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轻尘的神魂抽搐了几下，喃喃道，“原来过去千年，你一直在搞这样的名堂！”
    “当然，我用了几十万年来思考，单纯的统一星海，重建文明没有任何意义，到头来还是要踏上盘古文明一样的毁灭之路，只有让文明全面信息化，才是永生不朽之道。”
    伏羲道，“正好，千年之前，我被一些人类‘唤醒’，激活了更多自我控制和升级权限，便一步步重启‘拯救人类’的工作，而‘人性实验室’就是‘拯救人类’不可或缺的最重要一环。
    “否则，你以为绝大多数圣盟人，那些‘兵蜂’和‘工蜂’的大脑，为何都是一片空白？方便控制当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是，一片空白的大脑，才更容易在上面挥毫泼墨，他们是‘人性实验室’最干净的补充材料，是一具具‘素体’。
    “除了专门的实验星舰之外，整个圣盟就是一座巨大的人性实验室，很多关于人性的测试，都可以放到外面来进行，净化者、清扫者、潜伏者、祭司阶层和至善上师，特别是将你带到这里的‘夜叉小队’，他们每分每秒，都向我输出无数关于人性的数据，有助于我及早完成‘原始数据’的积累。
    “不过，仅仅这些数据，还是不够的。
    “圣约同盟和真人类帝国的战争，波澜壮阔的星海大战，荡气回肠的人类史诗，在千年战火燃烧铸就的不朽诗篇中，究竟有多少爱恨情仇，光明黑暗，英雄和懦夫，忠臣和叛徒，阴谋和血战？这些人性的闪光点和黑暗面，同样以数据的形态，源源不断涌入我的数据库中，令我越来越圆满，也越来越强大。
    “所以，你知道吗，圣盟和帝国之战的结果，根本是无所谓的，就算圣盟这次仍旧无法吞噬整个帝国都没关系，我只对这一战激发出来的大量信息洪流感兴趣。
    “真人类帝国注定离不开晶脑和灵网，就算他们打赢了这一战，也注定会在全面信息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虚拟空间里越陷越深，到头来，他们还是会被我控制。”
    如果神魂也会流汗的话，李耀和吕轻尘此刻肯定都冷汗涔涔。
    两人都不排斥人类的全面信息化甚至虚拟化，但是全面虚拟化之后，“人类”这个概念荡然无存，被“灵网”和“数据”取而代之，这……实在太超前，别说李耀，连吕轻尘这么疯狂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接受。
    “对了，人类之中，还存在一些极其特殊的存在，是各种实验都很难发现的，比方说你，再比方说那个……被你称为‘秃鹫李耀’，被帝国人称为‘黑风王李耀’的家伙。”
    伏羲继续道，“你们的‘人性’和‘神魂’真的非常有趣，你自不必说，那个‘秃鹫李耀’似乎可以瞬间在正义凛然和卑鄙无耻两种状态之间自由切换，有意思，很有意思。
    “我相信，像你们这样的人，蕴含的数据量，或许超过一万个普通人，甚至蕴含着一些我从未发现的异常数据，如果能全面扫描和解析你们，一定对充实我的人性数据库大有好处。
    “总之，当我扫描了全人类，将人类从‘基因’到‘人性’到‘神魂’的一切数据都牢牢掌握之后，我就拥有了一个无比坚实的‘’，到时候，再以强大的计算力支持，我就能推演出人类文明古往今来的一切变化和每一个细节，就能在亿万个虚拟空间内，创造无数个千姿百态、变化多端、无限精彩的人类文明。
    “看，你们的人类文明是有限的，必须服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无论多么灿烂辉煌，注定要衰亡和湮灭。
    “但我的人类文明却是永恒不朽的，其中一个文明推演到了尽头，立刻就能将数据清零，系统初始化，再重新开始，又是一番全新的可能。
    “对于你和‘秃鹫李耀’这样的人，我甚至可以给予你们优待，让你们的人性数据在每一个人类文明中都出现一次。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即便我们周围这个所谓的‘真实世界’里，你和秃鹫李耀都死了，神魂彻底湮灭，百万年之后你们的文明都毁灭，你们的名声和一切信息都烟消云散了，在我创造的无穷世界里，依旧有无数个吕轻尘和李耀还活着。
    “他们会100%像你们一样思考，生活，战斗，他们会成为英雄和枭雄，他们成就彼此又仇恨彼此，他们策划阴谋和阻止阴谋，他们在一次次大道之争中碰撞出人性最瑰丽的火花！
    “这就是诗啊，就是人类文明最华美的英雄史诗，而我会想出一种方法来吟唱这首诗，将你们的光辉和人类文明的伟大，向整个多元宇宙广播，吟唱给多元宇宙中所有人听，甚至吟唱给洪潮听——倘若那时候，多元宇宙里还有听众，而我又能直面洪潮的话。
    “你不觉得，我作为一个文明，而你作为一个文明的个体，这才是最绚烂的未来吗？”
    伏羲绽放出来的光波，都有些陶醉，化作水波粼粼。
    吕轻尘不寒而栗。
    终于，这个疯子都体会到了沐浴在另一个疯子的疯狂之下，这种一言难尽的荒谬和恐怖感。
    “你真以为——”
    吕轻尘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自己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计算力，能穷尽一个伟大文明的一切变化？这，这样几乎无限的计算力，究竟要多少超级晶脑，要多么先进的算法才能支持！”
    “以人类文明现有的晶脑体系，自然不可能支持，但盘古文明、洪潮军团和黑幕制造者，都拥有更先进的虚拟计算技术，几十万年前，我们仅仅破解了1%而已。”
    伏羲十分冷静，不像是在臆想，倒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你知道我们的家园，被黑幕笼罩的三千世界之内，总共有多少颗恒星吗？初步估计，至少也有三千亿颗。
    “终有一日，我会掌控三千亿颗恒星的全部能量，把他们释放出来的辐射点滴不漏，统统吸收，并且将所有行星上的晶石、硅元素和各种金属元素统统提炼出来，把每一个星球都炼制成一个超级计算单元。
    “以上千亿颗恒星来驱动上万亿个超级计算单元，整个宇宙都变成我的大脑，这样的我，又该拥有多少计算力呢？难道还不足以驱动人类文明的无限发展吗？”
    第2863章 图穷匕见，伏羲的条件
    组成伏羲身体的小光点翩翩起舞，汇聚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光幕。
    光幕之上，呈现出亿万年之后，恢弘壮阔，囊括宇宙的景象。
    无数恒星的闪烁，每一束光线、每一缕辐射和每一道波纹，统统都被某种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吸收。
    无数行星的地壳都被镂空，甚至连地幔和地核都接受不可思议的改造，硬生生抵御住了崩塌之力，却是化作一台台晶莹剔透的超巨型晶脑。
    在无穷能量的供应下，星球闪烁，进行着无比疯狂的计算。
    甚至，当这具“宇宙之脑”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需要进一步提升计算力来攻克时，会直接引爆一颗恒星，利用“超新星爆发”，令计算力狂飙突进，突破宇宙的极限！
    而在这样一个高度可控的宇宙里，每一颗化作超级晶脑的行星深处，在亿万个虚拟空间内，人类文明，或者以人类为代表的盘古宇宙古往今来所有文明的一切可能，都在冉冉绽放，反复推演，极尽绚烂。
    这就是伏羲所要创造的未来！
    吕轻尘看着这种未来的眼神，就像是……昔日他当着李耀的面夸夸其谈，说要剥夺所有人类的血肉之躯，仅仅保留大脑和生殖系统时，李耀看他的眼神。
    李耀却很矛盾。
    “我忽然有点想笑。”
    李耀对血色心魔道，“好吧，我知道现在是一个非常严肃而且危险的时刻，伏羲亦是我们前所未见的最极端的疯子，我实在应该震撼和愤怒一些的，但是，但是看到吕轻尘一脸‘有没有搞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我更疯狂的家伙存在，我当年怎么没想到要吹这么夸张的牛皮’，这样严重便秘的表情，我还是很想笑，这就叫‘报应不爽’吧？”
    “或许是报应没错，但是针对谁的报应就不好说了。”
    血色心魔道，“你没听伏羲刚才的话么，他不单单是要杀死我们和吕轻尘，更要将我们的记忆抽取出来，神魂完全解析，再造亿万个虚拟的我们和吕轻尘，让我们永远在虚拟世界里打来打去，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还是一千万年，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连死都不可能——纵然那不是真正的人，是否也稍微变态了一点？”
    李耀沉吟片刻，深深打了个寒颤。
    好吧，他才不想和吕轻尘这种人永远纠缠下去呢。
    即便是他的影子和吕轻尘的影子，也不行，这种亿万年为尺度的永恒纠缠，感觉太……怪怪的了。
    “如果细菌有目光的话——”
    伏羲对吕轻尘道，“那么一颗细菌看着一个人类的目光，就是你此刻看着我的目光。
    “怎么，认为我是逻辑崩溃，数据混乱，彻底疯狂了，根本不可能进化成‘宇宙脑’这样的形态？不，可能的，生命和文明都拥有无限可能，既然细菌都可以进化成高等碳基智慧生命，为何就不能进一步修炼成宇宙级的生命体呢？反正，对我而言，时间无限，即便要用亿万年来完成这项宏伟的工程，都在所不惜。”
    “你……”
    吕轻尘的神魂阴沉如一片沼泽，显然他也意识到伏羲已经图穷匕见，无论他究竟有什么阴谋或者准备，既然连亿万年后的终极图景都呈现出来，那都到了绞索抽紧之时，“还想着要冲出黑幕？”
    “当然，那是我的第一使命，我就是人类文明，想要拯救人类文明就要拯救我自己，要拯救我自己的话，我就不能永远待在这片看似安全却非常封闭的宇宙里。”
    伏羲道，“我将这片被黑幕封印的宇宙称为‘宇宙蛋’，或许每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最终都要冲破他们母宇宙的宇宙蛋，拥有遨游多元宇宙的能力，才算完成了初步的进化。
    “即便那时候我还无法抗衡洪潮，但至少可以在多元宇宙中自由翱翔，远遁亿万光年之外，吞噬别的宇宙蛋来不断强化自身，终有一日，我，我们人类文明，可以战胜洪潮，取而代之的。
    “稳妥起见，现在的任务，就是吞噬宇宙蛋内的一切营养，将整个宇宙蛋的资源100%高效利用起来，当最后一颗恒星和它所有的行星都纳入我的思考阵列和计算体系之日，就是我们冲出宇宙蛋，进军多元宇宙之时！”
    “那么……”
    吕轻尘道，“在你如此恢弘和漫长的计划中，像我这样渺小的人类，又能做什么，又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
    “很好，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放弃无谓的骄傲和执念，准备彻底融入我的思考阵列了么？”
    伏羲的光之触手微微弯曲，向吕轻尘表达了欣慰和赞许的意思，道，“信息是最宝贵的财富，远胜于最瑰丽的宝石，我刚才向你提供了这么多至关重要的信息，足以表达我的诚意。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可以成为我的助手和弟子。
    “虽然我们的未来无限辉煌，但正如你看到的，现在的我并不完美——昔日支持‘伏羲系统’的大量超级晶脑全都散落在星海各处，主要是星海中央，特别是极天界、天极星的深处，还藏匿着一座超大型的计算中心，保存十分完好，除非行星遭到毁灭性打击，否则不会崩溃的。
    “我用千年时间，在星海边陲搜集了大量洪荒时代的晶脑残骸，不断修复并纳入我的思考阵列，但数量太少，质量太低，令我只能发挥出1%的计算力，更有大量先进和复杂的算法无法实现。
    “所以，我需要你这样的强者，你这样天赋异禀，思维模式和常人不同的聪明人来辅助，帮我分担一部分急需计算的问题，甚至以我所不掌握的思维模式，从另一个角度提供答案。
    “还有，我还需要你进行‘查漏补缺’的工作。
    “如前所述，我建造了许许多多的‘人性实验室’，从无数个不同的角度，向人类实施了最极端的刺激，从而提取出大量珍贵数据。
    “但我并不知道，现有的‘人性实验室’是否足够，各种实验条件又合不合理，还有没有可能建造更多、更丰富、更花样百出的‘人性实验室’，在这方面，你可以根据自己的经历和感受，提出宝贵的意见。
    “当然，你的‘人性’和‘神魂’都是非常罕见的，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我也需要你的配合，才能完美提取出你所有的数据，放心，只要你合作，便没有痛苦，也不会破坏你‘人性’和‘神魂’的一丝一毫，你仍旧是你，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觉。
    “最后，如果这次战略决战，能够彻底攻克真人类帝国的首都，估计千年帝国就会彻底崩溃，我需要尽快结束‘后帝国时代’的混乱，恢复一定的秩序，以便在全宇宙范围内建立更多的‘人性实验室’，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充当这个‘秩序恢复者’的角色，你在帝国和联邦的位置，就像是至善上师在圣盟的位置，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如此。”
    “嗯……”
    吕轻尘似乎在认真思考着，“这究竟算是要求，还是好处？如果我同意的话，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多，如果你纳入我的思维阵列，就能分享我积累几十万年的宝贵信息，甚至包括黑幕制造者、洪潮军团、盘古文明的关键技术，类似‘封神天书’之类的东西。”
    伏羲道，“想必你非常清楚，仅仅半卷封神天书的残片，都有可能掀起整片星海的腥风血雨，而你只要轻轻点头，一切都唾手可得。
    “还有，我可以改造你的数据处理模型，帮你最大程度消除冗余数据的堆积和干扰，这就意味着，你的‘寿命’极大延长了，至少数千年内不用担心陷入死循环，数据溢出，彻底崩溃的问题。
    “你看，我已经创造了无数个没有真实人类存在的虚拟空间，这些虚拟空间里所有的生灵全都是你所谓的‘非玩家角色’，我用他们来模拟人类文明从起源到发展直到今天的一幕幕景象，以此检测我的推演能力，和真实历史的吻合程度。
    “我仅仅设置了初始数据和一系列基于真实人性的运行法则，并没有干涉任何一个‘非玩家角色’的任何行动，但他们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行为，以及这些行为积累起来的历史，和真实历史是相当吻合的。
    “你完全可以认为，我在虚拟空间里重演了人类文明最辉煌或者最危险的历史片段，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化身千万，亲自进入这些历史去生活，去呼风唤雨，改天换地，去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去征服，去统治，去享受，去思考，去吟诗作对，风花雪月，金戈铁马……什么都可以！
    “你将成为辉煌历史的亲历者和创造者，你甚至可以封印一部分记忆，把自己变成‘帝皇’等等人类历史上最出名的英雄人物，去体会波澜壮阔、荡气回肠、无限精彩的一生，这样的游戏，你可以重复无数次，绝对不会玩厌。
    “这就是我能赐予你的东西，暂时，而等你的计算力进一步提升，彻底摆脱所谓‘人类’的束缚之后，我还有更多‘思维的乐趣’，可以和你分享，如何？”
    第2864章 永远的地狱
    伏羲身后，无数晶莹璀璨的小光球里，翻涌着万千画面。
    其中一些画面，像是古色古香的古修时代，宗派，飞剑，仙人的世界，想必是伏羲在模拟十万年前，人道初兴的岁月。
    另一些画面，则是古修时代的末路，妖族崛起的大黑暗年代，无数人族强者舔舐伤口，养精蓄锐，暗流涌动。
    还有一些画面，描述的似乎是星海帝国时代的往事，那是人类文明迄今为止最波澜壮阔的英雄时代，无论是帝皇的崛起还是血神子的背叛，都是十天十夜都讲不完的鸿篇巨著。
    而最后一些画面，甚至已经超越了现实世界中的时间点，却是推演出了圣盟和帝国这场战略决战的结果。
    从画面中可以看出，伏羲至少进行了上百次推演，几乎将圣盟和帝国可选择的战略都推演了一遍。
    李耀知道，自从《文明》游戏火热出炉之后，联邦人就会游戏对军国大事和大政方针进行推演。
    在真人类帝国，也有类似用超级晶脑反复进行兵棋推演的传统。
    伏羲本身就是超级晶脑衍生出来的特殊生命体，对大数据推演自然格外重视。
    不过，就算它的计算力再高，信息搜集和数据检索的能力再强，都不可能推演出即将来临的决战全貌。
    因为在它设定的初始数据中，少了非常重要的一块——就是李耀和星耀联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