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事关自己手下的就“从善如流”,说到池北风尘女就“但”啊“但”的,薛琰有些不高兴了,“马维铮,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你的兵是人,池北的女人也是人,你如今不只是西北军的师长,还是平南省的军务督办,令尊还是平南省政府主席呢,说白了,平南现今就是你们马家的天下,你不能真的只管军务,不问民政!池北的女人也是汴城的百姓,那些青楼妓院,也在照章纳税,你们的饷银里,未必没有她们的皮肉钱!”
“你呀,真是,”马维铮静静地听薛琰说完,没跟她再争辩,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洛平哪儿读的中学?”
这个薛琰怎么知道?她没想起来问家里人,“你别在这儿转移话题,我都退一步不亲自去池北了,只为池北过来看病的病人诊治,”
薛琰气乎乎把头转到一边不理他。
马维铮轻笑,“我是想知道你中学教你的老师都有谁,我看里头肯定有李先生的‘同志’,”
不然也不会把小小年纪的许静昭教成这副样子,还有她的医术,马维铮想了无数次,甚至叫人悄悄查过许静昭在洛平跟汴城的一切,都没有发现任何她异于别家小姐的端倪。
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她可能在中学的时候,遇到了某位像李先生这样的老师,而且这位高师还是有留洋经历的。
只是曾经教过许静昭的老师不少,现在又乱的很,马维铮还没有查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年三十儿?过的糊涂了,祝小仙女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狗年事事如意!
第48章 洗剂
她真是遇到了一个好奇宝宝啊,薛琰抚了抚马维铮的短发,“是啊,是遇到了一位像李先生那样的人,也看了好多别人看不到的书,”
既然他这么想,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
“那书归正传,马师长能不能答应我的后半段提议?”其实她想给池北女人看病的,完全是她自己的事,结果还得得到别人的同意,这一点儿就叫薛琰有些不高兴。
只一皱眉的功夫,马维铮已经感觉到薛琰不开心了,“我如果不同意,你会不会不做?”
薛琰摇摇头,“在汴城我不是许家大小姐,我是医生薛琰,在洛平我曾经遇到过得了梅毒的人,他死了,还把他的妻子也传染上了,虽然他妻子如今没事了,但自那以后,从来没有抬起头来过。”
想到翠枝,薛琰心里一阵儿难受,许三友死后,姜老太太曾经跟她说起过曾经的许三友跟翠枝。
翠枝曾经是个泼辣爽利的姑娘,也是因为这个,最得姜老太太的喜欢,不然也不会给她脱了藉还嫁给了许家人。
可是现在呢,翠枝哪还有以前的爽利样子,她变得安静沉默,即便是薛琰反复告诉她,她已经没事了,平时的接触不会传染,她也不敢碰自己的儿女,在许家的那个小院子里,也是只做些洒扫搬搬抬抬这样的粗活,做饭洗衣这些,她都不肯沾手,就算是被钱伯嫌弃懒惰,也绝不伸手。
而池北那些女人,如果是自甘堕落也就罢了,可这年头儿,哪有自己跑到妓院里去的?薛琰没有能力让她们一个个脱离苦海重新做人,但用自己手里的医术叫她们生活的能好一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跟玛丽修女说了,她跟库斯非神父都挺赞同的,也愿意帮忙,”
马维铮挑眉,说白了,前头的建议是为了他考虑,而后头的“建议”其实就是在通知他了,“我知道了,但是静昭,给池北女人看病的,只能是薛琰,从今天起,汴城福音堂里的是薛琰薛大夫,而许家大小姐只是在汴城女师里安静的享受她的学生生活。”
“我知道了,”薛琰点点头,在外头其实她更愿意被人叫“薛琰”,还不是许静昭许大小姐。
“你呀!”两人说好了,马维铮伸手把薛琰搂在怀里,“我喜欢你聪明独立有主见,就是京都跟沪市那些新女性,也没有你的思想激进,但有时候,真的也怕了你的聪明独立有主见,因为在你跟前,我会发现自己挺无力,”
他再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西北军少帅。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嘛,咱们得辩证的看问题,哈哈,”薛琰目的达到,心情自然就好,“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做任何害人的事,不就行了?”
他不怕薛琰害人,就怕她害己,马维铮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用,只能闷闷的点点头,“那下来我们的薛小姐又开始忙了,比我这个师座还要忙……”
他常常想见薛琰一面而不得。
想到这儿,马维铮又想起一件事,心里就更不舍了,“我过两天就要回郑原了,我在汴城呆太久了,”
哎哟宝宝好委屈,薛琰觉得这会儿的马维铮尤其可爱,她伸手在他脸上掐一把,“走就走了呗,反而汴城离郑原又没有多远,我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你过来看我。”
她居然连一点儿不舍之意都没有?
马维铮不高兴了,“什么没多远?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呢!而且我一回去肯定有许多事等着我,还得去京都一趟,”
本来是诉苦,结果一想,还真是挺苦,在汴城这段日子,尤其是跟薛琰在一起这段日子,好像是多少年来从未有的闲暇跟轻松,马维铮叹了口气,抱住薛琰,“真想把你带到郑原去,不对,我应该学学姓武的,把省城定在汴城如何?”
武大师在的时候,比起郑原他更喜欢洛平,曾想把省城搬到洛平去。
“你啊,什么不学,学人这个?我明年要是毕业了呢?你再搬一回?你要是回陕西了呢?”薛琰用手指点着马维铮的脑袋把他从自己胸前推起来,“一边儿去,别一点儿装可怜一边儿吃我豆腐!你个流氓!”
这都被她发现了,马维铮索性也不装作“无意”了,干脆把头埋在薛琰胸前,“吃你豆腐?哪里有豆腐给我吃,这里吗?”
马维铮两手在薛琰背上微微使力,薛琰的胸就登时挺了起来,满足的在上面蹭了蹭,“我记得你是腊月生的?马上就满十七了?”
男人滚烫的呼吸透过毛衣烙到薛琰的曲线上,她忍不住想往后躲,可是背后的手又让她躲无可躲,“马维铮……”
一只手顺着衣摆伸了进来,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熨过,“静昭,我等不到你十八岁啊,怎么办呢?”
成天对着自己中意的帅哥,薛琰也不想等啊,可她这身体真的太小了,“没事,我不会嫌你老的。”
又说他老?马维铮忽然想起来在洛平时寸步不离薛琰的顾乐棠来,那小子好像连二十都没有呢,“许静昭,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知道我到底老不老!?”
……
马维铮没过几天就离开汴城了,没有头上这尊大佛,薛琰惊喜的发现她整个人为之一松,简直就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
再想想每天跟着她到福音堂里帮忙,但是不论回来再晚都会写上一篇日记,把每天的生活跟对何书弘的思念都化为文字的娄可怡一比,薛琰不得不承认,她对马维铮,好像没有那么浓烈的感情。
独立师军医处军医按照马维铮临走时下的命令,对在汴城的西北军进行了统一的体检,结果叫王军医他们无地自容,单汴城城内城外的驻军里,就查出了七个花柳兵!
薛琰权衡之下,最终没有把青霉素拿出来,像翠枝那样的自己人,她都不用解释药物的来历,但她目前实在是没办法跟整个军医处的军医们解释这些药的来历,而且更不放心把这些东西交到别人手里。
所幸这些人都是初期,军医处又从城里请了名医来给他们诊治,而且因为这次体检,也吓坏了其他爱好寻花问柳的兵士,独立师在汴城的几个营,倒是因为此事风气一新。
薛琰暗中叫钱伯查了这几个人爱去的妓院,把那几个已经证实了得了脏病的□□给买了下来,这些女人有病的消息传出去,就成了妓院的弃子,下场可想而知,薛琰不愿意她们在屈辱中渡过一生之后,最后被人草席一卷给烧了。
她叫钱伯在城外赁了一间院子叫她们住了,自己亲自过去给她们检查,对初期的患者薛琰给她们采取了跟当初翠枝一样的治疗,病情已经无法治愈的,她起码能保证她们有尊严的死,并且能够入土为安。
“小姐,您怎么,”薛琰往乡下去带的就是翠枝,从知道大她要帮那些可怜的女人之后,翠枝的心情一直都不好,不管怎么说,自己丈夫就是因为这些女人,才得了脏病的,“她们活该,你为什么还要治她们?”
虽然马维铮走了,但薛琰还是借着他的名头跟西北军借了一辆车来用,今天就是她开车带了翠枝出来的,其实她想让翠枝来负责城外这些人的生活。
“翠枝,你一定很看不起她们,是啊,她们是□□,是下贱跟肮脏的代名词,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年如果不是我奶奶买下你,你也有可能沦落的那种地方,成为她们那样的人,”薛琰叹了口气,“这世上,不论是当官儿的,还是为奴的,其实都是人,谁真的比谁高贵?不过是境遇不同罢了。”
翠枝也是因为家里穷才被卖的,正好当初许家要买人,挑了她去,“可这都是命啊!”
“是啊,既然都是命,那她们已经那么可怜了,我们这些命好的人,为什么要吝啬一点儿同情跟帮助呢?毕竟去那种地方的人,没有一个是自愿的,”
薛琰转头看着翠枝,“你是被人害成这样的,她们难道不是么?”
翠枝不吭声了,但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就听薛琰又道,“我知道你对她们有成见,也知道你想直敢三友叔,但传染给三友叔的不是她们,甚至她们的病也是被男人给传染上的,其实,”
薛琰冷笑一声,“卖她们的,嫖她们的,不都是男人?”
在这个时代,女人们从出生起,要从父,从夫,从子,伦理道德从来没有给过她们一天从“己”的时间,薛琰不能叫她们挺直腰,但最起码在她的能力内,让这些已经足够可怜的女人伸直腿还是可以的。
翠枝不吭声了,她也是被父亲卖了,家里太穷了揭不开锅,第一个要卖的自然是她这个大女儿,“那小姐要天天来给她们的打针?”
“这几个都是已经发病的,我会按时过来给她们打针的,唉,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薛琰没有把自己完整的想法告诉翠枝,“就是辛苦你了,我另外再开一笔工钱给你,你也要做好卫生防护,我给你的手套跟口罩戴好。”
她握住翠枝的手,“没事的,你不用那么紧张。”
既然自家小姐吩咐了,就算是翠枝心里并不是十分乐意,但她还是会坚定执行薛琰的吩咐,她得了这种病,小姐可是从来没有看不起她过,虽然她自己刻意避着小姐,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薛琰是从来没有把她当脏东西的。
“小姐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她看着驾驶室里的一切,这还是她头一次坐汽车呢,没想到她家有把这个铁疙瘩给开着到处跑,这也太厉害了!
她家小姐不但能治病,还会开大汽车,还跟着马师长学会了开枪,翠枝眼里薛琰就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就算是男人也比不了。
薛琰回到城里把翠枝送回家,自己开着车去了福音堂,因为福音堂后头开了医校,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这里的人会治病了,薛琰也是来者不拒,毕竟军医们因为环境限制,接触的病种也相对单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也拓宽他们的视野,积累一些经验。
军医处的军医们原先还端着架子有些不情愿,但薛琰事事跑到前头,而且每每做出的判断跟诊疗方法都出乎他们的意料,渐渐的,但凡有人求医,这些人也愿意跟在薛琰后头,甚至把她平时教的知识联系实际,跟薛琰讨论。
时间长了处的熟了,薛琰也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提了提,这些人在薛琰看来,就如一粒火种,她能力有限,不可能一直呆在医校里,即便是一直呆在汴城,凭她一个人又能教出多少大夫来?
而这些人,有大量的实践经验,所缺的不过是理论跟后世的先进经验罢了,她把这些教给他们,然后由他们再教给后来人,才能做到薪火相传。
王平到了这会儿,才不得不佩服薛琰的心胸跟眼界了,过去的大夫们谁手里没几个传家傍身的方子?
可是薛琰从来不吝啬她知道的,就像他之前想学薛琰的缝合术,没想到到了医校这里,薛琰居然对大家倾囊相授,他年纪大了手笨,薛琰还给他开小灶。
知道了他自幼学的是中医,薛琰还向他请教许多草药的用法,这一点就叫王平王军医动容,教学相长在这里,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薛琰成天忙的跟陀螺一样,没有功夫去关心别人的思想活动,但是军校里的人配合度高了,听话了,她还是很开心的。
“薛大夫,那些人又来了,”薛琰刚给军医们上完课,就见福音堂的护工过来扒着院门找她,而她嘴里的“那些人”,薛琰不用问,就知道她说的是池北的女人们。
“我这就去,”薛琰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准备往福音堂那边儿去。
“那个,薛先生,”王军医自觉比别人更清楚薛琰跟他们师长的关系,忍不住想提醒薛琰一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从教室里追了出来。
“王大夫请讲,”越这么说,那就是越要讲的话了。
王军医打心眼儿里是不赞成薛琰跟池北的那些人走的太近的,在他看来,那种人尽可夫的女子,简直就是一群社会毒瘤,如果不是她们,他们营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将士被染上脏病,到现在还在每天泡药澡喝汤药呢!
“师座临走的时候交代过,不许您往池北去的,可您,”王军医迟疑了一下,“我觉得那些人,还是由着她们自生自灭的好,得那样的病,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呵,”
对着王军医这个男人,薛琰完全没有对着翠枝的耐心,“第一,我没有往池北去,现在是她们过来找我,第二,孔圣人还说过‘有教无类’呢,在我这个普通大夫眼里,只有健康人跟病人的区分,不论他们出身如何,都是一样需要治疗的病人。”
“王大夫,难道你上了战场,不是看病情轻重危急来决定救谁,怎么救,还是看官阶高低?”
薛琰不悦的皱眉,她注意到教室里的学员都开始注意这边了,“王大夫,我不要求你按照我的方式做人做事,但也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处事方式,如果有意见,那就请你保留。”
刚才王平提到了马维铮,薛琰又道,“至于马师长那边,我并不觉得他会干涉我的生活,”没有人有这个权力,男朋友也不行。
王军医完全是出于好心才提醒薛琰一声,毕竟她是个姑娘,又是马师长看中的人,如果将来因为这个背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后悔的还是她自己,却没想到得了这么一篇话,王军医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索性也不再多说,等以后她吃了教训,就会明白自己的好意了。
“既然薛先生有自己的主意,那是王某多事了,”王平冲薛琰一抱拳,转身回了教室。
……
池北来的并不是青楼女子,而是一间青楼的老鸨子,除了各花楼头牌们出牌子时有专人陪着出来外,一般的□□是不可能到外头来的。
“奴家见过薛大夫,”
她也知道自己格外的招人眼,但这事儿不摊到谁头上,谁不着急不是?自打她们楼子里出了花柳病,这生意就一落千丈了,就算是她再三表示得病的妓子都卖出去了,留在楼子里的都是最最干净的,也于事无补。
“那个,薛大夫,奴家听说您配的有新药,就是可以给我们姑娘洗下头的?”这可是老鸨亲自打听来的消息,听说池北的红姑娘们都用上了,说是用了干净,客人不膈应,而且自己也舒服,为了她们楼里的生意,她怎么着也得求回去。
薛琰点点头,她这里配的有洗液的消息还是让自己刻意放出去的,西北军体检查出花柳病的消息虽然一直瞒着,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没几天功夫,混这一行的该知道就都知道了,顺便还跟着煽风点火打压同行。
薛琰趁着这个风声,干脆翻出奶奶空间里的方子,叫人放出消息,她这里有治妇科病的洗液,当然,如果男人愿意事前洗一洗那是再好不过的,但这个时代,别说洗洗更健康了,就是套子,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用的。
“是有,但是,”薛琰打量着面前的半老徐娘,当年她们苦,现在逼别人走跟她们同样的路,“这东西可不便宜啊,用得起的并不多,前两天暖香楼的明香姑娘来了,说是想一次买断我的方子,太太也知道,我这里忙成这样,总不能天天熬药往池北送吧。”
那倒也是,老鸨子一辈子跟人打交道,面前这个薛大夫她打眼一瞅,就知道这是个人物,来前儿她也找西北军里相熟的花大价钱打听了,这位不但是个洋学生,女医生,更是马师长的爱宠,都被捧到心尖儿上了!
马师长是什么人池北哪有不知道的?
自西北军入汴,商会把就池北的头牌们拿尺子过了一遍,挑出最顶尖儿的三个送到他的住处“劳军”,结果连门都没有进去!
原来人家喜欢的是这一款啊,可不,如今这洋学生才是最吃香的,那个明香,不就是对外吹着说是南边来的大小姐,识文断字的,就成天穿着学生装扮洋学生才成了头牌的?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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