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京刚离远了还没看出来,现在近看,发现宁善面色发白,额间还有细汗。抬手试探他额头,发现竟一片火烫。再摸他的手,竟觉得触手冰凉。
“怎么回事,竟这般烫!生了病怎么还在这里逞强!”傅京忙扶着宁善往铺子里去,傅甲早早抬了把躺椅,还去倒了热茶出来。
宁善摆摆手,“不碍事。今晚回去让宁福给我炖些热汤,热热的灌下去,发发汗就好了。”
傅京不由心疼,“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得这般不知爱惜?好歹还是大户里的爷,哪里能跟那些粗人比?”
傅甲出了铺子,被傅京遣去请大夫。看着傅京一副誓要小题大做的样子,宁善不由笑了出来。
“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倒是生疏的很。以前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是一张木板脸呢!”
二人相视一笑。
“我这是担心你,你还生出这么多话来。”傅京将热茶塞到宁善手里,“捂捂手,稍凉些就多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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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固王赵安伦 上
赵安伦悄没声儿的回了京,这事儿除了宁家人知道,也就是还在大理寺里关押着的赵安谟知晓。
自赵安谟入大理寺地牢,已过去十天。圣上只管让傅京前去伴驾,对赵安谟如何处置的章程绝口不提。
圣上不急,傅京不急,宁谦也不急,倒是朝堂中的那群老臣心急不已。
宁谦自赵安谟收押当日去乾元殿跪了半日,其后便连面都没露过。一副要避嫌的样子,着实让一群七王爷党的臣下伤透了心。
赵安谟如今关在大理寺地牢,大理寺內全是一群软硬不吃的石头脑袋,收买不成,使他如今陷入内外消息不通的窘境。这么多日竟也没有一人前来探监,赵安谟不觉生出“人走茶凉”的凄凉心境来。
自赵安伦回京,便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一是掩藏行踪,二是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往往是各类消息集散交换的场所。“满月楼”便是其中的最佳场所。
这里满是朝中官员来往聚集的地界。随意一打听,哪位不是在京中有着一席之地的大小“土地爷”。
赵安伦花了大价钱让鸨母秋妈妈从后院挪出一间空屋子,自顾自住了进去。固王府倒像是抛在了脑后。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赵安伦唤人烫了壶酒来,坐在屋中自斟自饮起来。
“王爷好雅兴,有酒有肉,可就是寂静了些。”人未至,声先至。来人挑起门帘,赵安伦才认出是宁家的宁谦来。
赵安伦又唤来一仆,给宁谦备下了酒具。
“你怎的晓得本王在这儿?”宁谦自取过酒壶,满满斟了一杯,“混迹于此的好处还是我教于王爷的。再说,教会了徒弟,哪里能饿死师父不是。”
赵安伦冷笑,“宁相爷能教本王这些,怕是自己也精于此道罢?”
宁谦丝毫不为所动,反倒笑道,“宫中太医院中有精于妇女生产的圣手,但也不代表那位圣手便会生产呀!”
赵安伦像是第一次认识宁谦一般,“想不到多年不见,宁相爷倒是变化大的很。”
宁谦饮尽杯中的酒水,“宁谦还是当年那个宁谦,但是,就是不知王爷是否还是当年的王爷?”
赵安伦被这话激起了兴趣,“哦,此话何解?”
“谦当年立下盟誓,合宁家之力扶持王爷如愿。如今盟誓依旧,王爷发下的宏愿是否可还作数?”
赵安伦一凛,“原来那个‘十年之约’你竟还记得!不错,本王发下的宏愿自是从无更改,此番回京必是要应愿才行。”
宁谦起身,行起了大礼,倒让赵安伦吃了一惊。
“你这是作何!”赵安伦正欲伸手相扶,想不到宁谦竟纹丝不动,“自王爷离京,谦便一直为王爷铺设回京的道路,如今十年之期将近,谦自是要迎王爷回京的。”
赵安伦在这狭小的屋中,望着满身被日光照耀的宁谦,心中无限感慨。
“本王,回来了。”
——
赵安伦依旧没回固王府。
宁家别庄被人上下打扫一新,当晚,赵安伦便秘密住了进去。知晓这事的人,唯有宁俭、宁谦二人,及身边的随从罢了,加起来不过一掌之数。
如今,赵安伦回来,宁谦要做的,不过是想方设法让现京中“三足鼎立”的局面打破,乱成一滩浑水。现在七王赵安谟已被收押,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加之圣上胸中颇有沟壑,对七王究竟是个怎么个处置法,还尚不明确。
就算圣上此次对赵安谟小惩大戒一番,也不过是宁谦让圣上对赵安谟有所积怨罢了。要知道“圣心难测”,圣上这次饶恕赵安谟,怕是下次再有任何错处,就要连着旧账新帐一同清算了。
三王赵安敏与十王赵安锡势力远不及赵安谟,但都各有所倚仗。赵安敏母家是海南孙氏,孙家掌海南一方兵、财,在宫中孙氏贵为贤贵妃,加之孙贤贵妃为人乐善好施,机敏贤淑,极受圣上宠爱。赵安锡母家虽不及孙家显赫,却也是富甲一方的簪缨世家。加之赵安锡娶了旁国公主为正王妃,给是为他加持不少。
反观赵安伦,不仅母家无权无势,现今早已开衙立府,却连个正经的侧妃都没有。离京十载,无人记起,更遑论被人当作个正经的对手对待。
赵安伦在宫中无甚依靠,自小便懂得如何隐藏锋芒。长年居于他人之下,就连圣上都不记得有过这个儿子。直到十四公主赵安诺芳诞,要刻玉碟,入宗庙,圣上才记起自己有个有十三子来着。
后来,赵安伦上折子奏请游历天下,只愿做个闲散王爷云云。圣上也不甚上心,大手一挥便批了折子。
赵安伦这一走,便是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做个好梦!
☆、第四十六章 固王赵安伦 下
十年间,赵安伦扮成一游历学子,去过了大大小小的无数地方。看过了山水,看过了各地风俗,原本以为心中的宏图壮志会逐渐忘却,甘于平凡。
哪知,不仅不甘,反而心中越发叫嚣着“回京去”。
“回京去”说的容易,他身边不像是赵安谟、赵安敏那样,有着一众党羽或是门客,如今的他连个侍从都没有,更遑论追随者。若是现在回京,只怕会卷入争夺皇位的旋涡中,瞬间被人啃食的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积攒实力,待到羽翼丰满,他必会搅得京城天翻地覆。
彼时,赵安伦离京不久,突厥刚刚有了异动,在丰城大肆屠戮百姓。威武将军方威驻守南方水境无暇西顾,宁家三子宁让自请前往丰城迎战突厥。赵安伦得知宁让领兵迎战突厥,心念一动,也悄悄在宁让西下的半途中混入了军营中,随着宁让一同前往丰城。
待到人马到达丰城,圣上又下派了宁谦为监军。就这样,宁让为主将,宁谦为监军,“宁家军”头一次披挂上阵,无论如何,都要赶退突厥,从突厥的刀下救出丰城百姓才是。
赵安伦迷迷糊糊混入了“巡逻营”,刚一到丰城还没来得及休息,便跟着开始安营扎寨,搬运粮草。
丰城如今已是人间修罗场一般,城门紧闭,城内哀叫声不绝,城外寸草不生。宁让将人马驻扎在距丰城五十里外的小村庄旁。村庄內皆是老幼妇孺,青壮劳力全部被丰城内的太守雇去修缮太守府,哪知突厥人生变,竟没有一人得以从丰城逃回。
宁让先是派了斥候前去丰城查探城中消息,后与宁谦爬上了丰城外的“岭嵩山”,远远眺望丰城。
“丰城四处城门,除了西处城门凭借岭嵩山为屏,看守兵力稍弱外,其余三处皆是派了重兵把守。加上丰城地处高势,易守难攻,若是想凭借兵力强攻城门,怕是损耗甚多。”宁谦叹道。
宁让点点头,“况且城中尚有百姓,若是贸然切断城中水源,恐伤及无辜性命。”
二人待到傍晚才返回营地,派去的斥候也陆续回了营。
“丰城太守已战死,突厥每隔一日杀百人,如今城内所活百姓怕是不足千人。”
“突厥主将占据太守府,太守府四周防卫森严。突厥兵在城中大肆劫掠、搜刮,如今城中街道两侧满是饿殍。”
“城中守城将士悉数战死,无一人生还。”
“……”
听闻斥候带回的消息,宁让与宁谦久久沉默不语。
赵安伦驻守在帐外将丰城的消息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心惊。想不到城中形势竟如此危急!
半夜,宁让看着舆图,久久不能入睡。丰城虽不是军事重镇,但距丰城不远处便是阳关。突厥一旦打阳关的主意,便等于打开了进入中原的大门。若是他们不能在丰城打退突厥,怕是连京城他们都回不去了。
宁让在营帐内来回踱步,赵安伦守在帐外,望着天上最亮的天狼星。
“狼星,芒、角、动摇、变色,兵起;光明盛大,兵器贵。其色黄润,有喜;色黑,有忧。”赵安伦偶然在《星占》一书中看过。此时天狼星隐有赤色,怕是丰城一战,在所难免。
——
第二日,宁让率领“机锋营”在丰城门外叫阵,宁谦留守营地。
赵安伦一直在宁让帐外当值,宁谦出出进进下,竟觉帐门口的小兵十分眼熟,得了空闲便将赵安伦招至身前,仔细询问。
赵安伦自然知晓眼前这人乃是当朝宁丞相,心思流转间,却是宁谦先认出了他。
“你,可是皇十三子?”
赵安伦尚未获得封号,连个爵位都未有赏赐,宁谦只拿“皇十三子”称呼他。
“你为何出现在这儿?”宁谦屏退了帐门口的守卫,只留下他与赵安伦二人。
赵安伦理直气壮道,“自然是心系丰城百姓,前来投奔宁让宁将军,为国效力。”
宁谦只觉好笑,“我记得你前些日子是上了折子游历天下去了。”
“不过是想远离京城权力深潭,保存己方实力罢了。”宁谦望着尚年轻的赵安伦,“保存己方实力?难不成宫中那九五至尊的圣位,你也有兴趣掺一脚不成?”
宁谦这么说算是对圣上的不敬了,哪知赵安伦不仅不追究,反而振振有词道,“岂止是掺一脚。当初圣上也是无名小卒,他坐得那位子便是从李氏那里夺取,既然圣位人人都可得,那我也能做圣上!”
赵安伦疏狂的语气让宁谦为之一振。在他离京前,皇三子赵安敏册封为王,封号齐,皇七子赵安谟册封为王,封号荣。宁谦私下里与这二位王爷有过接触,不是骄傲自大,就是虚伪昏庸,难堪大任。如今见到愿下战场,又对圣位野心勃勃的赵安伦,自是不由高看几眼。
宁让首战告捷,捷报传回京城,圣上龙颜大悦,即刻下旨嘉奖宁让。
宁让在捷报中特意提到了皇十三子赵安伦,圣上思量了半晌,才记起皇十三子是哪位儿子。当下圣上趁着心情甚佳,钦点了皇十三子赵安伦为王,封号为固。
赵安伦封王消息一出,立刻引来四方猜忌。尤以赵安敏与赵安谟为甚。
宁让三战三胜,突厥人退出丰城。此时班师回朝,赵安伦又该如何安置?
宁谦晓得京城那群人的脾性,若是羽翼未丰的赵安伦贸然回京,怕是赵安敏和赵安谟首先就会给赵安伦使绊子。
回京前夜,宁谦决定与赵安伦好生谈谈。
“不,我不回去。”这与宁谦的想法不谋而合,“你要留在这儿?”
赵安伦摇摇头,“我听闻江湖中门派林立,每家都各有所长,若是能将他们收归麾下,定是一大助力。”
宁谦觉得赵安伦所言甚是,“不错,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用处。若是能利用好他们,定然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二人促膝长谈,夜半方归。
——
直至巡视商行结束,已至午后。宁俭带着宁庆慢慢往宁府走。
“别庄的那位现在已经住下,您看是不是要遣一些伺候的人过去?”宁庆问道。
二人在一摊贩前站定,“不用,自有该去的人。”
宁俭站在一处胭脂铺前,朝里观望,“这家似乎生意别样红火。”
宁庆笑道,“可不是,十小姐前些日子还托小的在这里带了盒胭脂回去。”
铺子门口竖着一块大木牌,上书“百年老店”。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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