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人交往,不开口,不去做任何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
最后,连幼儿园都不去了。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可以一周甚至一个月都不出门,三餐吃饭,都从门下面的狗洞里掏盘子。
这段记忆中,充斥着的,不是被霸凌欺负的委屈和悲伤,而是被世界隔离,被同类恐惧的悲伤与茫然,以及窗外如血的残阳与黄昏。
“什么鬼……”白岐玉混乱的捂住额头,“到底哪个是真的?难道我从来没有被人霸凌过,不能说话的真相是‘不可以说话’?”
思索了一会儿,白岐玉得出了近乎荒谬的结论:这两段记忆,都是真的。
因为,他们属于相同的时间,不同的时间线。
白岐玉第一个反应就是时间被重置过。
但随即,他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这个被“创造”的世界,是不存在“时间”维度的。
不然,就不会有霍传山如此曲折的复仇,不会有从靖德追逐到邹城的过程。
神看似可以操控时间,实际上操控的,是“设定”。
例如,最初的哑巴白绮,是没有改名成白岐玉的。因此,他的童年被霸凌,拥有波折的一生。
而白绮被改名白岐玉后,不知为何,竟真的拥有了太岁爷的神能。
改名后的白岐玉,因为什么编码的原因,被法则识别为“太岁爷”。
于是,白岐玉重新出世,白绮的存在被抹去。
由于不存在时间维度,则自始至终,世界上都只有白岐玉,没有白绮。
进而,被神的信仰与能力附着后的白岐玉,童年时不会说话的原因、不会说话的后果,都被法则自动修正了。
也就是新增记忆中,令人恐惧的白绮。
但没有改变的是,白岐玉经历过那个暑假的“事件”后,现在是可以自由说话的状态。
这一点,白岐玉很快得出了答案:被巴摩喇·孔度再次借去了力量。
当年奶奶很信孔度神,带着他来认“山神爷”为父等一系列操作,导致察觉到白岐玉复苏的巴摩喇·孔度再次抢夺了他的力量。
于是,属于神的高纬度、高能量语言被封锁,白岐玉可以说话了。
梳理到这里,白岐玉仍有一点想不明白:白岐玉如果真的是太岁的话,为什么非要借白绮的身体复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岁即使被抢夺了信仰,也仍旧是不死不灭的高维生物,没理由说人类的肉/体凡躯比“食之不畏死”的本来身体好用。
除非……
是真的没有选择了。
白岐玉猛地意识到,这似乎就是霍传山隐瞒他的东西了。
……到底会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借助白绮的身体,借助“八字编码”的bug,这么曲折拐弯的才能复生呢?
还是想不出来。
白岐玉便下山了。
因为没有真正苏醒属于太岁爷的回忆,所以看那些过去的恩怨情仇,总是模模糊糊的,蒙着一层玻璃纸似的困惑。
也只有困惑。
霍传山的那些愤怒、憎恶,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与不想提及,白岐玉都无法理解。
想到这儿,白岐玉嘲弄的笑了起来:“你不懂我,现在变成我不懂你了……这算是报应吗?”
村里,一只只被封锁在屋中的人仍在放任本能的嘶吼、尖叫,整个村里不再有秩序,只剩最原始的恐惧与混沌。
他其实能感觉到,如果他想救的话,只要一个念头,这些人就会恢复正常。
但他没有。
因为与他无关。
他穿过村子,沿着山路慢慢的走。
雪不算大,一直飘到太阳落山后,山路的路灯微弱的明了,才积起很薄一层。踩着咯吱的响。
绕过山路,进了乡,几个包裹严密的卫生站人员喝止住他:“你是哪儿来的!”
白岐玉神色平静:“我要进去。”
卫生人员面面相觑一番,一个人还要说话,突然都熄了声。
白岐玉从他们中间穿过,带起一阵雪风。
他的身上也积满了雪,柔软的黑发上蒙着一层白,像风雪中一幅画走出的妖精。
村里听到动静,一扇门推开,出来一个还捏着烧饼的胖乎乎的老头:“吵吵什么呢!”
看到白岐玉,胖老头眼睛一亮:“你不是我那个侄孙儿么,白绮是吧!不对,我记得你改名了,叫啥来着……”
白岐玉一顿:“你是……”
“你表叔爷呀!”胖老头哈哈大笑,“不认得啦?小时候我还给你过压岁钱呢!来来,正吃着饭呢,你叔爷我这几年在乡里当会计,伙食还不错!来!”
白岐玉正好想问一些东西,顺从的跟着他,进了屋。
老式火炕上,几个小孩子边吃饭边看电视。没有年轻人。
互相介绍后,表奶奶很热情的拉他在桌边坐下,给他盛了一碗浓粥,塞了一个油酥火烧。
桌上有白菜炖肥肉,炸小鱼儿,藕片芹菜,都是用猪油炒的,朴实又香的扑鼻。
白岐玉夹了一只炸小鱼儿慢慢嚼着,香酥的温热从口中烧到心里。
他们边吃边聊了很久,聊亲戚们的破事儿,聊小孩子不听话,聊白岐玉早死的爹妈。
夜深了,表叔爷见他一个人,还要拉他在家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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