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知道,这犯人入了狱,还会有此等待遇。
“其实我在狱中并未受什么苦,”司空文仕理了理衣袖,又道,“阿玥一早便做了安排,狱卒待我十分友善,甚至替我请来大夫,医治指尖的伤。”
听到此处,黎夕妤终是释然。
她不由抬眸打量起司空堇宥来,但见其眼中尽是自责。
这样一个人,他安排好了一切,却终究还是令自己的父亲受了苦。
想必,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几日前的自己。
一时间,黎夕妤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由心生烦闷。
她立即掀开车帘一角,呼吸着车外的空气,企图以此来平复心绪。
却突然,她瞧着车外景物,竟是那般陌生。
“我们这是要去何处?此路并非是通往司空府的道路!”黎夕妤当即便问。
“黎姑娘,我们要去城郊。”闻人贞淡淡开口,回应着,“圣旨既已下达,少爷自然要即刻启程,前往蛮州。”
城郊?
黎夕妤立时想起了昨夜内监造访时,曾说过的话,“……三十万兵马已在城郊候着,将军早些准备……”
也就是说,待稍后到得城郊,司空堇宥便会立即带领大军,启程踏上征途。
到那时,木已成舟,太子意识到手中兵符是假的,也已全然无用了。
因此,此番对峙,是司空堇宥胜了!
马车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是到得城郊。
黎夕妤与闻人贞随司空堇宥下了车,一眼望去,但见战马银枪,长龙见首不见尾。
将士们身着皮甲,整齐有素地排列着,站得笔直。
黎夕妤却在这庞大的队伍前,瞧见了一匹浑身雪白的小马驹!那是她的陌央!
而在陌央身侧,分别站着竺商君与云若,以及闻人玥。
闻人玥虽仍着女装,可那一身的行头却颇显英气。她坐立在队伍的最前方,她身侧则是一名身穿铁甲、精神抖擞的壮年。
见司空堇宥到来,二人立即下了马,闻人玥拱手道,“少爷,您来了。”
司空堇宥淡淡点头,目光扫过大军,问,“可都安排妥当了?”
“属下已尽数办妥!”闻人玥如此回着。
这时,那身着铁甲的男子竟蓦然单膝跪地,抱拳向司空堇宥行着军礼,望向他的目光之中尽是敬仰之色,道,“将军,吾乃史华容,是统领这三十万大军的副将。”
闻言,司空堇宥也随之抱拳,回以一礼,并道,“史将军请起,日后还要仰仗史将军相辅!”
史华容重重点头,而后起了身,可他的目光却始终不离司空堇宥。
黎夕妤见状,倒是有些惊愕。
这个史华容,对司空堇宥的敬仰之情未免也太高了吧?
“将军,三十万大军已集齐,此后便听从您的号令了!”史华容又道。
“好。”司空堇宥应着,转而向竺商君走去。
但见他翻身上马,扯了扯缰绳,令竺商君转了个身,与三十万大军相对。
而后,他自袖中摸出两样物事,高举于顶。
那分别是兵符与圣旨!
“吾乃圣上亲封的蛮州将军,见旨如见圣!”只听他扬声高喝,声音震耳,传至方圆。
随后,但见铁骑纷纷下马,与队伍中后方的步兵一齐下拜,单膝跪地,抱拳行军礼,扬声高呼,“将军!将军!将军!”
三声震天吼,气势十足。
三十万大军齐齐拜倒在司空堇宥身下,臣服。
此情此景,只令黎夕妤震撼无比,热血沸腾。
她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只觉他这一生,本就该如此辉煌夺目。
半晌后,但见司空堇宥扬手一挥,“出征!”
二字出,铁骑复又翻身上马,齐齐拉扯着缰绳,等着司空堇宥先行。
就在这时,陌央晃着脑袋走到了黎夕妤的身侧,不时蹭着她。
她这才自方才的震撼之中回神,却见闻人贞、闻人玥皆已上了马,立在司空堇宥两侧。
她连忙也跨坐在陌央背上,站定在闻人玥身侧。
今日的竺商君将脑袋扬得极高,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倒有几分应景。
随着竺商君的迈步而出,黎夕妤与闻人兄妹也催促着身下马儿向前方走去,而在他们身后,便是赶着马车的车夫,司空文仕仍旧坐在车中。
再之后,方是泱泱铁骑。
铁骑再之后,便是庞大的步兵团,以及辎重部队。
因步兵行速较慢,故司空堇宥始终保持着匀速行走,未曾命竺商君奔跑。
黎夕妤转眸四望,轻风吹拂,吹起她面前黑纱。
就此,她将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六载的皇城。
一切怨憎会,一切爱别离,一切求不得……
皆成为久远的过去,将深埋于心底。
而总有一日,她还会回来。
到那时,她将会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面前!
而她此刻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将司桃寻回。
不知那个丫头,究竟身在何处,究竟……是生是死?
浩浩汤汤的队伍向着远方一路行去,黎夕妤眺望着前方。
稍后,待消息传入太子与七皇子的耳中,她能够想象得到,那二人该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
漫漫远征路,浩浩护国兵。
大军行进一日,便到得皇城百里外。
夜色来得极快,却有明月高悬。这一夜凉风吹拂,吹赶着夏日的炎热。
司空堇宥安排了守夜的将士,命众人就地休整,夜里好生休息,养足了精神后明日好继续赶路。
黎夕妤吃过干粮后,见闻人玥带了军医来,要替司空文仕诊治指伤。
她立即凑了上去,一颗心也随之提起。
“丫头,莫要担心。”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司空文仕笑着安慰。
黎夕妤眉头微蹙,轻轻点头,不语。
这时,闻人玥自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凑近司空文仕,方便军医看诊。
随后,军医缓缓拆了司空文仕指尖原有的纱布,但见其被拔去指甲的皮肉正渐渐长出新肉,已无血液涌动的痕迹。
而后,军医为其上了药,复又替他包扎好。
待这一切完成后,军医轻笑一声,道,“老爷恢复得很好,再过个半月,新指甲便会慢慢长出来了。”
听闻此言,黎夕妤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是落回了原处。
“多谢大夫。”司空文仕笑着点头,向军医道谢。
闻人玥灭了火折子,又将军医送回了队伍中。
似是见黎夕妤仍有些难过,司空文仕复又开口,道,“丫头,你放心好了,伯父这指甲,过个两三月便能长回来了。”
“恩。”此番,黎夕妤终是重重点了头,“伯父,夜里天凉,您还是回到马车里,早些睡下吧。”
但见司空文仕笑着点头,在车夫的搀扶下,上了车。
望着那日渐年迈的身影,黎夕妤心底不免有些怅然。
她暗自叹息,失魂落魄地转了身。
可她一转身,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的身前。
司空堇宥的眸子却越过了她,直直望着车身。
自他的眼底,她瞧见了那无法言说的悲痛与自责。
片刻后,他转了身,向一旁走去。
竺商君与陌央及云若皆卧在那处,他应是打算靠着竺商君休息。
不知为何,黎夕妤竟抬脚,向他走了去。
月色下,他靠坐在竺商君的身旁,目眺远方,竟显得一身孤寂。
黎夕妤走近他,左右她也不知要睡在哪,便也随之靠着陌央坐下,一双眸子却直勾勾地盯着司空堇宥。
“少爷,”她轻声开口,“我……抱歉,前几日,我……”
她正说着,却见司空堇宥突然有了动作,他探手伸进衣袖,不知在寻找何物。
片刻后,便见其手竟中多了一把匕首!
而后,他拔出匕首,一手执刀鞘,一手执刀柄,冷冷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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胰子:我国古代发明的一种含有猪胰脏和草木灰成分的复合洗涤用品,与现代肥皂有些形似。
蜡墨:用蜡为黏结材料,可直接在纸上书写涂画,色泽乌黑,不褪色,耐水性能良好。
辎重部队:运输军械、粮草、被服等物资的后勤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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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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