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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不急,你先用着,输了我还有。”
    梁冲听得又是一阵感动,他怎么就没有顾越泽这样的兄长呢!
    顾越流侧头瞄了眼对顾越泽死心塌地的梁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得,又一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他都懒得提醒了。
    有顾越泽这个财大气粗的靠山在,梁冲腰板也直了,没钱了就朝顾越泽面前拿,输赢反倒不是太过计较,玩嘛就图玩个尽兴,外边多少人有钱都找不着骰子玩呢。
    顾越涵从刑部回到府里,管家说梁冲来了,夏姜芙正领着他们玩骰子,顾越涵头疼不已,“传到父亲耳朵里,三弟又得遭殃了。”
    管家心道:可不是吗?
    青天白日怂恿夫人赌博,被侯爷知道了,一顿毒打少不了,不过啊,他意味深长指了指角落里探头探脑的下人,小声道,“夫人聪明着呢,派人在各处守着,侯爷一回府,她立刻就能收到消息。”
    顾越涵朝角落一瞥,下人缩头缩尾的趴在树干上,眼睛咕噜噜转着。
    顾越涵既好笑又无奈,如此暴露的张望,用不着顾泊远问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朝下人招招手,让他躲到墙壁后边去,“想活命就别让侯爷看见,藏隐秘些。”
    下人惴惴不安点了点头,小步跑到墙壁后,将身上的披风往上盖住头,只露出双眼睛探出头来,“二少爷,奴婢这样藏着可好?”
    顾越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否决,“罢了,你还是躲在原来的地方吧。”
    至少不会被顾泊远的侍从认为是刺客而杀了。
    他到颜枫院的时候夏姜芙还没掷骰子,见着他,眉目间闪过柔和之色,“涵涵,你回来了,赶紧来玩几把,今个儿娘可是赢了不少呢。”
    她面前确实堆着许多金花生,银锭子,镯子坠子下边还有几张银票,他解下披风,随手递给旁边秋翠,问夏姜芙,“谁栽了这么大跟头?”
    “还能有谁?梁傻子呗。”顾越流插话。
    输得连顺昌侯都快不认识了。
    夏姜芙听了顾越流的话,温声纠正他,“所谓物以类聚,梁少爷与你们兄弟交好,怎么能叫他傻子?”
    梁冲是傻子了,他们又是什么?
    顾越流不吱声了,梁冲以为顾越流是怕了夏姜芙,咧着嘴笑嘻嘻道,“伯母,没事的,六弟同二哥开玩笑呢,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亲爹跟揍便宜儿子似的揍他,顾越流和他爹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顾越泽若无其事扫了顾越涵眼,“那人可说了什么?”
    顾越涵一怔,“大哥正在盘问呢,他们有备而来,接下来大哥有得忙了。”
    人多,顾越涵不好多说,顾越泽也没再问,倒是夏姜芙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你大哥进了衙门就没清闲过,差事办了不少,没见皇上给他升个一官半职......”
    “娘。”顾越涵好笑,“大哥这岁数能做到侍郎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您要再让皇上给他升职,文武百官就该骂皇上了。”
    顾越皎做事沉稳,刑部尚书的位子早晚是他的,夏姜芙这抱怨被人听去了,不知会引来多少暗骂。
    “好像是这样,来来来,把钱拿出来下注。”夏姜芙晃了晃骰子,催促顾越涵。
    顾越涵哭笑不得,只得取下荷包搁在桌上,不扫夏姜芙的兴。
    梁冲是偷跑出来的,不敢待久了,午时过半他就嚷着回去了,正逢下人慌慌张张跑来禀告说顾泊远回来了,梁冲更不敢留下,拽着顾越流要从后门出去,他没夏姜芙定力好,顾泊远多看他两眼他怕忍不住把玩骰子的事儿说出来。
    顾越流不情不愿,却也高高兴兴送他出门,还甚是友好的邀请他明日也来府里玩。
    “这几日外边正热闹,你们不出去玩了?”
    顾越流老实道,“不出去了,万一又遇着歹徒怎么办?”
    “哪有你说的夸张?”梁冲不以为然,“你大哥不是抓人去了吗?你要不放心将你爹的侍卫带上,保管让歹徒退避三舍。”
    “那还是算了,别前边有歹徒,后边有追凶,腹背受敌。”顾越流嘀咕了句,朝梁冲挥手,“下次再说吧。”
    顾泊远的侍卫脾气大得很,和他们一块出去,歹徒没出现,他们全栽侍卫手里了,这事不可行。
    看来各家爹对儿子态度都差不多,梁冲一声叹息,跳上马车走了。
    夏姜芙把骰子交给顾越泽藏好,笑盈盈迎了出去,顾泊远一身竹纹修身长袍,神态深沉,估计从宫里回来的缘故,眉梢间隐有忧色,夏姜芙轻咳了声,上前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泊远看着笑若春风的人,剑眉骤然舒展,语气平静,“听说塞婉公主在街上遇袭了......”
    夏姜芙扬手挽住顾泊远手臂,“是啊,真如你所说,京城治安不怎么好,我和小六他们说了,接下来几天留在府里别出门,都说歹徒是冲着塞婉去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声东击西?”
    关系到几个儿子的安危,夏姜芙不得不想得多些。
    “你不怪我拘着你不让你出府了?”顾泊远握住她的手,少不得借机为自己鸣冤,要知这几日没少受夏姜芙数落。
    夏姜芙眯眼笑着打马虎道,“我哪儿知真有歹徒作案啊,要回到几天前,不用你说一字半句打死我也不出府。”
    顾泊远忍俊不禁,“打死你也不出府?”
    骗谁呢?
    夏姜芙咧着嘴傻笑不回答,顾泊远知道她素来惜命,懒得抓着她话里的漏洞不放,和颜悦色用过午膳,向春说皇上召见,他又匆匆忙走了。
    东境出事了,东瀛夜袭城门,将士死伤无数,几日前的事下午才传回京城,皇上不得不相信顾泊远的猜测:东境军营有东瀛奸细,从中阻碍战报送回京城,皇上的意思让顾泊远即刻启程去东境坐镇,击退东瀛,还东境百姓太平日子。
    此事干系重大,除了顾泊远,朝中许多大臣都进了宫,顾泊远骁勇善战,能将南蛮击败一定有法子打败东瀛,因而朝野上下,对顾泊远出征东境,全是赞同的声音,赞同之余,许多官员还有其他心思,想将儿子送去军营历练,顺便挣些军功。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再博学多才的人生出的儿子不是个个都成气的,把不上进的儿子送到顾泊远麾下吃些苦头收收心,他们能轻松不少。
    其中,以顺昌侯态度最为热络,就差没抱着顾泊远大腿求他收留梁冲了。
    皇上召集大臣是想商议率兵攻打东瀛之事,岂料大殿内画风忽变,平日德高望重的大臣抛下身份,聊起了子孙之事。
    什么早想报销朝廷无路了,什么钦佩顾泊远想随军出征了,什么弃笔从武守卫疆土了。
    为了能和顾泊远沾上边,但凡肚子里能用的词全搜刮出来了。
    顺昌侯最不含蓄,直接说梁冲性子顽劣,仗着老夫人撑腰有恃无恐,长此以往恐会成为纨绔子弟有辱梁家家风,因而,送梁冲去东境,一则体验民间疾苦二则纠正身上的缺点,末了,顺昌侯极有感情说道,“身为人父,我不求他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只求他性情坚定随和,他日朝廷需要人才时,能为朝廷做些贡献,而不是整日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顺昌侯的一番话说完,大殿内瞬间安静,听听这些话,谁说顺昌侯平日没事就听曲遛狗的?这话说得多高深,尤其最末的点睛之笔,啧啧啧,忽悠人都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谁不知道顺昌侯府的情况?以梁少爷的才学和性情,他要受到重用,有得等了。
    皇上嘴角带笑的听顺昌侯说完,接过话道,“既然梁爱卿费心为儿子着想,朕怎么能拒绝,梁冲去东境的事,朕应允了。”
    得到皇上金口,顺昌侯千恩万谢磕头,脸上神色比继承爵位时还真挚,看得其他人心里好不爽:烂泥扶不上墙,梁冲那人,娶塞婉公主就是对朝廷做贡献了。
    提及塞婉,众大人们少不得想起那八字还没落下的最后一撇,不能去东境不要紧,如果留在京被塞婉相中了可就是给祖上蒙羞的事儿了,于是,众人苦口婆心的把适龄子孙往军营塞,哪怕是火头营拿铲子的他们也认了,至少他日回京,手里的铲子能变成军功,娶塞婉可就啥都没了。
    皇上饶有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几名去东境的人选,两个时辰后,差不多有二十多人会跟着去军营,念及他们养尊处优不懂规矩,皇上还善解人意的为他们所在队伍赐名造势:新生军。
    如婴儿新生,万事需要人提点,一经成长,必势若破竹不可阻挡。
    不仅如此,皇上还让顾泊远派人在新生军离开京城前好好教导他们武功规矩,战场不比京城,稍有不慎小命都没了。
    顾泊远神态悠然应下此事,回道,“东瀛野心勃勃,以为我安宁尽是陆敬直那等坑蒙拐骗贪生怕死之人,这次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哪怕是新生军也能打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微臣已叮嘱过越泽,他定会全力以赴。”
    听顾泊远称赞新生军,在场的官员与有荣焉,一下子就轻飘飘起来,渐渐地,回味过来有些不对劲,顾越泽全力以赴是什么意思?率兵出征的不是顾泊远吗,和顾越泽有什么关系?
    不待他们问出个所以然,御书案前的皇上主动为他们解了惑,得知真相后的官员无不面色惨白悔恨交加,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刮子,叫你捡便宜,现在好了,把儿子带阴沟里去了,顾越泽什么人,吃喝嫖.赌算是个中好手,领兵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啊,他去攻打东瀛?不是给敌国送人头吗?
    不行,顾泊远一心要儿子赴死他们可不会跟着。
    此刻,大殿内的众人才慢慢回过神来,方才皇上叫到去东境的人时他们总觉得不妥,再想,被皇上点名的少年都是府上独子啊,如果在东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向列祖列宗交差啊。随即,就有好几位打了退堂鼓,想将儿子从新生军里摘出来。不过眼神扫到立在一侧默默不言的顺亲王时,有些话又不知从何开口。
    众所周知,顺亲王膝下就世子一个儿子,平日跟祖宗似的供着,太后和皇上念顺亲王子嗣薄弱也对其宠爱有加,这次顺亲王世子都去了,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口?
    静默间,皇上又说话了,“朕明白诸位望子成龙的心情,没选上的爱卿们用不着遗憾,将来有机会了,朕会优先考虑诸位的。”
    没选上的人巴不得皇上想不起来呢,哪儿敢答话。
    不等大臣开口,皇上摆手道,“天色不早了,诸位爱卿回府告知声,明早去军营报道,后天出发前往东境,顾越泽挂帅......”
    接下来皇上说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了,因为好几位年纪老迈的老侯爷晕厥过去......
    夏姜芙听说宫里闹了出热闹,以为太后又作妖了,没有细问,翌日清晨,顾越泽来向她辞行,说是要外出做生意,约莫好几个月都不能回来,“娘,晋江阁的名气整个安宁都传遍了,我琢磨着趁势打铁,在南阁北阁成为威胁时,把晋江书铺在各州县开起来......”
    夏姜芙正在摆弄裴夫子送来的盆花,说是什么满天星,花朵呈星星状,五颜六色,瞧着极为喜庆,她把叶子厚重的地方剪了些,以便看上去匀称,闻言,她反问道,“开铺子要花不少钱,你拿得出来吗?”
    晋江书铺日进斗金是真,但顾越泽想要在各州县开书铺,那点钱远远不够。
    顾越泽凑上前,坐在夏姜芙身侧,一副神秘兮兮的口吻道,“我拿不出来有人拿得出来啊。”
    “谁?”她首先想到的是顾泊远。
    “户部啊,整个安宁国,谁能比户部有钱,我与皇上约定好了,待各州县的铺子开起来,六成利润分给国库,那时候,不仅晋江阁的姑娘们写话本子,全国各地,只要你有故事,你的故事写得好,都能卖到晋江书铺,晋江书铺找人誊抄后再卖到其他地方,这法子不错吧?”顾越泽伸出两根手指夹了夹花朵,笑得如三月春风。
    “不错是不错,但会不会太累了。”又不是走投无路,哪儿用得着如此逼自己挣钱哪。
    顾越泽见夏姜芙不反对,又道,“不累,我问父亲借了些人手,我只负责把铺子开起来,话本子往书铺一放就能做生意了。”
    夏姜芙认真想了想,“你把账房先生带上,他跟着你父亲多年,精打细算不比户部的人差。”
    顾越泽好像不好意思开口,夏姜芙明白他的顾虑,“你别担心,等你爹回来,我和你爹说,连个账房先生都舍不得他还算父亲吗?”
    “多谢娘,有劳您费心了。”
    “我不为你费心我还为谁费心?你放心做你的事,别担心娘。”三儿离京办事,夏姜芙心里不担心是假的,搁下手里的剪刀,唤秋翠进屋,“去针线房说声,将手里的活暂且搁下,把三少爷外出的衣衫鞋袜备好。”说到这,她侧头问顾越泽,“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顾越泽低头把玩着花,没让夏姜芙瞧见他脸上的不舍,爽快道,“明天吧,顺亲王妃昨日在南阁闹的动静挺大,不先抢得先机我心里不踏实。”
    夏姜芙懂他的意思,顾越泽能和皇上做生意,顺亲王妃也能,而且顺亲王和皇上是叔侄关系,万一他们说动皇上搁置此事,顾越泽心里的宏图就没了,她又朝秋翠道,“别去针线房了,去二少爷院子,将他在南边穿过的衣物收拾好,装进三少爷随行的包袱中。”
    顾越泽和顾越涵身形差不多,衣衫尺寸也相差无几,顾越涵的衣物是绣娘们花了许多心思绣的,布料和针线更细腻结实,外出做生意要和人谈判,谈判免不了发生口角,一来二去就容易动上手,这时候,布料就极为管用了。
    顾越泽忙拦住她,“娘,不用,南下时您给我备的衣衫还是新的呢,我带那些就够了。”
    “没有你二哥的结实,秋翠,赶紧去吧。”
    顾越涵去军营了,院子里哪儿找得到人影,夏姜芙没法,只得派人去军营告知顾越涵声,回来的小厮说军营接纳了批新兵,顾越涵忙着训练他们,不过衣衫鞋袜的事顾越涵同意了,还说了哪些是没穿过的。
    夏姜芙从柜子里挑了几件时下穿的,春装夏装秋装各挑了两套,“暂时先带上,之后针线房做了新的我派人给你送去。”
    “嗯,我会给娘写信回来的。”
    语声刚落,外边就响起顾越流沙哑的嗓音,“三哥,听说你要外出做生意,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啊......”
    除了顾越流,顾越白和顾越武也在,连宁婉静都来了。
    宁婉静从顾越皎那里知道事实,以为夏姜芙会拦着不让顾越泽离开,没想到她亲自给顾越泽收拾行李,听了顾越流的说辞,她恍然大悟,夏姜芙以为顾越泽外出做生意的。
    顾越泽皱起眉头,清亮的双眸瞪向顾越流,语气不明道,“哪儿都有你!”
    “我舍不得你嘛。”
    “别以为我不知你想什么,老实待在府里陪陪娘,待你像大哥那般忙碌,想赖在娘身边都没机会了。”顾越泽话里意有所指,顾越流哪儿会听得出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双手环住顾越泽,“三哥,你就带上我嘛,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他就是想找找他亲爹,万一真有这么个人存在呢?
    顾越泽不耐烦推开他,“好好坐着,就你这性子,以后肯定娶不到媳妇。”
    “好端端的说什么这个。”顾越流嘟囔了声,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三哥,真不能让我跟着?别的不说,你若要人跑腿了,绝对没人比我跑得快。”
    对于自己速度,顾越流还是有自信的。
    “你就吹嘘吧,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差跑腿的人?”顾越泽声音不咸不淡,落在顾越流耳朵里,摆明了顾越泽嫌弃他,只得转向夏姜芙,软磨硬泡要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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