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看着宋清寒的眼睛，像是失了魂。
    “卡——”韩毅终于喊了一声卡。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已经快速出戏，眉眼之间柔和了下来的宋清寒，指导场务去将他们带了过来。
    “这里——”韩毅指着刚刚一个不小心露出了打光板的地方，“待会可能需要补拍一下。”
    “好的导演。”宋清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个演员抿了抿唇，也轻轻应了一声。
    刚刚他被压戏了。到了后面，他甚至是被这个宋清寒带着入戏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宋清寒，在助理手中接过了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又在场务的吆喝中开始了第二次的拍摄。
    这一次的拍摄很顺利，韩毅看了看成品，一挥手，就让他们过了。
    宋清寒从场上退了下来，头上还带着被捂出来的汗，心底的担忧却是放下了一半。
    他太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演一场戏了。之前在试镜会上虽然演了一场，但到底不是真枪实弹的片场，镜头感完全没办法掌握。
    而现在看来，他的感觉还没有丢失。
    如果说演技是可以磨炼的，那么镜头感其实算是与生俱来的。宋清寒上一世的镜头感其实也很好，即便是之前做龙套的时候，他踩点和角度都是极为明确的，这就是天赋了。
    而重生一世的宋清寒，依然没有丢失这个天赋。
    坐在远处关注着这边的谢亦安并没有近距离地感受到这场戏拍得怎么样，可是从韩毅的表现来看……似乎拍得很不错。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宋清寒，真的就这么实力超群么？
    他将手中的纸杯捏瘪，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站起身，往韩毅的方向走去。
    第19章
    韩毅还在回放刚才拍的那一条片花，身边突然就多了一个身影。
    “嗯？”韩毅一转头，就对上了谢亦安含笑的脸。
    “怎么了？”韩毅敲了敲桌子，语气轻松。
    “刚刚那个……导演我能看看吗？”谢亦安的目光投向显示屏上，上面正在回放着宋清寒朝着那个和他搭戏的演员走去的画面。
    韩毅皱了皱眉，还是让开了半个身子，空出一小片地方给谢亦安:“你看看吧，虽然还有点稚嫩，但是镜头感还不错。”
    谢亦安眉梢微动，微微弯腰看了过去。
    精致清冷的青年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好友，脸上似乎还带着轻浅的笑意，可是他的眼神却是冰冷冰冷的，带着深重的寒意。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青年该有的表情，他身上似是笼罩着迷雾，让人忍不住想深入探索他的一切。
    即便是谢亦安心里对宋清寒有一点成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戏感实在是太好了，一举一动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充满了灵气。
    他像是一个天赋型的选手，然而看他的走位，偏偏又充满了日积月累才有可能存在的熟练。
    他大概理解陈安为什么签下他了。
    谢亦安皱了皱眉，一直等到那段片花播完，他才慢慢地直起身子。
    “怎么样？”韩毅站在一旁，看见谢亦安看完了，像是可有可无地问了一句。
    “拍得很好，不愧是韩导。”谢亦安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韩毅的马屁。
    韩毅听了，笑了笑，看谢亦安的状态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拍下一条。”
    “好的。”谢亦安顺从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比较偏僻的地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嗯……不行。”
    “……”
    “实在不好意思。”
    他挂断了电话，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往自己刚刚休息的地方走去。
    宋清寒休息的地方就在谢亦安的旁边，谢亦安回来的时候，宋清寒正好解开了领带坐在椅子上喝水。
    “谢哥。”宋清寒直起身，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精致的眉眼之间看不出一点凌厉之色，和刚刚屏幕上的那个浑身散发着压迫力的青年完全不一样。
    谢亦安勾唇笑了笑，在宋清寒身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突然问道:“宋清寒，我挺想知道的，你是怎么签到陈安手下的？”
    他的语气算不上太好，脸上却是带着温柔的笑，要是站的远一些的人见了，恐怕也只以为谢亦安在不计身份和宋清寒聊天罢了。
    宋清寒脸上也带着清浅腼腆的笑，想是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前辈一样，眼眸晶亮，像是星光璀璨:“不过是运气好。”
    “运气好？”谢亦安轻笑一声，再喝了一口水，将那瓶矿泉水拧上，随手摆到桌子上，“你知道么，有人想搞你。”
    “嗯？”宋清寒侧头看了过去，眼神清澈。
    谢亦安却是无赖地摊了摊手:“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的表情宠溺又嗔怪，似乎是在打趣宋清寒一样，任谁一眼看过去，都会产生一种，啊，谢哥真是体贴温柔的感觉。
    宋清寒也随着他的话语点了点头:“谢谢亦安哥。”
    他朝着谢亦安笑了笑，清冷的眉眼化开，看起来柔软又无辜。
    站在不远处拍摄片场花絮的摄像将这一段全部录了下来，但是因为谢亦安和宋清寒都有意地压低了声音，加上片场嘈杂的噪音，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租下这个摄影棚的本钱是巨大的，更不用说加上那些机器的钱，几乎多休息一会，就有一笔巨款原地蒸发。所以韩毅看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群演的戏也差不多结束了，就叫场务过来提醒他们，准备下一场的戏了。
    大概是之前的那个片段让韩毅很满意，这一次韩毅直接改变了今天的拍摄计划，把宋清寒的一些戏份往前面提了提。
    宋清寒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甚至……他对此期待已久。
    他跟着片场助理到后面的更衣室换了另一套戏服，是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剪裁合体，配合他刻意锻炼出来的身材，尤为矜贵斯文。
    这一场，是宋清寒在试镜会是演过的那个片段，也就是方瑜在秦飞的引荐下和陈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谢亦安也换了一身戏服，身上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镜，脸上笑吟吟的，不像个法医，倒像是个穿着医生皮的斯文变态。
    他透过镜片看了宋清寒一眼，双手插兜，径自往片场方向走去。
    宋清寒整理了一下袖子，也含笑跟了上去。
    等到他们三个人都到齐了，韩毅调整了一下机位，一挥手:“action！”
    宋清寒在走廊里慢慢走过，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一连串的轻响。
    他面色沉静地走到一扇门前，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刑侦大队几个大字。
    他抬手敲了敲门，然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深蓝色的帕子，擦了擦手，站在原地等着。
    门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敲门声一样，静默了片刻之后，方瑜又伸出了手，在门上敲了敲。
    “砰——”木门被人从里面有些粗鲁地拉开，谢亦安那张俊美温柔的脸出现在宋清寒眼前，脸上还带着一点儿愠怒之色。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宋清寒的眼睛，脸上的愠怒迅速地收敛了下去，又恢复了那副斯文的，又带了点不羁的神色:“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呀？”
    宋清寒——应该说是方瑜，面容清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直接越过了谢亦安的身体，看向了房间里头。
    秦飞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扶了一下头上的警帽，冲着方瑜点了点头。
    “陈柯。”他沉声叫了一声，将谢亦安从门边拉开。
    陈嘉铭的戏服样式其实挺少的，他出场的戏份里大部分都需要穿着警服，而他身高腿长，完全将一身警服撑了起来，显得他格外精干，一本正经，肃然正气。
    宋清寒神色冷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
    韩毅站在监视器前面，神情严肃地看着。本来这一幕其实已经该结束了的，但是……这三个人之间似乎都被对方的演技给刺激了一样，浑身都融入了角色当中，普普通通的场景之间充满了迫人的张力，只是透过屏幕，韩毅都能彻底地感受到这三个人的情绪。
    韩毅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到了宋清寒的身上。
    他原来还有些担心，宋清寒和陈嘉铭两个人对戏的时候会被压制下来，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不仅没有被压制……反而不动声色地隐隐有控制全场的能力。
    甚至……陈嘉铭和谢亦安能够表现得这么出色，也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地带着他们一起入了戏。
    韩毅不是没有和一些影帝影后合作过，他们的演绎比起宋清寒三个人更为出色和圆滑，但那是在他们已经在这个圈子里磨砺了许久之后才有的结果。
    而宋清寒，他之前只不过是演过一些龙套角色而已，连配角都算不上。
    那么，他这种强大的控场能力，又是从哪里而来的呢？
    屏幕上宋清寒轻轻抬了抬头，手里拿着帕子不轻不重，漫不经心地擦着陈柯不小心碰到的地方，眼神冰冷，薄唇微抿。
    韩毅切到这个镜头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将自己刚刚的疑惑都收了起来。不管这个宋清寒是怎么练出这身演技的，但是他只要在组里好好拍戏，不搞什么幺蛾子，那他就不会对这些事情多加干涉。
    他最重要的，只不过是拍好这部电影而已。别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也不需要去掺和。
    片场里，其实宋清寒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谢亦安和陈嘉铭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两个人叠加起来的那种气场几乎是充斥在整个空间当中，而宋清寒不仅要做出方瑜该有的反应，还要保证自己的气场不被压下。
    一旦被压了下去，那放映的时候，观众的目光就会集中到另外两个人的身上，他将彻底沦为陪衬。
    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方瑜的粉丝不放过他，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原谅自己。
    宋清寒的心神越发地集中了起来，脑子里想着方瑜这个人，慢慢地，他的表情越发地自然了起来，就好像是他真的化为了方瑜这个人，他的小动作，他的微表情，无一不在说明着，他就是方瑜这个人。
    其实宋清寒接下方瑜这个角色，也占了几分便宜。方瑜的外貌在原着当中，也是清冷淡漠挂的，宋清寒特意锻炼了之后，和书中的描写已经契合了七八分。
    演员的外貌对人设还是有影响的。如果是一个彪形大汉饰演方瑜，不管他的演技有多好，观众的第一眼都会觉得有些别扭，除非他的演技真的已经登峰造极到能够令人完全忽略他的外貌条件。
    可是这样演技卓绝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圈里的泰山北斗。
    宋清寒的演技或许不错，但是离登峰造极这个层次，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只不过，他还年轻。年轻，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
    宋清寒心神微动，整个人都融入了方瑜这个角色当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楚铭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神色不明。
    第20章
    宋清寒的身心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一种高频率的压迫感，他的精神不由得振奋了起来，一举一动充满了一种矜傲又高贵的疏离冷漠。
    他沉浸在几乎是忘我的境界当中，和他对戏的陈嘉铭谢亦安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