……”
“夏则安!!”秦湛凄厉叫了声,只看向秦慎。
他不再说话,也不开口求秦慎杀了夏则安,只秦湛眼中的恨意却谁都瞧的出来。
这会儿,秦湛心里其中还想着旁的事。他只觉着这所谓桃林七侠的武林人士去闲王府,去的蹊跷。连想着周秦臣昨日里见了他,同他说的事。
秦湛只暗道,莫非劫持了管青松的人,便是夏则安。昨日夜里,是他叫着门客去周秦臣处搜查证据。他本意,应该是不想杀周秦臣的。只周秦臣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竟然放了火,恐怕,周秦臣是想用自个儿的死来保全他!
如今,秦湛自是不能把着自个儿的猜测说出来。他不能叫周秦臣白死了,索性将错就错,给着夏则安一个快刀斩乱麻,杀了他!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总归,他外公周秦臣的死,同他有关。
秦慎这会儿自是会如秦湛意的,却见他怒道:“越修昀,你身为巡检使,却使得雍城出现如此恶劣之事。来人啊,将他革去官职,重打三十大板!”
外面自有侍卫进来,将哭嚎着的越修昀拉了出去。越修昀是个文人,这三十大板如果实打实的打下去,恐怕就是十死无生了。
越修昀被人拖下去之后,秦慎却是又道:“夏则安私自豢养门客,且藏匿兵器,纵容门客纵火杀人,罪大恶极。派人去他家中,将人关入监狱司后抄家待问罪!廖景恒,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审不出夏则安,朕就让你也告老还乡!”
刚才越修昀被拖出去的时候,廖景恒就已经吓的浑身颤抖。这会儿听了秦慎的话,立时狠狠磕了头,道:“臣,遵旨!”
廖景恒自是懂秦慎的意思,这闲王之死,不管夏则安在里头的关系有多大。但就冲着这所谓桃林七侠是他的门客,他就必须找齐了罪状让夏则安死。不然,怎么让三王爷平了怒气?
第50章 告别离宫
这会儿,廖景恒领了旨, 自是立刻就退下去了。接下来, 他便要带着人去查了夏则安的府邸。
夏则安此人,他自个儿倒是没什么能力, 祖上也并非显贵。不过他有个女儿, 先下是宫中贵容,还生了八皇子秦勉。夏则安在宫外头, 也是唯宇文家马首是瞻。
若是往日里,廖景恒也不愿真得罪了他。但到了这会儿, 廖景恒自是顾不得了!若他不把夏则安往死了弄,死的可就是他了。
廖景恒走出了乾书房的时候, 目光渐渐转为狠厉。
既已然要得罪狠了, 索性叫夏家人一个也跑不了!宫中有贵人又如何,索性将这些个贵人也扯进来。现在看来, 八皇子也比着不上三皇子一根指头!一不做二不休, 他就上了三皇子这条船, 就赌三皇子日后坐大位!
这边廖景恒离去,那儿秦湛却还有些个伤神。
秦慎自是心疼无比, 这会儿拉了秦湛坐在椅子上。他接了辛羊递过来的茶水,却是小心翼翼哄着秦湛,亲自端了,一小口一小口喂着他。
很是过了会儿, 见着秦湛神情好了些许, 秦慎这才轻声道:“湛儿, 你瞧着还不大好。闲王的事,你也莫要伤了心神。朕叫了人,来给你瞧一瞧,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这几日,你也不必去朝上,好好养一养,莫要坏了自个儿身子。”
秦湛心中确有几分伤感,他也不愿因着这些个事儿再同秦慎争论。是以,只点了点头,便应了。
见秦湛到底没有同当初周秀元去了那会儿时候伤心,秦慎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先下瞧着秦湛神情疲惫,秦慎立时小心哄了会儿秦湛,却是自己带了秦湛回了永祥宫。
等到了永祥宫,又自己个儿扶着秦湛歇下了。
这会儿功夫,早早就有人去叫了医道院的医正过来。
有着秦慎在,医正自是不敢不小心,好几个医正都请了脉之后,商量一番,却都是说秦湛这是伤了心神,思虑过重。他们开了些安神静心的药物,只心病还需新药医,也说三王爷自个儿得多走走,多看看,散些心才好。
秦慎点了头,让着人下去煎熬汤药去了。
秦湛神情这会儿是真有些疲惫,他原小憩会儿,后来汤药熬好了之后,被秦慎耐心劝着,倒也喝了。之后,秦慎又让人在永祥宫中点了宁神的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光,秦湛便真入睡了。
秦慎也不敢吵他,这便小心扶着秦湛躺下了。只秦慎也不曾离去,他却是坐了床边瞧着秦湛有了半个时辰,这才离去了。离开之前,还小心嘱咐了永祥宫中一应伺候之人,切忌不要吵了秦湛。
因着周秦臣之死,他还未办了丧事,秦湛离宫之事又被拖了几日。
自那日秦湛得知了周秦臣死后,这前朝后宫到具是热闹了起来。
廖景恒倒是够狠,他查抄夏则安家中,竟是在夏则安家中查出了百炼刀六百把,利箭五百枝,更有一件半成品的自制帝王服饰!
这是要造反啊。
当初周朝实行分封制,这也导致了各地王爷都有私军,且造有不少兵器。民间之中,也有各地堡主之类自募护卫,私自铸造武器。
私人军队及兵器的泛滥,也是后期周朝分崩离析的原因。
到了大苍,太祖牢吸教训。不仅取消了异姓王,便是皇子封王,也只是徒有封地税收而没有治理权。除开封地之外,大苍更是规定,私人不得招募护卫、士兵等。至于家中奴仆之流,则都是有着一应的对应规格数额。
不提这些,现如今,大苍对兵器管理是十分严格的。以往还有侠客佩剑而行,到了如今,除了官府处挂了文书,登记在案的,否则佩戴兵器都是要被抓捕入狱的。
至于那些富贵之人,更是不允许私造兵器。
可是夏则安,他的府邸之中,竟然有如此数量的百炼刀跟利箭,还有半成品的帝王服饰,他安的是什么心!?
此时被查出之后,秦慎在上朝之时雷霆大怒,当下就定下了夏则安死罪。夏家嫡系三代,全部处以极刑。三代之后,女眷充入教坊,男子则是发配边戍之地充当苦役。
这刑法,不可不重。
夏则安,往日都是跟着宇文翰的。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这回夏则安出事,宇文翰只不言不语,只看他死。
宇文翰也是有苦说出去,不是他不愿为了昔日同党说一句话,否则让旁人寒心。只可惜,他自身难保。
而在后宫之中,夏贵容是个拎不清的。听闻父亲出事,便哭喊着跑去宇文皇后处。哪里想,宇文皇后早有准备,却是去了太后处,日日侍奉起了太后。
夏贵容再哭嚎,也不敢去惊扰了太后。
她到也没歇了心思,竟是跑去了秦慎跟前。秦慎自是未曾同她多说,只面色一沉,直接将着夏贵容罚在自己宫殿之中禁足一年。这半年时间,甚至将着她膝下的八皇子秦勉都放到了静妃宫中抚养。
这个处罚,对着夏贵容来说,不可谓不重。
禁足一年,秦勉给了静妃教养,她已然相当于被打了冷宫。
当下,夏贵容就面色惨白一片,又哭又求饶。可惜,几个侍卫上前,只捂住了她的嘴巴,便将她拖了下去。
这事,因着夏贵容被禁足,到也落下了帷幕。
又过了几日,周秦臣的丧事到也办置妥当了。按着王爷的章程来的,因着秦湛的缘故,周秦臣死了,倒是得了一串显贵的名号。只他到底是前朝的废帝,不少人避嫌,也不敢前往吊唁,只东西倒是不吝送的。就算这般,这丧事还是有些个清冷了。
周秦臣这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了。他倒是应了那句话,来也空空,身无一物。去也空空,周府被烧了个干净,这世界,也便没留下什么痕迹了。
秦湛去给着周秦臣磕了几个头,上了柱香。事后,他长叹一声,这也就走了。
这边,秦湛上完了香回到宫中。他看了看时间,早已过了午膳的时光,想着秦慎这会儿怕是在乾书房中办公。秦湛换了身衣服,只带了伯福去了。
辛羊见着秦湛的时候,倒是不曾想到,秦湛今日还有心思来秦慎这儿。
“见过三王爷。”辛羊笑道。
秦湛微微一点头,倒也巧,乾书房大门却是给人打开了。一个身材干瘦,眼神有几分阴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见了秦湛之后,只稍稍行礼,很快就离开了。
“蓝子瑜。”秦湛微微皱了皱眉。
纠察卫先下可是叫不少朝野中既怨声载道又恐惧异常,这其中,这蓝子瑜就是秦慎手中一个锋利的爪牙之一。
秦湛心一动,只又推开了乾书房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父皇。”秦湛进了里面,笑道。
没着外人,秦慎自是不让他行礼的,只立刻拉了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湛儿的气色,瞧着好上了不少。”
秦湛一笑,只同秦慎一块儿坐下了。
“父皇,我看出瞧见蓝子瑜了。怎么,他那儿有什么事儿?”秦湛只如同往常一般,玩笑道。
秦慎给着秦湛倒了杯茶水,却是随意道:“没什么事儿,不过些许繁杂之事,不说也罢。”
秦湛心中一跳,不过面上,他却是一如往常,待喝了茶水,秦湛颇为无趣道:“父皇,这几日湛儿在这宫中颇为烦闷,儿臣想去宫外走走。父皇不是将留县给了儿臣嘛,哪里离着雍城也近,儿臣就去那里玩一玩好不好?”
秦慎点了点他的额头,故意道:“怎可如此胡闹,一县之地,怎可给你拿去了胡闹?”
秦湛如小时一般扯了秦慎胳膊,只笑道:“好嘛,不是玩,是去学习一些治理之道。父皇,让着我去嘛,我不懂的地方,也可立时回宫来问父皇。刚好着,也可散散心。”
“这?”秦慎原有几分不放心,只他同秦湛,之前好些日子没这般亲近过了。
秦湛这些日子,为着周秦臣的事,也一直颇为伤心。今日,难得见他如此高兴,秦慎实在不忍拂了他的意。
“父皇父皇……”
秦慎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忍不住带了笑意,无奈道:“好好好,让你去。只你须得听父皇的,此番去散心为主,不要累了自己。半个月之后,你须得回来。宫中侍卫等人,也不可少带了。白龙鱼服之事,更是不能做,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父皇,我还想带柔儿去。柔儿一直闷在宫里,都闷胖了。”
秦慎有点想笑,秦柔儿那是吃胖的。
对着秦柔儿,秦慎向来不太上心。莫非因着秦湛,他对着秦柔儿,怕早忘记还有这么个五皇女了。
是以,秦慎摆了摆手,随意道:“父皇应了,湛儿欢喜就好。”
秦湛自是高兴,又说了不少话也逗的秦慎高兴。
今日一整天,秦慎心情都十分愉悦。因着秦湛今儿个也是难得的高兴,在着乾书房陪着他批折子也是乖巧。之后,他二人一同在德庆殿吃了晚膳,秦湛这才回了永祥宫。
秦慎是因着秦湛心情好,旁的人,则是因着秦慎心情好了,德庆殿当差的那些个人,也是轻松了不少。
晚间送走了秦湛的时候,秦慎自个儿还让辛羊拿了那梅花来。他瞧着那梅花,自斟自饮,倒是还心情颇好的喝了半壶酒。
因着秦慎应下了,秦湛那头去留县之事自是一帆风顺。
第三日早晨,东西就置办妥当。
秦湛带了秦柔儿上了车辇,临去之前,秦湛只站在了车辇上往后头瞧了瞧。这皇宫……今日一别,怕是不能再见了。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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