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珠手里拿着那卷圣旨,又听管平叫她夫人,“我晓得。”毕竟是国丧,没说管平有的忙,怕是回门了都看不见她爹。王福瞧人接了圣旨,便要告辞了,“咱家还得去别家,管大人这就启程吧,免得一会儿人多了,这路也挤了起来。”
管平点了点头,很快便随着仆人出去。
已经是后半夜了,金枝困得不得了,她一个小老百姓便是国丧跟自己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从后头出来拿着一件披风给盛明珠披上,“小姐,夜里天黑了,快些睡吧。明儿个可还得熟悉下仆核对账册呢。”
管府中无婆母长嫂,盛明珠嫁过来便是女主子。素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这内宅事宜她既嫁了过来便需得全权接手了。盛明珠将圣旨握在手里,往回走时腿上的涩意泛了出来,刚才一路都有仆人跟着,她没好意思露怯。
如今身旁只剩个金枝,便让她扶着自己,“腿疼,金枝,你扶着我。”
金枝搭把手过去,盛明珠嫁过来只带了金枝一个陪嫁丫鬟和金嬷嬷两人,另一个丫鬟是管府采买的,年纪还小,金枝便让她去睡了。一边扶着自家小姐往回走,等到了屋内,从箱笼里拿出了一件绸布睡衣。
盛明珠换了衣裳,皇家规矩足,接圣旨都需要衣冠整齐,一天换了七八回衣裳。刚卸了耳坠,又想起什么似的,趿拉着绣鞋到了置物的多宝阁上,放的大多是她的物品,还没摆好,显得有些空荡。
最上面放了道明黄色的圣旨,盛明珠拿了下来。
原是想放到他书房,又没得他允许,便先搁在这里。刚才那王公公来得及走得急,也没宣圣旨,管平倒是瞧了,她还没瞧。夜里有些闷意,也睡不着,便点了灯展开那圣旨——
金枝睡在正房旁边的二房内,房间里稍微声音大点她都听得见,也是为了方便下人伺候。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她半天又没有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连忙穿上衣物勾上鞋子,等到了房间,窗户开着,一股子风吹了进来。
她家小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浑然不觉。
金枝倒吓了一跳,眼看桌上被碰翻的水渍要倒在地上那卷圣旨上,毁坏圣旨,这可是大罪,三步化作两步过去,连忙将圣旨捞了起来,又擦了擦卷面,一不小心也看见上头的内容,顿时喜笑颜开,又对着盛明珠报喜,“小姐,姑爷又升迁了,陛下让他做定国侯呢!”
盛明珠一个腿脚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金枝连忙过去扶着她,紧张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儿,我缓缓。”
她缓缓,缓缓就好。抚开金枝的手,很快又浑浑噩噩到了床边,僵直着手拉开被子躺下,成婚本就是一件十分困倦的事情,大半夜便被人拉起来梳妆试衣,如今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甜梦乡。
——
魏帝夜里突然去世,纵然大多数人对魏帝的身子骨都了解,可丧事突然传来到底有些始料未及。
尤其是太子府,太子妃前些日子说想先备下些白的,免得以后魏帝去了府中没可用的。偏那时太子刚被魏帝训过,只怕备下了又被谁捉住小辫子,说是盼着父皇早死,不仅没备下,白的一律都给烧了。如今府中一件现成的都没有,还都是些颜色鲜艳的衣饰。
魏祀和江润言也到了,夫妻二人穿着素白的衣裳,到与衣着鲜艳的太子夫妇对比鲜明。
太子和魏祀自然各有拥垒,如今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屋。魏帝的遗体早被整顿好了,已经是夏日,如今用冰棺放着,他不过去了几个时辰罢了,如今面目还栩栩如生,灵堂更似早上的朝堂。
太子和魏祀在最前面,后头跪了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及公主,宫妃则在冰棺两侧。
长公主比太子来的还要早,并着礼官的一番长诵,掉了几滴眼泪,皇子和公主们哀鸣不已。身后百官垂地痛哭,无不歌魏帝。长公主眼角微微抬起,几乎没有泪痕,又看一旁的王福,“皇兄去了,我心痛不已。可国不可一日无菌,泱泱大魏,需得有个主子。皇兄有留下什么旨意吗?”
王福冲长公主摇了摇头,“陛下倒是下了道圣旨,不过和立储没什么关系——昨天管大人成婚,陛下正开心呢,谁能想到……”王福话没说完长公主便没耐性听了,既然无关立储,又和管平有关,大多和自己无关。
“陛下有旨,敕封管都督为大魏定国侯,掌大魏镇边军,愿勤摄于政,尽心庇我大魏新主。”
王福道,太监的声音通常情况下都不怎么好听,如今尤其。长公主看着王福那张略微圆润的脸,道,“皇兄什么时候下的旨?”庇大魏新主,定国侯,说的直白些便是摄政王了。怕是盛国公原先的那部分兵权,如今也到了管平手里了。
皇兄他怎么会!宁肯对一个外人掏心掏肺至厮!
“昨个儿夜里。”王福道。
太子和魏祀虽对此旨有些异议,可如今圣旨已经下了。管平手里头到底捏着些什么两个人都清楚,太子不动弹,心里头只觉得像被数万匹骏马践踏过一样,那盛国公一族的兵权没笼到他手里,坏名声却全到他身上了。
心里把个管平恨得的要死。
“那圣旨何在?”长公主问道。
“王公公去下臣府中颁旨,如今圣旨被内人收着。长公主若想看,改日下臣让内人去拜访公主府。”管平笑了笑,灵堂里头烛火松动,长公主瞧他一张阴暗不明的脸,只转过头,冷声道,“不必。”
盛谦也在群臣中痛哭,心知若是再不起个头这哭都不知哭什么时候。何况陛下并没有立下圣旨立新主,如今的旨意,怕还是女婿心里头握着,“既陛下令侯爷协理新君,如今这章程怎么办,侯爷可有计量?”说白了便是太子和魏祀两个人。
太子性躁,又作践盛家。但倘若是魏祀,盛谦对他观感不好——哪个父亲都不会对一个觊觎自己爱女的男人有好的观感。何况囡囡梦里这人还查抄了盛家。
便有官员符合问道。
有魏帝圣旨在前,长公主没说什么。管平道,“如今是夏日,若等选出新君再为陛下发丧,陛下遗体却难以保存。还是先行发丧,新君日后再议。”
第一百三十八章:恩情
“泱泱大魏,不可一日无主,否则上下必乱。”
长公主看着管平,眸里冷光阵阵。一旁的太子和魏祀二人皆不说话,面上都是一副悲苦的表情,并着一众悲悯表情的皇室众人,看上去才有了些灵堂的感觉。只是太子和魏祀的那群弟弟妹妹是真的悲悯,毕竟魏帝死了,日后上位的不知道是哪个兄弟。
从前富足高高在上的日子也不晓得会不会因为哪朝站错了队就突然没了。相比较因为魏帝去世,才有机会能够窥探皇权的魏祀与太子,心中的想法自然不一样。
管平看着长公主,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之相,“那长公主以为谁合适呢?”
“立嫡立长”长公主没有开口,一直在旁边的宋阁老却说话了,“陛下虽未明下旨意,可太子本就是储君,在位既无过错,陛下仙去之后理应是继位新君。”按情按理,都该这么做。
“宋阁老,大魏和从前的大周不同,我们拓跋储君可没那么死板的规矩,历代君王当以贤者任。”
宋阁老回头看着长公主,“大魏自入关以来,陛下便颁布了仿汉令,一切以汉人习俗为先。长公主,莫要忘了让老臣提醒,陛下早些年便说过——后宫不得干政,您手中的军权迟迟不交,已是大忌。”
宋家有这样清贵的名声,便是因为每代家主都似宋阁老这般,直言不讳。实际上当年的后宫不得干政这条,也是陛下专门为了这个公主娘娘下的。碍于兄妹情分,一直没下狠手,可在天下面前,又有哪过深的兄妹情深。
“宋阁老年纪越发长了,可牙口却还是一样的利索!”
宋阁老冷冷一笑,只回身跪在众臣身后,不说什么。争到头还没争出个什么结果,太子朝身后的人使了眼色,一个个便都安耐了下去,长公主这儿既都吃了挂落,今儿个这结果怕出不来了。
倒也没什么,宋阁老说的对,立嫡立长,他又是大魏名正言顺的太子,若一切按部就班下去,他才会是大魏未来的帝王。可若今儿就想着登基,说不准长公主与他那七皇弟狗急跳墙,反而结果未可知。
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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