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进完全不懂宋金突然夸自己干什么,讲价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习惯,省了几块是几块。当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还要脸皮做什么。
苦日子他过了三四十年,节省也成了一种习惯。
这种苦宋金不会懂的。
他就是个败家爷们,钱一定不能让他管。
两人买完衣服下去,唐三胖已经买好了油盐、牙刷、牙膏、刮胡刀、洗衣粉、梳子、镜子……还有一口锅在等他们。他没有买碗筷,因为何大进裁了竹子当碗,暂时不急着用。他知道钱不多,所以先把需要的先买了。
不得不说,这儿的东西还挺便宜,一百块钱还剩余三块钱,路过早餐店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买两个包子。
他饿极了,见他们下来,快步走过去说:“我们去吃早饭吧。”
附近的早餐店在这个时段很热闹,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宋金点了个云吞,何大进觉得米饭实惠又耐饿,就点了个汤饭。唐三胖一眼看下来,什么都想吃,半天没拿定主意。
宋金看不下去了,说:“你想吃什么就点吧。”
唐三胖的眉头顿时舒展,抬手招老板过来,说:“我要一笼蒸饺、一碗豆浆、两根油条、一碗汤面,铺个蛋。还有……”
“打住!”宋金和何大进不约而同制止他,“够了三胖!”
“哦……”唐三胖依依不舍地交出菜单,要是继续点,他还能点上五样。
何大进看着坐在桌对面,一个人却占据了三个人位置的唐三胖,轻轻叹息:“三胖,人不能太胖呀……”
宋金说:“人也不能太瘦,像我这样就刚刚好。”
何大进说:“你就不能不夸自己?”
“我这哪是夸自己,我是陈述事实。”
“脸还要不要?”
两人拌着嘴,老板已经陆续上了早餐。唐三胖不管他们两个,自己吃了起来。他先吃汤面,否则一会面吸走了汁水,面要坨,又没汤,会十分难吃。
他夹起一筷子面,呼呼吹凉,随后吸溜吸溜地吸进嘴里,嚼几口咽下,动作娴熟快速。
一碗汤面很快被他吃完了,他立刻吃蒸饺。一笼蒸饺不过九个,九口吃完。这个时候滚烫的豆浆已经不烫嘴了,配上油条吃刚刚好。他吃得快,但并不是狼吞虎咽,而且吃了几种早餐,桌面还干干净净,是一种让人看了非常舒服的吃法。
宋金的云吞烫嘴,何大进的汤饭也烫人,于是两个人就看着唐三胖从头吃到尾。唐三胖喝下最后一口豆浆,宋金才开口说:“三胖,你真能吃,吃得可真香,我怎么觉得看你吃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充满了食欲。”
唐三胖嘿嘿一笑,看了看他们还没开动的早点,差点就说给他吃了。宋金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将碗推出去一半,就被何大进给劫住了,还被他瞪了一眼。
“自己吃,三胖吃得够多了。”
“哦。”
唐三胖好不失望,他擦了擦嘴,纸巾没有扔在桌上。等一会他们吃完了,才将纸巾放桌上。
早餐足足吃了三十块钱,唐三胖一个人就吃了16块。结账的时候何大进心疼极了,跟在后头的唐三胖也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他赚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吃的上面,因为没有来自养老和育儿的压力,又有退休金,吃喝都很自由,每个月存点小钱,其余的都买吃的,很自在。
现在花钱有罪恶感了,因为钱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三个人的。
他突然想,要是他有儿女要养,是不是也要过得这么束缚,不能那么自在。
那……他又要庆幸一次自己没有儿女了。
三人是走回何家村的,太阳这个时候已经出来,头上没有遮挡的宋金和唐三胖热得大汗淋漓,何大进像个没事人。
唐三胖热得实在受不了了,拿了垫在车箱的香蕉叶遮挡。宋金向来讲究,又矜持,不肯拿这还沾着鱼腥的香蕉叶子挡头,宁可晒着。
近中午时三人终于回到了何家村,村里的狗也晒蔫了,冲他们吠了几声就消停了。
倒是树上的知了吵人,从村头吱吱叫到村尾巴。
唐三胖抬头巡视树上的知了,说:“你们吃过知了猴吗?”
“啥玩意?”何大进说,“知了能吃?”
宋金说:“当然能,破土而出的金蝉是桌上的名菜。”
唐三胖也点头:“可好吃了,尤其是油炸的,又酥脆又有营养。要不我们今晚出来抓知了?”
何大进摇头:“那玩意哪能吃。”
“真不懂吃,还顽固不接受新事物。”宋金拍拍唐三胖厚实的肩头,说,“晚上我跟你出来。”
何大进说:“等会回去先把井给洗了。”
回到土屋,唐三胖把东西都放好,这才略有点家的感觉,心都跟着踏实了。不一会宋金就探头说:“三胖,我们去洗井,把你新买的桶带上。”
唐三胖说:“我没买刷子。”
这土屋的墙壁都是泥墙,只刷了一层薄薄的白浆,四处剥落,刷子一刷,估计屋子就见泥墙了。地板也只是铺了一层粗制的水泥,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根本用不着刷子。
“何大进在做刷子呢,快出来。”
等他们出来,何大进已经做好了“刷子”。一捆用半人高野草捆成的束子,虽然粗糙,但刷滑溜溜的苔藓很好用。
下水的是宋金,他想到已经有新衣服替换,脱掉上衣就下水,不管裤子了。井水一年四季基本常温,在盛夏下水,比游泳池的水还要冰凉,无比舒服。
要不是四面绿油油的苔藓有点让人瘆得慌,宋金都想把这当做“温泉”泡着了。
没等他享受个三秒,天降一大捆草,何大进在上头说:“快刷井壁。”
绿色井水加一把草,再加个人,唐三胖看乐了,说:“金哥,你现在就像是锅里的汤,刚被大进哥洒了一把葱花。”
宋金顿觉好笑:“去去去,一会换你下来,变肉汤。”
他用桶舀了水让唐三胖提走倒掉,这井约莫两米高,地下渗水慢,舀了一半,宋金已经能站在井底而不用在井壁的石头缝里站着了,也更好使劲。
他抓着这捆草开始刷井壁,等上面的刷完了,继续舀水,把井水舀完,再刷下面部分,连地下踩脚的沙子都清走一些,也省了功夫去清扫。
宋金边洗井,底下边渗水进来。他又把四面壁都刷了一遍,这才上去。等过了三个小时后再回来,井水已经干净了很多。他又下了一次井,把水都清走。
又过三个小时,宋金揭了井盖看,干干净净的井,盛满了干干净净的水。
井水见底,底部的沙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傍晚的日光倾斜,落入井中,晃得井水如镜,折射着明媚日光。
唐三胖喝了一口,真甜。
以后打水不用去远处接山泉了,他们家的井就很好。
有了水,日子好像能一天天好过起来了。
第15章
有了可以直接食用的井水,做什么都方便了些。洗干净水井后,宋金就提了水进去洗澡。
井水清冽,洗完后宋金神清气爽,换上下午就晾干了的新衣服,更是清爽。他在这土屋附近巡视了一遍,把地形摸清楚,脑子里已经构建了个蓝图。
首先还是得把前院收拾一下,杂草长得都能吃人了。然后逐步把后院、左右两翼清理规划,种上菜。如果种上花肯定很有情调,但宋金不打算这么做。
毕竟先有温饱才能讲究情调。
“金哥——吃晚饭了。”
晚饭有肉,但依旧是鱼肉,不过唐三胖买了铁锅,终于不是单纯的熬鱼汤。鱼肉被唐三胖片了出来,骨肉分离,骨头先拿去熬汤。肉被切成片再切成细条,下锅爆炒,只是加上简单的葱姜蒜,就满屋飘香。等肉条炒熟,唐三胖立刻把骨头熬的汤汁倒进里头,再勾芡点淀粉。
鱼肉嫩滑,汤汁浓稠,单单是闻着,就觉清甜。就连吃惯了大酒店菜肴的宋金都称赞说:“三胖你手艺不赖啊,你应该去做个厨子。”
唐三胖说:“我年轻的时候想过去做厨子,但后来听说做了厨子的人会对美食失去兴趣,我就放弃了。”
何大进说:“你要真做了厨子,厨房还不得给你吃空了。”
宋金了然点头,说:“也对,还好你没做厨子。”
唐三胖笑笑,夹了那根没有切断的鱼脊骨。宋金以为他要扔,没想到唐三胖夹到碗里,张嘴就咬,将骨头咬出两节,随后吸了吸,似在吸骨头里的骨髓。一会他将鱼骨拽出,这才放桌上。
宋金讶然:“鱼刺不扎嘴吗?”
唐三胖说:“扎不了。”
宋金诚心感慨说:“厉害。”
唐三胖笑了笑,继续咬断鱼脊骨,吸骨髓,长有小半臂的鱼骨很快就被他吃完了。
宋金和何大进都对已经熬过一遍汤汁的鱼骨没兴趣,专心吃炒鱼肉。唐三胖对鱼骨髓情有独钟,这一盘鱼尾鱼头和骨头都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足足吃了三大碗饭。
如果不是何大进又拦着他,他还能再吃两碗。
吃过晚饭后,生物钟一直是早睡早起的何大进就准备去洗澡睡觉了。宋金和唐三胖准备去抓金蝉,抓得多可以去卖钱,抓得少可以做菜,总之是不会亏本的买卖。
唐三胖提木桶,宋金拿手电筒在前面走。
要找金蝉不难,盛夏时节,只要是棵半米高的灌木或者树,都能找到从土里钻出来的蝉。
对宋金来说,蝉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化成幼虫的蝉会钻进土壤里,以吸食植物根部汁液为生,在土里待上几年甚至十几年,再钻出地面,褪去蝉壳,化成夏天吱吱叫的蝉。
虽然它是害虫,但宋金喜欢它隐忍的生长周期。不过再隐忍的生物,只要能吃,在美食大国都不会太好过。
蝉蜕可入药,蝉身可做菜,还被叫做“唐僧肉”,这可就难逃中国人的餐桌了。
但凡被冠上能强身健体的东西,都会成为美味佳肴。
两人走的是后山的路,那里特别多树。正是蝉出土的时候,他们很快就看见蝉了。
有正往上爬的,也有在树上正蜕壳的。
唐三胖说:“把蝉衣也拿了,能卖药钱,一斤估摸能卖一百来块。”
宋金掂量了下手上一个不足三克的蝉衣,这得好几百个才有一斤吧。不过他做事踏实,一步一个脚印,积少成多,捡一个夏天,他就不信没有一斤。
只要是能赚钱的法子,他都不会放过。
刚出土的蝉爬得很慢,比蜗牛还慢。等爬到稍微高一点的位置,它们就开始褪去蝉衣,动作更加缓慢。宋金无暇观看,倒是唐三胖看了老半天。
“金哥,这蝉埋在地下好几年,刚出来就被人吃了,有点可怜啊。”
话落,唐三胖就见宋金伸来他的大白手,转眼就把趴树上的蝉给“摘”了,顺便抛下一句嘲讽:“你什么时候也成吃牛肉的小姑娘了,你要是可怜它们,等会别吃。”
——看着牛犊被宰说可怜,转眼吃得贼香。
唐三胖说:“感慨归感慨,吃还是要吃的。”
在可怜金蝉还是可怜胃的问题上,唐三胖坚定选择了后者。
后山树木繁多,虽然蝉爬得慢,但两人从头到尾搜刮一遍,刮到尾巴时,脑袋那的树已经有蝉爬了上去,等他们回来,手就够不着了。宋金想爬树,奈何人生根本没有点亮这个技能。换做唐三胖就更不可能了,只能看着金蝉化翼,扑哧扑哧飞走。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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