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让我逐渐失去意识,三岔湾的冤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边,依旧那副表情看着我,好像是只等我咽气就能将我带走。
我卡着自己的脖子不甘心地朝着水潭看了一眼,忽然就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从水里走了上来,那个身影很熟悉,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他是谁,视线陷入一片黑暗,最后就是彻底的宁静。
……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长生当,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
玉姐的眼神冷若冰霜,在看到我睁眼的一刹那转身就走了,我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嗓子里说不了话。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一些记忆回到我的大脑,我迫不及待地抓着玉姐问刘三手的下落,玉姐却冷哼一声,“牵羊不成反被羊顶,他是被自己的贪心害死的。”
刘三手到底是死了。
我坐在床上失了神,脑子里尽是他沉入水底前对我做的那个手势,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证死亡,可是依旧无法承受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消逝,特别是这些天与他的朝夕相处,让我打心底觉得他的本性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坏。
“我早就告诉过你,憋宝牵羊是提着脑袋做事,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刘三手死有余辜,你不要再为他的事情伤神,好好休息,准备一下半个月后的盗门掌舵大会,你替八爷出席。”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
这次回来之后玉姐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很大转变,我心知她是为了刘三手的死在怪我,就没有多说话,脑子里一直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深山里的水潭,陷入昏睡的村庄,水底的女人,化蛟的水虺,害死刘三手的那只手,以及在我意识消失之前的那道黑影。
包括我是怎么回来的,玉姐肯定知道,只是她对此事缄口不提,我也无从得知。
于家庙是个很奇怪的村庄,处在川西的深山腹地,却祭拜女娲大神,所有的一切归结起来都是那座土庙起因,女娲的神像我见过不少,可是像那般赤身裸体怀抱婴儿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而且那婴儿……
一道灵光在头脑中闪过,我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到楼下的时候玉姐已经走了,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所有和女娲庙有关的信息,从下午查到深夜,最终锁定在了一个网名是一串数字的网友发帖上面。
帖子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中出现了一个赤身裸体怀抱婴儿的女神像,只不过要比于家庙后山那个大上许多,轮廓十分清晰,女神像双目微睁,目光朝向怀中婴儿,那婴儿闭着眼身体蜷缩成一团,宛如新生。
我紧紧盯着照片中的婴儿,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在三岔湾时爹怀里抱着的泥胎一次次浮现在脑海,竟和照片中的一模一样!
在照片下面还有一段话:重走黄河古道,偶遇奇怪土庙一座,有人认识这是哪位神灵吗?
只不过这篇帖子似乎没有什么人关注,回复寥寥无几,也没什么营养。
发帖时间是在三年前,我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把自己的电话留在下面,希望楼主能够看到。
完事之后我给爹打了电话,却是关机状态,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爹娘肯定都睡了,自己也关上电脑回到床上却左右睡不着,耳边回响着季宗卜对我爹说的那句话:若是这泥胎睁眼,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了你。
泥胎怎么可能会睁眼,若是睁眼,那岂不是变成了真正的童婴?
睡梦中,一阵冷风吹在脸上,顿时睡意全无。
我揉着眼睛发现窗户好像没关,外面呼呼的刮着大风,给我冻的直起鸡皮疙瘩。
挣扎着下了床去把窗户关上,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三伏天的这风怎么这么冷,与此同时,身后一阵滴滴答答的水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第十九章 爷爷故人
我猛地转过身,发现在房间里站着一个人,定睛观瞧,竟然是大壮!
大壮的脸色异常苍白,浑身湿透了正顺着头发和衣角往地上淌水,他站在屋内,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目光如刀子一般剐在我的脸上。
“大,大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死了吗?”
我后背紧紧贴着窗子,大壮之前和三岔湾的冤魂同时出现在后山,眼前的他肯定是鬼不是人,我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就准备直接从窗子跳出去。
大壮的脸上没有表情,看着我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你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害死了我,害死了我娘,害死了全村的人!”
“你为什么要回来!”
“全都是你,不要再回三岔湾,我求求你永远不要再回去……”
大壮的语调从怨毒逐渐变成哀求,他一边说一边朝我靠近,把我逼的半个身子都吊在窗台上,到最后和我脸贴脸,表情忽然狰狞声嘶力竭地吼道:“放过我们,不要再回去,永远不要再回去!!!”
吼到最后我感觉到胸口一闷,就失去了意识。
“砰砰砰!”
屋外的敲门声将我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从窗台斜射进来的阳光刺的我眼睛微微有些作痛,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知是梦还是真的,我揉着脑袋把门打开,玉姐正拎着早餐站在门口,“吃点东西吧,待会儿有人要见你。”
我一愣,问是师傅回来了吗?
玉姐摇摇头,“是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玉姐告诉我去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已经打过招呼了。
从于家庙回来之后我的胃口变的特别大,饭量是之前的几倍,玉姐买的两碗酸辣粉和两屉包子被我吃了个精光,吃完之后才想起她也没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玉姐笑着说没事,她一会儿再去门口吃点。
这是玉姐这几天头一次露出笑容,我看在眼中轻松了不少,而在这个时候,门口来了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玉姐心领神会地把我领上车,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车就开走了。
别克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坐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大汉,目光凌厉,面如刀削,一看就是久经生死之人。
上车之后我被蒙上了眼睛,感觉车辆行驶了接近两个钟头才停了下来,下车之后眼罩被摘下,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郊区,置身于一座大宅门前。
宅院很古老,长长的阶梯前是一扇朱漆大门,门上还钉着黄色的门钉,一左一右蹲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很是威武霸气。
那两个中年人在把我带进院子后就离开了,院子中间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时值农历八月,桂花香洋溢着整个院落,树下一张石桌椅,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听到声响淡淡说道:“来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女人竟然穿着一身军装,我顿时明白玉姐之前说的“上面”是什么含义了,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来问我洪水淹没三岔湾的事吧,毕竟一个村庄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不会就那么轻易算了。
见我不说话,那女人继续开口道:“于家庙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于家庙?
怎么又扯上于家庙了?
我心头一动,没有说话,心中却明白了大概,水虺化蛟引发妖畜躁动,于家庙因为怅虎的原因陷入到昏睡当中,非净龙水不能醒,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引起了军方注意,又查到那几天我在于家庙出现过,这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不过按照玉姐的吩咐,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什么于家庙。
那女人忽然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拿手一指,失声道:“竟然是你!”
可是手又立马收了回来,不对不对,那天在于家庙遇到的明明是男的,这是女人,性别对不上,只是那凌冽的眼神太神似了,让我差点以为二者是同一人。
“红鲤,你去休息吧,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正房之内传出,门被打开,一位耄耋老者走到院内,那女人立马起身一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开了院子。
那名老者的岁数看着比我爷爷都大,却是容光焕发,走起路来铿锵有力,手里端着紫砂壶,走到石桌边坐下,然后指了指面前说:“别拘束,坐。”
老者较之前那名女子看起来和蔼许多,不过我依旧保持着警惕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却见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小小年纪就敢深入龙潭擒蛟,当真是年轻有为。”
我知道他说的是于家庙的事,点点头没有说话,却听他语出惊人道:“和你爷爷年轻时一个脾气,闷葫芦。”
“你认识我爷爷?!”
我眼珠都快瞪了出来,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位老者,脑中拼命地回忆,可是丝毫不记得爷爷说过认识这么一位有身份的人。
“我和你爷爷在三十年前有过一面之交,初识便相见恨晚,只可惜当时有要务在身匆匆离去,时隔数十年再见故人之后,没想到已是阴阳两隔。”
老者话音中无不透露着哀伤之情,完全看不出是装的,难道他真的是我爷爷的朋友?
“说来话长,今天找你是有事想要请你相帮。”
老者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看着我缓缓说道:“在于家庙的时候你曾说过,那里的人是受到了怅虎的影响,必须得有净龙水才能使他们苏醒,对吧?”
我说是,可是这净龙水是传说中的东西,我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它在哪。
老者品了口茶,“我知道。”
这个时候虽然心下已经知道他们找我是所为何事,可是依旧耐不住对净龙水的下落产生好奇,因为玉姐说过,净龙水乃是化龙净身之水,能够褪去俗尘,脱胎换骨,天灵地宝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只有在净龙水中洗涤一番才能真正完成蜕变,而且能解天下厄运之气,可以称作是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
察觉到我动了心思,老者呵呵笑道:“在江西有一个传说,三百年前在那一带层出现一个外来人,声称要把江西化作东海,随后将自己泡在一口井中,一十三年未曾离开,后身体开始长出黑色龙鳞,被一途径此地的道人听闻此事,斩杀其未化龙之前,才保得一方太平。”
我一愣,这就没了?
“那口井被当地人称作浮龙井,相传是春秋末年老子隐居在此专门为其神牛饮水所挖的一口井,从古至今,不论天旱、天涝,井水水位依然不变,故有此井通向东海之说,当年老子在此传经布道,一天夜晚,有人在暗中看到有头长龙角的人从玄井中出来,混在人群中听老子讲经,不等老子散去,便提前在混乱中,从下井跑走,后来传说是东海神龙来这里听老子布道,时至今日在村庄里依旧有供奉此人的神庙。”
“不过……”老者顿了顿说,“此井在一个月前一夜之间忽然干涸,井底隐隐传来龙啸之音,怕是有妖物要出世,我们已经疏散了村庄并将其封锁,却对它毫无办法。”
我看着老者无奈的表情,疑惑道:“那你的意思,净龙水就在井下,但是被妖物把守?”
老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问道:“于家庙那黑衣人,是你的人吧?”
“不错,他叫青鲤,和红鲤是兄妹,从小便是孤儿,被我收留至今。”
我一拍大腿,“那你直接派他俩去不就行了,那啥青鲤能耐那么大,一窜那么老高的,还能解决不了?”
老者苦笑着说:“该用的办法我们已经用尽了,行行有道,有些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才行,而且不白做。”
我说你找错人了,我啥本事也没有,天大的好处没命去享也是白费,于家庙的事情到现在我自己都没闹明白,实在是能力有限,爱莫能助了。
如果说在之前我入这行还有股子热血劲儿的话,那么刘三手的死对我来说无疑是最深刻的一课,玉姐那句他是被自己的贪心害死的,被我铭刻在了心里,量力而行是这行最大的保命手段,老头开的价码我听都懒得听,打心底就给否定了。
我的反应似乎早在老者的意料之中,就见他呵呵笑道:“不碍,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还有就是半个月后的盗门掌舵大会,我会力保你成为新的青羊印掌印,你是白老鬼的孙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在西南地区,老夫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道谢之后我就离开了院子,在出门时红鲤正抱着肩膀依在门口,看见我出来眼中尽显不屑,我也懒得搭理她,心说跟这种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就被蒙着眼睛带回了长生当。
玉姐一直在店里等我,在看到我回来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松,说让我赶紧洗把脸带我去吃好吃的,我心中一暖,在离开三岔湾之后,玉姐算是我最亲近的人,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我,让我从失去爷爷的阴影里走出来不少。
我应了一声正要上楼,却见玉姐脸色猛变,一把抓着我的胳膊然后用力一翻,六个青乌的黑点赫然出现在手臂内侧,我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摸,却被玉姐拦下了。
“这是水虺留下来的痕迹?”玉姐蹙眉道。
我想了想,还真是,当时水虺就抓在这个位置,心中不由得紧张,问玉姐会不会有事。
玉姐沉吟片刻道:“水虺乃是天下至毒之物,通常人中了虺毒一时三刻便会暴毙而亡,可是它在你的体内却没有发作,但如若不除,恐怕后患无穷。”
第二十章 外八门
我被玉姐说的脸上没了颜色,颤抖着声音问那怎么办,玉姐说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等八爷回来问问他了。
可是八爷一出门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万一在此期间虺毒发作,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顿时也没了吃东西的念头,玉姐拍着我的肩膀说:“没事,毒素既被压制,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发作,那水虺顶多也就是下灵,没有想得那么麻烦,最近我会多留意,肯定有办法的。”
我愣了半天神,心知不过是宽慰的话罢了,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随即转移话题问盗门掌舵大会是怎么回事。
虽说已经拜入季宗卜门下,可是从小接受的都是些四讲五美,嫉恶如仇的正统教育,憋宝一门窃取的是天地灵宝,不会拿人财物,可是让我冷不丁和那些小偷小摸混在一起,打心里还是抵触的。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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