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点了下头，淡淡道，“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吃了萧怀樱，很有可能有解除‘蛊’的作用。”
    “您在开玩笑吧。”苏荷愣了下，扯出一个笑，“萧怀樱就是只寻常野狐狸，虽被昭和帝君养在身边，但着实无甚特别，哪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山海经》里可藏了很多食疗之法。”他徐徐念了几句，嗓音格外好听，“诸怀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嚣水，水中多鮨鱼，鱼身而犬首，其音如婴兒，食之已狂。彭水出焉，而西流注于芘湖之水，其中多儵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
    “但她不是九尾狐啊。”苏荷奇怪道。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治蛊未必一定需要九尾，灵狐同样可以。”他整了下西装领结，“蛊在过去表示‘邪气’，夏芍所中的‘恶蛊’同样乃邪气炼化凝结而成，灵狐是最好的破解之法。她在昭和帝君身边养了许久，周身灵气充盈，的确能起到压制作用。”
    苏芍沉默半晌，“您有什么计划？”
    “你想参与？”他将手放进口袋，回头看她。
    “您帮了娘娘这么多，我们都十分感激，今后只要有需要，肯定会替您鞍前马后。”苏荷微微俯首，极其恭敬地低下头，像过去给君王请安的宫女。
    “暂时还没着落，有消息的话，会通知你。”他走到一辆深黑色地法拉利前，保镖拘谨地拉开车门，“下次见。”
    苏荷站在原地，手指纠结地拉着帕子。他总是这样，说完正事后，就不带留念地离开，半句话都不肯多讲。
    她甚至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姓名，年龄，迷雾般神秘。
    可在花神即将陨落之际，他却突然出现，悠悠地提供了“堕魔”这个方法，还精心策划了后续的方案。
    她是花神的心腹，私下一番讨论后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
    尽管中间有不和谐的小插曲，譬如说发现她们行事的花仙，已经被暗中解决，一切顺利进行。
    苏荷眺望他离开的背影，她自小跟在花神旁，不愿花神陨落。偏偏以桃、杏为代表的花仙虽然难过，却认定这是天意，是必须遵守的规矩。
    既是绊脚石，便无留下的意义了。苏荷的目光又几分狰狞，待对方离开后，也回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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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怀樱穿着洛丽塔风格的小短裙，雪白色的棉质水溶花边蕾丝缠在裙角袖口，蓬蓬的裙摆皱褶繁复，背后还有一个大大的黑色蝴蝶结。
    秦昭和偶尔喜欢晨间沐浴，神清气爽，有很好的提神醒脑作用。
    另一边，写好万字检讨的沐泽非常有求生欲，大清早把她拉起来，说做错事的小妖精得主动反省，从早晨递毛巾开始。
    他身后还跟着许多蹦蹦跳跳的家养小妖灵，还没过膝盖，长得也有些奇怪，沐泽说他刚来齐华就发了招聘公告，陆陆续续面试考核，最新招募进来了这些。
    她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奇怪衣服，一大早就兴高采烈地给她换上，边换还边让她转过来，“沐先生，好看吗？”
    萧怀樱脸颊微微发烫，胖莲藕笨拙地跳起身，帮她把蝴蝶结拉得更紧些后，门便推开了。
    帝君虽然年纪不小，但胜在注重保养，八块腹肌始终没有被脂肪所掩盖，虽然不像健美先生那样夸张，但线条流畅有力，还有人鱼线。
    “帝君。”她被胖莲藕用力一推，捧着漆金红木盘踉跄两步，在落地前放在桌上，并将白衬衫递过去。
    秦昭和也不接，直接伸出手，从袖子穿进去。
    萧怀樱帮他整理衣服，手掌拂过胸膛时，脸红得厉害，心跳也快，将纽扣一粒粒系好后，再将黑色领结取下，小心绕过脖颈。
    秦昭和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说说，昨晚反思了什么？”
    “不该没有基本的安全意识。”沐泽昨晚弄了一堆视频，萧怀樱看着那些惨遭谋害的少女，不是被挖心脏，就是被挖肾脏，还有角膜、肝脏，顿时瑟瑟发抖，“不该不听帝君的话，不该乱吃东西。”
    “还算有几分悟性。”秦昭和递过一张卡来，摸摸她头上绑着的黑色蕾丝头绳，“每个月的零花钱，不够再找沐泽要。”
    “帝君……？”萧怀樱不解地翻来覆去看，姥姥也有这么一张，好像是能无限额度地透支。
    “你是我的家养小妖精，这是工资。”秦昭和道，“拿着。”
    “是。”她小心将黑卡塞进口袋，捏着裙摆道，“我去看看早餐好了没。”
    “我去看！我去看！”胡萝卜跳着跑出门。
    秦昭和嫌弃地望了他们一眼，“都出去。”
    萧怀樱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不出所料，她刚退一步，手腕便被拉住，被按在墙角。
    秦昭和气息厚重地靠近，“谁给你选的衣服？”
    “沐先生……”一整夜的怀疑人生后，老管家现在重整旗鼓，势必要重新笼络住帝君的欢心，否则如今就业竞争压力大，自己下岗之时指日可待。
    品味倒是不错。秦昭和摸着她的头，现在愈发懂得撩神了。
    尤其是现在，小脸涨得通红，嘴唇扁着，推拒的手也使不上力，又有点忍不住低下头，顺其自然地抱住她。
    耳根子在预料之中红了。
    第27章 过去
    秦昭和忽然想起他们十年前在琅苍山相遇, 也是阳光明媚, 春暖花开的季节, 暖意融融的风吹在身上，仿佛要醉了一般。
    他刚沉睡了许久，像蛇从冬眠中苏醒，格外懒散地在山里散步活动筋骨。
    路过一处时，忽然听见树叶间有声响, 一抬头, 就看见一只雪白的狐狸站在那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他, 那双眼里, 像藏了碎冰，折出透亮的光芒。
    当真让神怔怔。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秦昭和刚准备走。
    它就跳了下来，突然变成少女的模样，双手抱住他的脖子，飘逸的长发散在空中徐徐铺开，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光影落在她身上，暖金色和碧绿的碰撞，色泽亮丽明快。
    昭和帝君沉闷了很多年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及反应，便将拦腰一转，将她搂住。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她迷迷糊糊地侧过头, 还用手指去捏他的脸，那张白皙的脸，像刚从水里冒出的莲花，干净清丽，令他几乎挪不开眼，“但想不起来了。”
    秦昭和至今仍旧认为，萧怀樱的讪技巧极为差劲，没有比她更差的了。
    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把她扔出去，甚至抱着走了一路。
    那一路，树荫浓郁，鸟鸣稠密。
    她就这么靠在自己怀里，仰起头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嗯，还是不是单身啊？”
    雪白的手指拉着他的衣领。
    在得知他的住处后，此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满山坡追着他，软磨硬泡，格外娇气，动不动就脚崴了要背，脖子疼要抱，还画了他的画像贴得满屋子都是。
    偏生她一靠近，自己就开始心慌，想把她抱紧，揉到血肉中去，甚至就这么静止住时间，到长长的以后，遥遥的未来。
    即便这样，昭和帝君依旧坐怀不乱，面相如死水般沉寂，一直被萧怀樱吐槽是冰块脸，不解风情。
    他勉为其难地被追了三个月，才在一次晚饭上松口，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如果考核通过，就能转正。
    他们分别前的一晚，也是确认关系的那晚。
    秦昭和被毫不矜持的狐狸精撩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在能够明目张胆地吻她，也决定明目张胆地吻她时，萧怀樱突然开始矜持。
    她都被按在墙上了，还用手红着脸捂住嘴，摇摇头，“不行，我们刚在一起，得慢慢来，循序渐进。今天先拉手，明天约会的时候才可以亲。”
    就像现在这般羞涩。
    帝君不乐意，凭什么不行？
    但小白狐坚持，动如大疯兔，仿佛被强行逼|迫般。
    他想，反正就一晚上时间，明天过后，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尽可能的为所欲为。
    本着这样的心里，姑且放她一马。
    单身了太长时间，秦昭和担心第一次接|吻就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为此准备了一整晚的学习资料，通宵苦读，比几万年前自己做见习神明还认真，第二天一大早在约定的树下等着，格外贴心地准备了几根润唇膏、唇膜防破皮。
    没料到，萧怀樱竟然放他鸽子。他等了十分钟后连打五个电话，都是已关机，面色微愠地杀上门后，却连根狐狸毛都没见着。
    那之后，他遍寻多年，始终毫无踪迹，沓无音信。直到十年后，偶然路过齐华，帮文昌取回东西时意外发现了发她的气息。
    秦昭和注视着懵懂无知的狐狸。
    他自己看过，也找老中医阿牛确诊过，她的记忆上有一道“枷锁”，把过去的经历牢牢锁住，倘若强行冲破，确实能让封锁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但就像大坝倾塌般，危险极大。
    他思量再三，不敢冒这个风险，又出于作恶的心理，让她做了自己的家养小妖精。
    始作俑者什么都忘记了，秦昭和心中仍是不甘。明明是她爱得自己死去活来，死缠烂打地追着自己要当帝君夫人，如今倒好，忘得一干二净。
    至少得讨回点什么，尤其是这只狐狸欠的那个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时隔多年，按理说应该加倍增收利息。
    他刚低下头，嘴唇就要碰到之际，掌心中温热的触感忽地变成毛茸茸。
    一只小白狐摇着尾巴，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望向他，爪爪搂住他的脖子，还很听话地靠上来。
    “……”
    萧怀樱猜他是想撸狐狸了，便体贴地现出原形，还思索着，是否应该学“狗狗教习课程中的第三课”那样，把舌头吐出来。
    但和预想中不同……
    秦昭和脸上的表情绷紧了，随时会山崩地裂泥石流席卷而下的样子。
    第一次，这么嫌弃这只狐狸的原形。
    他将两只爪子掰开，毫不留情地随手扔到沙发上。小白狐困惑地打了个滚站起身，秦昭和裹上正装外套，推门而出。
    帝君怎么了？不撸毛吗？她不解地照照镜子，明明和昨天一样好看，雪白雪白的狐狸毛，像商店里摆在外面的毛绒玩具，摸一摸，质地柔软。
    可可爱了。
    *
    今早，昭和帝君的心情很差。
    连看萧怀樱用早餐都不乐意，一出门沐泽便感觉到气压不对，他没说话，拎着书包直接推开门，“我去车上等你。”
    沐泽安稳如钟地站在那儿，悄悄观察主神的反应，一排小妖灵站在他脚下，躲在后面站得笔直笔直一排。
    “沐先生，帝君好像不高兴。”大胖藕道。
    “会不会是衣服的问题。”胡萝卜小红老陈在在地观察自顾自喝粥毫无所觉的萧怀樱，她已经换回校服，马尾辫垂在肩上，大眼睛一转，有了新想法，“帝君是否认为方才那身太过低俗，他毕竟上了年纪，我觉得可能还是喜欢偏传统一些的东西。”
    “有道理。”沐泽点点头，认可他的看法。
    这洛丽塔式的女仆裙毕竟过于西化，帝君到底年纪不小，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度不高，下次选些保守的款式。
    萧怀樱敲开咸鸭蛋，橙红色的蛋黄流出金亮的油，她美滋滋地尝了一口，弯起嘴角，对着他身后的那一排道，“沐先生，这些是什么？”
    “小妖灵，是神庭农作物种植场培育出来的。”
    莲藕、胡萝卜、鸡毛菜，还有香蕉，萧怀樱不禁问，“农作物培育场……是用来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