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己做的。”王奶奶说,“小既可喜欢吃我包的包子了,他那手艺都是我教的呢。”
相十方闻言,拿起一个白胖包子咬下去,接着被烫得五官皱起。
“慢点儿吃,还烫着呢。”王奶奶乐呵呵道。
吃下一个包子后,相十方也主动和王奶奶聊起来。
“您家里人?”
“儿子儿媳上班去了,孙子在南边儿上大学。”王奶奶答道。
相十方点了点头,又问:“您和林既,认识多久了?”
“他十三岁就搬到我家隔壁,做了十多年邻居咯。”王奶奶说,“小既没几个走得近的亲戚,说我们一家是他的亲人,也不为过。”
“那您能给我讲讲他以前的事儿吗?”
王奶奶说行啊,她虽然年纪大了,但头脑还是清晰的,她说第一次见小既他瘦瘦小小的,怕生,说话也细声细气,但有礼貌,每次见人都打招呼。林既的家庭是普通的一家三口,爸爸经常出门,妈妈顾家,虽然普通,但过得幸福。
王奶奶说起往事有着老年人的特性,就是比较啰嗦,爱重复,可相十方从头到尾都听得很认真,透过王奶奶的描述,他慢慢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瘦弱,内向,会无意识的微微含胸,黑框眼镜下的那双桃花眼羞涩的内敛着它的美丽,这个林既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却和相十方印象中温柔成熟的林既重合,构成了他完整的爱人。
王奶奶说到了林既的高三,她的语气不再愉悦,而是叹息怅然。
“小既着孩子,命苦。他们一家子本来过得好好的,一场人祸,林诚没了,没过多久,他妈妈有查处了肺癌。”
“他们家的积蓄全还债去了,为了给倩然治病,小既去打工,经常是大半夜才回家,那时候他又要学习,又要挣钱,累得,我现在想,心都疼。”
“你以为这就完了?小既原本可以再冕大念书的,可高考少考了一门,原本他的保送名额说没就没了。要不是因为这样,小既怎么会瞒着他妈妈到外地和老板闯?”
“本来能一个星期回一次家,能陪陪他妈,至少……至少能让倩然能多和儿子在一起,没准她能想开了,就算最后还是没多长时间,也不会一个人流落在外,至今都回不了家。”
王奶奶说到这,声音也哽咽了。
“你是不知道,那时小既和老板闯出了点名头,一心欢喜的回家,想个倩然一个惊喜,却看到倩然遗书时的有多难受。”
“我还记得,他那时还安慰我呢,可能我们都走了之后,他竟然,竟然做了傻事。”
相十方被王奶奶的讲述压得喘不过气,愧疚比山还沉重,在听到“傻事”时,相十方的心陡然一坠,他不安地问:“什么傻事?”
“他割腕了。”王奶奶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差点就没了。”
相十方愕然睁大了眼,一瞬间好像五感从他的感官抽离了,他想起了林既手腕上被手表遮挡的疤,当初他问过,林既怎么答的来着?
“出过一次车祸,手腕被玻璃割伤了。”
林既还说:“很难看对吧?”
他怎么将着绝望到极致的痛苦藏得密不透风,还能坦然地笑出来?
相十方没意识到,自己在颤抖着,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当初没那么凑巧,林既没被发现,这个世界有个人会无声无息的离开,而他并不知情,他不会知道自己一个不经考虑的自私举动,会对另一个人的人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而这个人是他现在的爱人。
相十方这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惶恐过。
“叮咚——”
王奶奶用力眨了几下眼, 起身走向玄关,边走边喊道:“来了来了!”
没一会儿,王奶奶又走回来,说:“包子还在蒸笼里热着呢,真是的,把加加也叫来啊,还拿回去,多麻烦。”
“他昨天玩疯了,让他睡个懒觉。”
这温润和煦的声音,一下令相十方背脊绷直。
而林既看到了餐厅里坐着的相十方,笑容立即淡了,“他怎么在?”
王奶奶说:“人小相在楼下车里睡了一宿,你也真是的,让人家住一晚上怎么了,还赶人?”
林既火一下上来了。
相十方马上说:“是我的不对,林既做得没错。”
“大老爷们儿的,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开了。”王奶奶说着,就进了厨房。
“跟我出来。”林既面无表情道。
相十方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出了门后,林既皱紧了眉头,“相十方你什么意思?我话还没说清楚?”
“林既,我……”相十方喉咙哽了一下,“我想多看看你。”
林既这才看清,相十方的眼眶竟然是红的,眼中有明显的湿润。
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眼前的林既,能看到摸到,会笑会生气,是活生生的。
相十方感到由衷的庆幸,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将林既拥入怀中。
“你又来?放开我!”林既怒道,但下一刻他愣了。
他的肩膀湿热,相十方在颤抖,声音带着哽咽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愤怒被莫名的熄灭,林既有些茫然,相十方是在哭吗?相十方也会哭?
但很快,林既又醒悟过来,无论相十方在干什么,都与他无关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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