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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如春的室内,苏乔还在和股东们玩德州.扑克。
她一手高举酒杯,指甲颜色比酒水更红,笑意盎然道:“郭董,我都说了,这只是一场游戏,你怕什么呢?”
郭董一推杯子,悻悻然道:“苏总,你这是聚众赌博!”
苏乔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们没有用筹码,数字都是口头的,算什么赌博?郭董,从开局到现在,你赢了一盘,输了一盘,既然你输不起,那就别玩了。”
一旁的另一位股东也说:“哎,苏总,郭董的情况,您知道。他玩不起,咱们换别人呗,我让我助理来,那个小伙子,玩得开,脑筋转得快。”
苏乔刚想应好,她的秘书匆忙跑过来,和她耳语道:“陆明远掉进泳池了。”
酒杯差点滑落,苏乔心中一惊。
她知道陆明远水性不太好。
陆明远安守本分地站在角落,怎么会突然掉进游泳池?外面天寒地冻,他一贯不喜欢出门,八成是有人把他带出去,又将他推进了游泳池。
苏乔设想完毕,心疼与焦虑并存,蓦地生出万丈怒火。
其他几人发现苏乔表情不对,面上也不好询问什么。而苏乔忽然站起身,一把拉过秘书,将他按在自己的座位上,嘱咐道:“你先代替我打完这一局。”
她接着和股东们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急事,等我二十分钟。”
郭董抓着扑克牌的牌面,取笑道:“苏总,你想临阵脱逃啊?”
苏乔赶时间,没回答他的问题,一溜烟跑了。
冷风苦寒,无休无止地呼啸而过,光是站在外面,都冷得直打哆嗦。游泳池的边上,隐约有一个坐立的影子,被众人团团包围,另外还有人喊道:“陆明远呢!快把陆明远捞上来啊!”
马上有人回答:“陆明远还在游泳池里?”
“是啊!他不就在那儿吗!”
“快啊,赶紧的,天这么冷……”
“小心出人命!”
苏乔朝着游泳池一望,瞧见正中央浮着一个黑影,扑腾出一些迸溅的水花——为什么没人帮陆明远,只有顾宁诚上岸了?苏乔来不及思索,来不及叫保镖,她脱下高跟鞋和外套,仅仅穿着一条薄裙,一头扎进了游泳池。
嘶,冰水透凉入骨。
岸上认识苏乔的人,一下子慌了神:“卧槽,苏总跳水了!救命啊!!!”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在泳池边上跑来跑去,贺安柏紧紧拉着保镖,混迹其中,只见自己的老板英雄救美……啊呸,这是什么比喻!总之他看到苏乔拽住了陆明远。
哎,其心可嘉。
贺安柏来不及多想,火速脱掉了衣服,跟着跳进了游泳池。他和苏乔一起,把陆明远带上了岸。
近旁的路灯被打开,灯光几近暖橙色,却照不亮冬天的严寒。灯下的雨水连丝成绒,闪闪发亮,落在冒着水汽的游泳池上,全是一片又一片随波荡漾的冰棱。
苏乔冻得说不清一句话。
贺安柏大声道:“毛毯呢?姜汤呢?热水池呢?苏家的私人医生在哪儿?”他飞快地找到保镖,又用两件厚实的羽绒服裹住苏乔和陆明远。
他听见苏乔抖着声音,喃喃自语道:“这仇不报,我不姓苏……”
*
打从上岸开始,陆明远咳嗽了好几次。
苏乔借用了伯父家的休息室,亲手扒掉了陆明远的衣服,给他重新换了一套。从头到尾,苏乔一言不发,注意到陆明远的脸上青了一块,苏乔竟然什么都没问。
陆明远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样。
他竟然有些忐忑。
“我……”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和顾宁诚打架了。”
苏乔终于开口:“谁先动的手?”
他们一帮人都被私人医生检查过。医生说他们没有大碍,嘱咐他们防寒保暖,今晚早点睡。苏乔听了这般回答,用质疑的目光看向了医生,然而医生问心无愧,振振有词地说,如果他们有任何问题,可以明天去医院体检。
归功于常年锻炼,陆明远的身体素质很好。他其实已经不难受了,可他回想起打架斗殴的全过程,他惭愧地低下了头,诚实地说:“我先动的手。”
苏乔深吸一口气:“顾宁诚用恶心的话刺激你了?”
陆明远只好从头开始讲:“顾宁诚的前女友在微博上发床.照……”
苏乔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认识他前女友?”
陆明远恍然觉得自己在被上司盘问。
他使劲摇头:“你听我说完。照片被叶姝发现,他们在泳池边吵架,顾宁诚告诉我,不能把他们的话转述给你,他摸我的肩膀,我拧他的手腕,就打起来了。”
苏乔扶住自己的额角:“因为这点小事,你们打出血了。”
陆明远沉默不语。
因为那是顾宁诚的血。
他的鼻子被陆明远捶了一拳,鼻血一霎流出了好几滴——这并非陆明远的本意,在当时的环境下,倘若他停手,只会被顾宁诚揍扁。虽然人们喜欢用善良和温柔来感化另一方,但是当愤怒与冲动交加,绅士般的忍耐,会让后果持续恶劣化。
顾宁诚力气大,下手狠,只是不擅长格斗技巧。他被陆明远踹了几脚后,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将他拽下了游泳池。
苏乔能猜出大概。
可她依然严肃道:“我让你待在室内,乖乖等我打完牌,你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出门?你在这儿认识几个人?顾宁诚早就被人捞了上来,而你,出了事,都没人跳下去帮你。这里是伯父家,养了一帮狼心狗肺的窝囊废,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一定会发疯。
苏乔咬唇,越想越气,气得发抖。
陆明远摸了摸她的头:“我现在依然健康。医生也说,我没事。随便出门,是我不对,你别发火。”
他盘腿而坐,说话的声音低沉,飘到了苏乔耳边:“气坏了你,我又要心疼。”顿了一下,他自我反省道:“让你跳下水池,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
苏乔却道:“不,不关你的事。”
她垂首骂了几句脏话。
陆明远规劝道:“你冷静点,顾宁诚一开始……”
“我很冷静,”苏乔推了他的胸膛,打断道,“你和顾宁诚两个人的年龄加在一起,差不多都有五十多岁了,你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想知道顾宁诚有什么动机,错了就是错了,杀人犯有一个悲惨身世,杀人就不犯法了吗?”
陆明远斟酌片刻,从容地回答:“你的脸红了,语速很快,一句话很长,你冷静时不是这样。”
而后他又问:“你知道顾宁诚把我拉下了水?”
苏乔长舒一口气,却不做声。
陆明远继续凝视她。
他想起苏乔第一个跳进水池,与贺安柏一起救他上岸,冻得僵硬,还拼命找医生。她今晚设计了一场牌局,目的在于嫁祸郭董,而陆明远这么一搅和,能不能继续下去,还是一个问题。
苏乔被焦虑缠身,手脚更冷,陆明远捂了一会儿,还没捂热。
他敞开自己的衣领,将苏乔扣进怀里,用身体温暖她,隔了好一会儿,他说:“我以后会去学游泳。我并不是完全不会游泳……”
“学了也没用,”苏乔打断道,“你今天穿了毛衣和毛裤,衣服吸水,总往下坠……顾宁诚真不一般,他也不怕冻坏自己。”
言罢,她离开了陆明远的怀抱。
室内的娱乐区,还有一场牌局在等着她。
陆明远坐在原地,反省苏乔刚才的话。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防水诺基亚,用纸巾擦干了水珠,晾了一会儿,重新开机,诺基亚没受丝毫影响,依然保持了正常运转。
他编辑短信的时候,蓦地收到了一条消息。
江修齐通知陆明远,因为他的作品在伦敦拍卖行大受追捧,法国巴黎的艺术家沙龙,诚挚邀请他在今年二月份出席。陆明远的三幅作品,累计拍卖出十七万英镑,数额不算大,但也足够他花。
陆明远保存了文本,随意地回复了江修齐:“我不去沙龙。我法语不好,混不了巴黎的圈子。”
江修齐并不死心:“你在英国长大,还没上过几堂法语课?”
陆明远假装没看见。
他专心给苏乔发短信。
另一边的苏乔手机振动,但她置若罔闻,重新坐回了牌桌。面对周围几位董事,苏乔道:“久等,我的事情处理完了。”
郭董耸肩:“苏总,您这真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说好了二十分钟,我们等了四十分钟,终于见到你本人。”
苏乔笑得轻松:“谁还没个急事呢?你说是吧。”
郭董搓着扑克牌,乐津津道:“刚打牌的时候,有几个小姑娘,就站在我们身边八卦……说什么,苏总大冷天的,跳下游泳池,就为了救一个男人……”
苏乔闻言挑眉。
郭董又说:“我寻思着,怎么会呢?咱们苏总是谁?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宏升总裁,搁哪儿家公司都没有啊,哦,这话不全面,也就一些互联网公司有吧。比如什么snapchat ,facebook ……可我们宏升,做的是传统行业,我们的龙头老大,不可能拎不清轻重。”
苏乔翻开一张牌,不冷不热道:“郭董,您老婆掉水里,您救不救?”
话音刚落,在抬头的时候,她又瞧见了陆明远。
陆明远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淡然如常,顺便接受了几位热心人士的慰问。好像刚才打架的人不是他,掉进游泳池的人也不是他。
苏乔没奈何地笑了。
郭董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立马注意到了陆明远,心道:这浑小子长得真不错,难怪把苏乔套牢了。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忍不住实话实说:“苏总啊,我老婆……要是掉进了水里,我绝不会自己救,我要找人来救。”
苏乔恭维道:“郭董是做大事的人。”
听闻苏乔的称赞,郭董笑容含蓄:“哪里哪里,我做的事业再大,大不过咱们苏总。苏总刚上任,还没几天呢……就开始大刀阔斧搞改.革!”
他秉持着一贯作风,指桑骂槐道:“咱们老一辈常说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咱们苏总信奉的,肯定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能与火箭争速度,敢和日月比高低。”
呸!
苏乔在心中暗骂一声。
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与火箭争速度,和日月比高低”,全是大.跃.进时代的标语——郭董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无非是嘲笑苏乔急于求成,鼠目寸光。
苏乔并不搭话。
她抬高了下巴,盯紧一旁的男侍者,胸有成竹道:“我押注。”
另一位董事规劝道:“苏总,您那一百万都快要输光了呀……”
苏乔感到惊讶,敲了一下桌子,训斥自己的秘书:“我不在的四十分钟,你输了几盘?我让你学学扑克牌,你全当耳边风了?”
她表现出滔天怒火,不似作假。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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