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清一清嗓子,板下脸喝斥道:“放肆,陛下一言九鼎,岂会食言。”
被张进这么一斥,中年汉子不再言语,但面上还有迟疑之色,其他人也都一样,并没有退去的打算。
“不如……”在短暂的沉默后,中年汉子伸出三根手指,试探道:“改成三日?”
东方溯气得几乎要笑出来,“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可以让你讨价还价,朕说了五日就五日!”
中年汉子不服气地道:“我们已经在这里耗了数日,再等五日也太久了,万一……”
“没有万一。”东方溯漠然打断,“五日后,朕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如果你们还不肯退去,朕唯有以扰乱宫庭的罪名,将你们押入京兆府大牢。”
众人愣愣站在那里,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是当今天子,大周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们平日里都是再老实不过的人,之所以大着胆子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悲痛亲人惨死,想要讨回一个公道,并不是真想惹上牢狱之祸,尤其是东方溯给出了五日其他,在短暂的犹豫后,三三两两散去,很快就只剩下尹仲一人。
尹仲并不甘心,但他现在已是自顾不瑕,鲜血不断带走体内的温热,令他感觉越来越冷,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可萱儿的仇还没有报,他不甘心,不甘心!
张进瞧出尹仲情况不太好,试探道:“陛下,要不要……”
东方溯知道他的意思,“传太医吧,保住他的性命,朕要让他亲眼看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喳!”张进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尹仲的命算是保住了。
在解决了宫门的事情后,马车截着东方溯来到宗人府,负责掌管宗人府的是厉亲王,人如其名,对人对己都极为严厉,铁面无私,虽然年近七旬,但依旧精神矍铄。
得知圣驾亲临,他与林默一并迎了出来,一见到东方溯便立刻满面愧疚地道:“老臣看顾不力,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治罪。”
“皇叔言重了。”东方溯扶住想要跪下的厉亲王,“朕相信皇叔已经尽力了,只是有些事情防不胜防。”说着,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林默,“怎么样了?”
林默知道他是在问予恒的情况,如实道:“纪太医还在里面诊治。”
见东方溯不说话,张进知道他是在担心予恒,又不肯说出口,逐小声安慰道:“陛下别担心,大殿下福泽深厚,连上了战场也没事,相信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东方溯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在厅堂等了一会儿后,纪临走了出来,见东方溯也在,不由得愣了一下,直至张进问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启禀陛下,大殿下中的是砒霜之毒,好在份量不重,又发现及时,没有性命之忧,只需按时服药,清除体内毒素即可。”
“知道齐王是怎么中的毒吗?”厉王焦灼地问着,在这件事上,他是最紧张的,自接掌宗人府以来,他一直严明仔细,从未出过错,结果一出就出了这么大的错。
“下官在齐王喝的鱼汤里验出砒霜,应该就是那个了。”一听这话,厉王立刻道:“立刻去把做汤的厨子带来。”
第一卷 第九百三十四章 出奇不意
厨子很快被带来了,得知汤里有毒,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喊冤,“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殿下,连想都不想敢。”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急忙道:“负责送膳食给齐王的是小厮阿平,或许是他在送膳途中下毒。”
厉王冷哼一声,道:“去把阿平叫来。”
“不必了。”林默突然出言阻止,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朝东方溯道:“陛下,卑职刚才问了今日负责看守的两名手下,在膳食送进去之前,他们都用银针试过,并无异常。”
林默做事一向谨慎,在奉命审问予恒后,他便派人看守,为避免出意外,任何拿给予恒的东西,都要一一检查;尤其是膳食,哪怕是一碟调料一碗水,也要用银针试过。
东方溯一怔,诧异地道:“你是说,在送进房之前,汤里并没有砒霜?”
“是的。”林默接过手下递来的银针,恭敬地呈给东方溯,“陛下请看,砒霜毒性强烈,银针只需沾到一点就会变黑,但这根银针通体银亮,没有一丝转黑的迹象,可见厨子和送膳的小厮都没有下过毒。”
东方溯捻着银针思索片刻,道:“那在他们送来膳食后,有谁进过予恒的房间?”
林默抬头,眸光乌沉如墨,“并没有。”
东方溯面皮狠狠一跳,神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半晌,他硬梆梆地吐出四个字,“朕知道了。”
林默试探道:“那现在……”
“朕进去看看。”扔下这句话,东方溯转身走了进去,窗子都关着,光线艰难地透过窗纸进来,在地上投下浅浅的光影。
予恒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可怕,要不是盖在胸口的被子能看到轻微的起伏,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没了生机。
东方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痛心、失望、厌恶、悲哀……无数情绪交织在眼底,复杂难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叩门声,是解毒的汤药煎好了,在得了东方溯允许后,下人端着药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喂尚在昏迷中的予恒喝下。
“唔……”在下人离开后不久,予恒发出低微的声音,眼皮缓缓睁开来,在适应了屋里并不明亮的光线后,他瞧见了站在床边的人影,诧异地道:“父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东方溯收起眼中的复杂,淡然道:“朕听说你中了毒,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予恒流露出动容之色,但仅仅只是片刻,便又点滴不漏地收了起来,强撑着坐起来些许,讥声道:“您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东方溯漠然盯着他,“这是你对父皇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父皇……”予恒咂一咂嘴巴,嘴里还残留着汤药的苦涩,“您心里早已经没了我这个儿子,我又何必硬凑上来。”
沉默片刻,东方溯徐徐道:“所以,一直到现在,你都还认为自己没错?”
“当然。”予恒不假思索地回答着,“予怀贪污赈银,纵容手下胡作非为,残害人命;百官上奏要求废除他东宫之位,合情合理。结果呢,您为了维护他,将脏水一股脑儿往我身上泼。”他吃力地拍一拍手,满面讽刺地道:“呵呵,天底下竟有这样狠心绝情的父亲,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东方溯没有与他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道:“知道谁想要害你吗?”
予恒眸光微微一颤,“不知道。”
东方溯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漠然道:“朕知道。”
他的话令予恒诧异不已,“是谁?”
“你自己!”听到这三个字,予恒搁在被上的双手猛地一缩,半晌,他不自在地笑道:“我自己下毒害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方溯面无表情地道:“为了逼朕废予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尽管予恒极力掩饰,仍是透出一丝心虚。
第7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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