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忆澜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灿烂,“纪总事忙,自是对我没什么印象,无妨的。”
万柏浩见周忆澜尴尬,连忙出来救场,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了纪曜礼。
纪曜礼接过,和他碰杯,抿了一口。
周忆澜默了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了林生,“林先生,过去我们有些误会,我现在来是特意向你道歉的。”
纪曜礼闻言,看向林生,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周忆澜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看来,林生还没有告诉他那件事。
林生没有接话,而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周忆澜,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刚才他在洗手间把话都说得直白了,他现在来道歉,就指望能用一杯酒揭过那些做错?
道歉?这句道歉里,又能带着多少真心。
他本不想理会,不在乎周忆澜做何感想,本欲拉着纪曜礼离开,可余光瞥见有媒体记者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林生和周忆澜对视了片即,最后林生伸手接过这杯酒。
无奈记者们一直关注着这边,林生无法,把杯子挪向嘴边……
忽然被纪曜礼夺过去了,林生担忧小声道:“纪哥哥你今天已经喝了很多了,还是我来吧,纪曜礼对他眨了眨眼睛。
林生知他是在暗示他一喝醉酒,就耍酒疯,不许他碰。
周忆澜看着二人毫不顾忌他人目光,自然的小动作,目光深邃起来。
其实纪曜礼在刚才那一瞬,并不是怕林生醉酒,脑海里拂过的是在山上遇到的僧人说的那句话,忌水。
这外人递来的酒水,也令他不太放心。
于是纪曜礼将这杯红酒引尽,将手里的两个杯子都放到桌上,和万柏浩客套了两句,遂朝周万二人颔首,拉着林生朝出口走去。
只是这还没有走上两步,纪曜礼忽然弯下腰,难以忍受般地捂住肚子,额头上瞬间汗如雨下。
林生吓得脸都白了,也弯着腰,“纪哥哥,纪哥哥!你怎么了?!”
纪曜礼想要拍他的肩膀,想说无事,结果腹部再一剧烈抽痛,他的五官都拧了起来,身子往林生身上倒。
林生忙抱住他,语气颤抖,“纪哥哥!纪哥哥!!你、你肚子不舒服吗?!”
说到这里,他猛地回过头,看了眼纪曜礼刚刚放到桌上空高脚杯,下一瞬扫过周忆澜的脸,那酒……
周忆澜和万柏浩离二人最近,这时候也发现了纪曜礼的异常,忙跑过来,万柏浩搀着纪曜礼,周忆澜脸上写满了慌张,“这……这怎么回事?纪总!纪总你哪里不舒服吗?”
媒体记者们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围了过来,恰好见到这样的一幕—
周忆澜伸出手准备相扶,林生面带厌恶地拍开他的手。
纪曜礼发现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连挤出一丝力气,忙伏到林生耳边:
“不要叫救护车,出门以后打电话给司机,坐我们自己的车去医院。”
林生心里焦急不已,却也知道此时不能乱了手脚,这么多人盯着,纪曜礼的身体健康关系着整个薰霖集团的运作,纪曜礼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他必须要振作起来。
深呼吸了口气,他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无常,“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先生没有什么大碍。”
纪曜礼也竭力忍耐着,推开万柏浩的手,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林生身上,慢慢地走出了会厅。
纪曜礼一直强忍着,直到林生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纪曜礼控制不住地跌坐到地上,林生跟着跪到地上,让他躺到自己的怀里。
林生两手哆嗦地拿出手机,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似是说给纪曜礼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迅速给司机打了电话,汇报了二人所在位置。
纪曜礼想要抹去林生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淌满的泪水,可腹部一阵抽痛,他浑身无力,没有抬手的力气,只能虚弱地道:
“生生,不要怕……”
林生抱住他的脑袋,哽咽道:“纪哥哥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司机很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纪曜礼的双眼发黑,一阵阵涌起恶心感,他难受得闭紧了眼睛。
司机冲进安全通道,找到了他们,帮着林生把纪曜礼扶起来,送到汽车后座。
汽车往就近的医院赶去,林生让纪曜礼躺在自己的双腿上。林生握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纪哥哥,再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纪曜礼的睫毛扇了下,微微睁眼,看着林生。
素来都是纪曜礼为林生遮风挡雨,这是林生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纪曜礼,仿佛一捏就会碎掉一般。林生浑身僵硬,心里弥漫着强烈的恐惧感。
纪曜礼想要张嘴同他说话,结果胃部一涌,他侧过脑袋,往旁边呕了一大摊液体。
大部分吐到了林生裤腿,林生也毫不在乎,忙用手顺着纪曜礼的胸口,扶着纪曜礼再躺回来的时候,林生拿纸巾擦纪曜礼的嘴角,他猛地怔住—
车厢内除了弥漫着一股红酒味,林生还嗅到了血腥味,再颤抖地拿起纸巾一看,上面全是猩红的血。
林生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的心跳险些停止,“纪哥哥!!”
纪曜礼此时的意识已经迷糊,想要再睁眼安抚他,却已经做不到。
汽车很快到达医院的急诊部,林生和司机搀扶着纪曜礼冲了进去,医护人员连忙拿来推车,将纪曜礼放平在车上。
林生六神无主地跟在推车旁边跑,在纪曜礼快要被推入急救室的时候,护士问他:
“病人在病发前做过什么?”
林生的指甲用力嵌入皮肉,“肯定是那红酒被动过手脚,加了什么东西!”
护士微愣, “病人家属请在外等候。”然后急救室的门在林生面前紧紧关上。
林生被司机扶到旁边等候的椅子上,林生双手因为太过紧张,一直托着纪曜礼,现在已经脱力,不住地颤抖。
司机让他不要太过忧虑,到前台帮他要温水去了。
林生被一个人留在冷冷清清的急救室外,刚才在纪曜礼面前装的坚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害怕极了,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妈妈被送到抢救室,他也是这样孤零零地坐在外面。
可妈妈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害怕地拿出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语气里带着意外:
“林先生,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林生的鼻音很重:“安助理,纪哥哥他出事了……”他断断续续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安谦的声音拔高:“什么?!”
林生和熟悉的人说上话,瞬间崩溃,“对不起,当时那杯酒应该我喝掉的,对不起……”他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安谦默了一会儿,“林先生,您做得很好,也没有任何过错,不要太过担心,我现在尽快收拾东西从家里过来,您一切听医生的安排。”
林生点头,“好。”
安谦犹豫了一会儿,“具体情况还没弄清楚,不排除那杯酒有问题,不过也有别的可能……”他说到一半又停住。
林生急了:“有什么你倒是说啊!”
安谦狠下心道:“如果医生等会问您,请您如实和医生说,纪先生近期有节食的情况。”
“节食?”林生愣愣道:“什么节食?纪哥哥他为什么要节食?”
安谦似有难言之隐,没有解释,只留下句,“有任何问题和我打电话。”然后匆匆挂断。
林生望着地面出神,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拉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在摘口罩,林生连忙迎了过去:
“医生!我先生怎么样了?”
医生道:“病人属于急性胃出血,现在胃部出血情况已经抑制住了,家属可以放心了。”
林生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不过,”医生继续道:“家属你刚才反应说病人误喝未知液体的情况,经检查并没有出现,病人病发前只是有大量饮酒饮酒的情况。”
林生顿了下,那酒没有问题吗……也是,如果酒真的有问题,那周忆澜不可能这么愚蠢地当面亲自拿给他。刚才是他一时心乱,没有想那么多。
他补充说:“我先生他近期饮食也不是很规律。”
医生听了连连摇头,“这是胡闹!病人本就有胃疾,还无节制的饮酒,饮食也有问题,你们做家属的,也不管管!”
医生离开后,林生焦虑地在门口等着纪曜礼被推出来,他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安谦的话,节食。
这样一想,跨年那段时间,拍摄进入忙碌的阶段,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时间回家,都是纪曜礼来剧组找他,可每次来的时候,纪曜礼都是在他饭后来的,他以为纪曜礼是用过餐才来的。
再则去舅舅家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吃些东西。后来来了龙景山拍摄,林生也没能有机会和纪曜礼一起吃饭,但只要纪曜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纪曜礼还是正常吃过饭的。
现下一想,昨天纪曜礼也没有吃什么,只喝了一碗清粥,当时林生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在猴子面前丢他面子的事而生气,所以没什么胃口,却没想到,纪曜礼是在刻意节食。
林生心里迷糊,纪曜礼为什么要瞒着他节食?又……为什么要节食?
第66章
窗外天色朦胧, 隐约能看到一些即将天亮的迹象。
市中心医院vip病房内, 床上躺着的俊逸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腹部的难受随之而来, 他下意识想要用手捂住肚子,手却被身边的人猛地摁住:
“别动, 还在输液。”
说话人的声音沙哑,嗓音确是男人再熟悉不过的。
纪曜礼偏过头,看到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林生, 他喉结动了动, 眼里掠过一阵心疼。
林生抿着唇,拿起一旁的水杯,打湿棉签, 往他干裂的嘴唇上润水。
纪曜礼睁着眼睛看他,而林生除了说了刚才“别动”那句话后, 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一直抿着唇。
见到他醒来, 这么平静?
纪曜礼仰起脑袋,忽地,用嘴含住林生的小拇指, 吮了两下。
这要是放在往常, 哪怕再亲密的事两人都做过, 林生也会脸红, 可现在林生只是怔了怔, 若无其事地把小拇指从他嘴里抽了出来。
纪曜礼眼巴巴地看着他,林生只当没看见,走到旁边把水杯扔到垃圾桶。
“我记得,当时去的龙景山镇上的一所小医院来着?”纪曜礼打量着房间的布置,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了,所以有印象,上次从江里救人,休克后也是送来的这家医院。
林生走回来,替他掖好脚前的被子,“那医院医疗水平有限,你的情况稳定后,连夜转回市里了。”
“生生……”纪曜礼早就察觉出了他情绪的异常,“你是生气了吗?”
林生顿了一下,“没有。”他又走回床头,看着吊架上输液瓶里所剩量。
骗人。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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