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又脸色黑了黑,无语地看着她有些称得上粗鲁的动作。
“我说,你刚才说收了你……”
不行,就凭这个,他得劝她打消这个主意。
“我是说,请你收下我做小弟!”祝英台抽泣着说,“不,不对,是收下我做小妹,做管家?只要我能得到自由身,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到哪儿去找这样对男女一视同仁的君子?
这时代恐怕再找不到几个这样的“老板”了,更何况这老板还是个爱操心的命,她有预感,现在抓不住马文才的话,她以后肯定后悔。
“收你做小妹?”
听到祝英台在说什么,马文才一呆,反射性腹诽。
收了这样的义妹,未来的日子一定一片黑暗吧?
娶了不如意的妻子还能休弃,找了这种牛皮糖一样的义妹,他还不如自己卖身呢。娶妻能强强联手,得了妹妹还要替她准备嫁妆……
听到祝英台的话,马文才想想就觉得心累,他决定再考虑考虑。
士族之间,即便是金兰结义也是件非常大的事情,几乎能将两个家族联系在一起,他斟酌着其中的利弊,不愿轻易承诺。
但祝英台几乎有些天真的话,让他越发觉得必须要让祝英台明白些什么,所以他几乎是一字一字郑重着说:
“祝英台,我把你当做朋友,可以结交之人,也许未来还可以合作,但我并不想娶你,你明白吗?”
祝英台还以为自己之前那些“莫非我是女主角所以有光环围绕?”的小心思被发现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是个女孩都有这样的幻想,更别说马文才如此优秀,要不是她想着老牛吃嫩草太羞耻了,被他吸引也会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祝英台拼命地点着头。
开玩笑,以前乱想想还好,要真动了睡了自己未来老板的心思,还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
这么掉节操的事情她干不出来!
听到祝英台肯定的回答,马文才一颗心也放回了胸腔里,肃容道:
“很好,那我们想法一样。”
“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泄露出自己女人的身份,尤其是在会稽学馆读书期间,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女人。”
他无视祝英台越发不自在的表情,继续解释。
“因为你我皆是士族,而且在会稽学馆众生的印象里,我们一直同居一室。而我们无论在身份地位还是年纪上都相配,如果你是女人的身份泄露出去,为了维护你的闺誉,无论是你的家族,我的家族,还是外界的压力,所有人都会让我们凑成一对。”
祝英台愣愣地看着他,此刻的马文才,神色严肃到几乎有些可怕。
“所以,若你不想嫁我,不想和我两厢厌弃,就一定要隐瞒好自己的性别。”
***
梁山伯安抚好傅歧,将他送回房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原本他应该也跟着回房的,但想到马文才也许会担心傅歧,觉得还是和马文才支会一声他已经消气了才好。
他毫无阻拦的走到了马文才所在的舱房,心中一阵纳闷。
马文才平时最注意私人地方的清静,无论是在学馆还在客舍,外面一定会有一个小厮值守,以防别人不经通报就闯入他的地方,可现在门口却空无一人,唯有舱门轻掩,甚至没有合上。
没有人在门前通报,就这么进去倒显得有些无礼,梁山伯站在舱门前犹豫了一下,想要干脆离去,又想到徐之敬说马文才不能马上就睡,这时候应该没有休息,所以抬起手准备敲一敲……
就在他抬起手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里面祝英台嚎啕大哭的声音。
“文才,求求你收了我吧!”
舱门没有完全掩蔽,梁山伯从小听觉极好,一听到祝英台在说什么,身子顿时一僵。
理智告诉他“非礼勿听”,此时最该做的应该是掉头离开,可他的脚却不知为何没有往后倒转,却是迟疑着上前了一步。
然后,他就从门缝中看见了扎在马文才怀里痛哭的祝英台。
这,这是怎么回事……
梁山伯身子一颤,四肢五骸像是突然有某种疾电通过。
刹那间,难以诉说的酸楚和刺麻从他的心间跳过,让他捂着心口,有些痛苦地微微弯了弯身子。
他这是在干什么?
像个小人一样偷窥,还在这里心悸什么?
就算他们……
那也不关他的事。
梁山伯面色灰败地倒退了一步,想要离开这个让他自取其辱的地方。
但他异于常人的好听力,却让他自虐一般,将马文才对祝英台的的话都听进了耳里。
“……很好,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泄露出自己女人的身份,尤其是在会稽学馆读书期间,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女人。”
这是?
梁山伯的脚步突然一顿,而后踌躇着又退后了一步。
“……因为你我皆是士族,而且在会稽学馆众生的印象里,我们一直同居一室。而我们无论在身份地位还是年纪上都相配,如果你是女人的身份泄露出去,为了维护你的闺誉,无论是你的家族,我的家族,还是外界的压力,所有人都会让我们凑成一对。”
梁山伯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舱门。
马文才这是拒绝祝英台了?
他为什么要拒绝祝英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上还能再找到比她心胸更豁达、才德更出色的女人吗?
那退后的步子,终于变成坚定地往前走了两步。
这样的举动让梁山伯几乎已经贴着舱门,能将里面的声音听的更清楚。
他听见马文才的声音稳定而沉着,像是宣判而不是商量着。
“……所以,若你不想嫁我,不想和我两厢厌弃,就一定要隐瞒好自己的性别。”
如果是拒绝了,连一丝脸面都不给。
梁山伯面色复杂地看着那道舱门,捏了捏拳,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去。
小剧场:
马文才:(舒坦)终于可以痛痛快快骂她没脑子了,好生畅快,哈哈哈哈!小爷知道自己很受欢迎,但是小爷现在不喜欢你,是我拒绝了你,不是你拒绝了我,明白吗?啊哈哈哈哈!
祝英台:(痛哭流涕)呜呜呜谢谢你,请你务必要收下我(做小弟)呜呜呜呜……
马文才:(傲娇)当我马文才的弟弟妹妹也没那么容易,我再想想。这样,为了不把我们自己都埋了,你不准喜欢我,不准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明白吗?
祝英台:狠狠地点头。
马文才:(更痛快了)啊哈哈哈我本来就想来这么报仇的啊!我本来就是要她哭着求我收下她但是我就不干的啊!终于实现了啊哈哈哈哈!
梁山伯:(震惊)他居然不要祝英台!
前世祝英台:(捂脸)看不下去了,老娘这是自虐吗?
第98章 陈年旧案
马文才的噩梦似乎没有改变什么,除了他难得睡了懒觉到午饭时间才起床,以及和他同样缺席到中午的祝英台。
傅岐是个不记仇的性子,丢了脸虽然当时气恼,但梁山伯哄过之后回去补个觉起来,他自己都忘了当时在气什么。
徐之敬对于庶人非常不客气,但对于同样士族出身的“同伴”却是很上心的,知道马文才一直容易做噩梦后,立刻写下了好几张方子在私底下斟酌,想着用哪一个方子最合适,等下船以后找方抓药,为马文才调理。
众人之中,只有梁山伯算是最为清醒,按着每日约定的时间去和子云先生学棋。
梁山伯说是“学棋”,其实受益良多。这位子云先生也是寒门出身,和梁山伯看待事物的观点很像,但因为他已经走得很远了,所以许多梁山伯如今无法想明白的问题,对于过来的人的子云先生来说,却很容易就为他指点迷津。
再加上两人的棋术实在差的太多,梁山伯虽在被子云先生完虐,可随着一天天过去,从动辄满头大汗到现在勉强能跟上他落子的速度想到后面十几手,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大局观在一点点开阔。
如果说之前的他只能着眼于“术”的角度,恨不得将自己每一个棋子的作用都利用到极致,牺牲很容易的话,那到了“势”的局面,因为看到牺牲一个棋子也许对整个大局观的作用没有那么大,牺牲倒变得没那么容易,反倒转向堂堂正正一步一步的布局上去。
梁山伯依旧在苦思冥想,好整以暇的陈庆之却还有余力随口问着他问题:“早上马文才噩梦,后来怎么样了?”
梁山伯执黑的手一顿,落完子后,像是掩饰什么似的飞快回答:“早上徐公子来看过了,就是被魇着了。主要是做噩梦时伴有抽搐,徐公子说他这段时间在船上没怎么活动,正在长个子的时候,所以才抽了筋。”
“那就好。”
陈庆之落了一子,笑着说:“还要长?他没生在将门之家倒是可惜了。不过他怕是也不愿生在将门吧。”
“马兄对将门没有偏见,相反,他骑射颇精,拳脚功夫也不错。”梁山伯见子云先生对马文才似乎有什么误会,连忙说:“他会如此体魄是有原因的,这是在船上无法,平日在会稽学馆里他每天都要晨起跑圈练武。”
“咦?他会武?我以为他只会骑射。”
毕竟君子六艺有些士族也会精通那么几项。
陈庆之意外地自嘲:“难怪他奇怪我不会骑马射箭,和他一比,我倒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少年倒当真有趣。”
看他行事决断,就是最标准的士族,在这个人人以将种为粗鄙的时候,会有非将门出身的士人子弟主动学习武艺骑射,也算是……
居安思危?
“身为马家的客卿,怎么会不知道自家的少主精于骑射?”
听到陈庆之的自嘲,梁山伯心底升起了疑惑,但很快又将其压了下去。
这是别人的家事,他没有什么打探的理由。
从马文才如此尊重子云先生来看,必定是他有什么连马文才都心悦诚服的大才,在马家的地位也许并不是客卿那么简单。
陈庆之和梁山伯的棋局正你来我往,突然间,正见招拆招的梁山伯发现陈庆之的棋路陡然一变,变得煞气四伏阴气森森,忍不住整个人一惊。
他和先生下了好多天棋,早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棋路,他在大局上透彻的可怕,可大部分时候都是中正平和的路数,突然变得这么诡异当然让他吃惊不小。
“这,这……”
梁山伯握着棋子,几乎觉得对面坐着的人在棋道上是个怪物。
“能,能变?”
陈庆之依旧是那样笑眯眯的,按下了一子。
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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