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重言回去的时候,汪夫人正在跟吴妈商量着艾阳回去要带什么东西,“小艾说旗袍她在乡下穿着不方便,那就把洋装带走,旗袍放这儿回来了再穿,还有吃的,你腌的那些小菜我看小艾都很喜欢吃,还有糟的鱼,都拿坛子装好了,让小艾带走,她庄子里的厨子手艺肯定不行,要不你跟着过去?”
容重言看着戴着眼镜,边说边一笔笔往笔记本上写的汪夫人,“妈,听您这么一说,我还以为小艾这是要去留洋呢,信河离沪市才多远?你经常打电话叫她回来不就行了?”
容重言发现了,艾阳对自己的两位母亲格外的耐心,她们的话在艾阳那儿,可比自己说的好使多了,如果让汪夫人打电话叫她回来,她一定会经常过来的。
汪夫人一拍巴掌,笑道,“可不是嘛,本来就没多远的路,不行的话,我就当出去走走,没事就去看看她,我听小艾说,信河庄子上好大一片果园,桃花杏花开的时候,也漂亮着呢!”
一个妈去看花,一个妈去游湖,容重言点点头,“挺好的,我跟司机说一声,妈想出门儿了,直接过去就行了。”
……
容重言去找艾阳的时候,她正半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些天顾家几乎承包了沪市大小报纸的八卦版面,先是丁佩蓉跟情人柳长英被捉8奸,之后就是丁佩蓉跟顾千山要打离婚官司,并且甩出一串顾千山情妇的名单,并且还理直气壮的质问记者,为什么男人可以寻花问柳,而她年纪轻轻却要独守空房?不只如此,丁佩蓉还将自己当年被胁迫不得不嫁给顾千山的往事翻了出来,声称她从来没有爱过那个老头子,一切都是因为家人无力反抗顾千山的恶势力,才不得已嫁给他的。
之后就是顾家的发家史,顾千山几个儿子的情况,甚至连容重言也被波及,但容重言才上榜,就又被顾励行的风流史给压下去了。
真是精彩纷呈环环相扣,艾阳发现,其实汪夫人也在悄悄的看。
艾阳叫管家帮她把沪市能买的报纸全买到了,顾家几个人跟那些小明星,名角儿,还有交际花的风流史,在小报记者的笔下,都快赶上《金瓶梅》了,艾阳要想搞明白谁跟谁有一腿,都得画个关系图。
这会儿见容重言进来,她冲他招了招手,指着手里的报纸道,“顾家真是青出于蓝啊,我算了一下,还是顾励信的女人最多,”
想到顾励信那个年纪,艾阳几乎笑倒,“你说他交了那么多女朋友做什么啊?不是会让她们替他写作业吧?”
一个十六岁,毛都没长齐的小p孩,交的女朋友几乎个个都是姐姐,“是不是丁太太平时不怎么管他?这孩子缺母爱啊?”
容重言在她身边坐下了,“家里到处都是人,小心叫人听见了。”
艾阳一吐舌头,“谁能灵的过我的耳朵,而且,”她拿肩膀撞了撞容重言,一脸促狭道,“你真没发现,我住的这个后楼,二楼根本不留人的。”这也是汪夫人的细心之处了,每天艾阳往前头去的时候,会有人过来打扫,但只要是容重言一进后楼,这楼里一准儿就剩他们两个,“诶,你说伯母会不会觉得咱们……”
容重言没好气的在艾阳脑门上弹了一下,当他不知道么?看透不说透,这丫头就是没学会这一点,“放心,妈不会乱想的,”她只会悄悄提醒自己,让他注意一些,要么就赶紧跟艾阳把婚结了。
艾阳玩笑心又起,伸手揽了容重言的脖子,“那你呢?这儿就咱们两个,又不会有人来,你就没有乱想?”
她歪头看着报纸上的那一张张漂亮的小照,“你十六岁的弟弟都比你强啊!”
容重言怕艾阳从椅子上掉下来,伸手扶住她的腰,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不乱想,但他不想随意对待他们的感情,而且他心里清楚,艾阳就是个嘴把式,成天爱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小丫头又好奇心强的很,拿出来在他这儿乱试,其实一个长在乡间成天埋头做家事的姑娘,又懂得些什么呢?
但就是她这样的天真烂漫,每每让他在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小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敢跟一个男人说,他不如个十六岁的孩子,在女人方面?“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像顾励行那样,莺莺燕燕一大群?”
艾阳歪头想了想,“没必要一大群啊,女人又不是勋章,越多越好,但是容先生,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在我之前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呢?”
她扳正容重言的脸,让他正视自己,“你可别跟我说,你一直单身的原因,是在等我啊,哈,那我可是不信的。”
容重言心头一动,“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像沪市那些小姐们一样,可以出来读书,上中学,念大学,你就会随便交男朋友?”
“嗯啊,”艾阳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我出来读书不是为了交男朋友的,但如果遇到帅气的男同学,又喜欢我,我肯定会跟他们试试啊,试试又不花钱。”
“诶,你干什么,”见容重言要站起来,艾阳连忙抱紧他的脖子,结果整个人就被他抱起来了,“怎么了?生气啦?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会专心读书,一直等到遇见你的那一天?”小伙子不要太天真,如果真是那个设定,兴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遇见。
艾阳想从容重言怀里跳下来,结果却又被容重言给搂紧了,“真的生气啦?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平时的容重言没有这么好生气的,“外头出什么事了?跟报纸上有关?”
容重言直接抱着艾阳坐到沙发上,捏着她的下巴,这阵子在容家汪夫人变着法儿给她补养身子,艾阳的小脸又圆润了一圈儿,下巴捏上去粉腻滑嫩,叫人舍不得丢手,“外头都挺好的,我没事。”
艾阳被他挠的直痒,偏头要躲,“那我知道了,你因为刚才的玩笑话在生气啊?”
容重言抿着嘴唇白了艾阳一眼,他承认她说的是真相,但她明知道真相往往会叫人不高兴,还一直在说,不是气他么?这明天都要走的人,还变着法儿招他生气。
哟,看来是真生气了,自己明天就要走了,还在人家小男生心里留疙瘩,这样可不好,艾阳抱着他的胳膊,拿手指在他腋下捣了几下,见容重言没反应,她又加重的力度,不应该啊,“我逗你玩呢,别说我没那好命出来上学,就是有,我保证我一定会认真读书,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我除了书什么都不看,那些男同学长的再好我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的,因为我知道,”
艾阳捂着心口冲容重言发誓,“沪市最优秀最好看的男人,一直在等着我呢,就算是现在我没遇上,将来我们也一定会遇见并且相爱的!”
她探头去看依然一脸严肃的容重言,总觉得他紧抿的唇角似乎扬了一下,应该是偷笑了,艾阳学着容重言的样子捏住他的下巴,手指在他颈间摩挲,“你再装!再装我就亲你啦,”
艾阳话没说算,就被容重言摁在沙发上,细密的吻如雨点落下,停在她的耳垂,轻轻咬住了,容重言知道,只要亲她的耳垂,艾阳就会像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轻吟,但今天他不想止步于此,他用手指挑开艾阳领间的扣子,唇齿在她的颈间流连,直到碰上她胸前的带子,才艰难的停下,“你总是爱招我……”
还笑话他不如十六岁的小毛孩儿。
艾阳轻抚着容重言的头发,“我没有,是你在招我,”
他每次都是这样,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艾阳心念微动,翻身起来将容重言压在身下,照着他刚才的样子吻了下去,她像一只小兽一样隔着容重言的衬衣啮咬,直到容重言已经不能自己,直到被容重言大力摁在胸前,才一脸天真道,“你怎么了?我咬疼你了?”
她总是这样,一脸天真烂漫的干着坏事,却最能撩人发疯,容重言大口喘着粗气,又没办法跟艾阳说自己的感受,只能拿手无力的推她,“你,你真是,快下来,以后不许这样了,不然我生气了。”
艾阳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容重言两眼迷离,白皙的脸庞上泛着红晕,嫣红的唇微微的张着的,别提多诱人了,艾阳咯的一笑,扑过去再次吻住他,她要折磨死他,就算是她回信河了,他也得天天想着她。
感觉到容重言的手开始扯自己的衣服,艾阳倏然起身,从沙发上跳下来,“对了,我今天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她指着衣帽间里的几只大箱子,,“这些我能不能不带?其实我有庄子里很随意的,”名媛的生活真的不适合她,她更喜欢当个武夫。
身上一轻,容重言下意识的去抓艾阳,却扑了个空,他恨恨的看着一脸无辜的艾阳,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你给我过来!”
艾阳装作没听见容重言的话,一拧腰去了衣帽间,弯腰把那几只箱子给扣上,“我跟你说,以后再也别给我做衣服了,我需要的话可以自己买,估计伯母也会想着我的。”
容重言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小艾,你学坏了。”
“嘻,”艾阳从衣帽间探出头,“那你要不要跟我学一学?”
第57章
容重言开始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说结婚不急, 他可以跟艾阳慢慢谈恋爱这样的话了, 结婚是人生大事,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结婚怎么能不急呢?“咳, 妈希望咱们能早点儿结婚, 等你信河的厂子建起来了,你可以隔几天去看一看, 平时让俊生帮你看着就行了。”
等结了婚, 他要跟她新账老账一起算, 他可是个商人,艾阳欠他的这些, 他都一笔笔记着呢!
艾阳一脸惊恐的看着容重言,“结婚?我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吧?人家才十七,你这个禽兽!”
……
艾阳是被容重言亲自送回信河的,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 艾阳的罐头厂从今年开始要正式扩大生产规模了, 他这个男朋友兼内行人怎么也得亲自过去看一看, 方便指导艾阳下一步的安排。
艾阳给了他个白眼,但还是高高兴兴的上了车,挥别汪夫人回信河去了,当然靠着容重言, 她也可以吃穿不愁, 但那不是她喜欢的生活, 她的钱还是自己挣来花着才舒心。
艾阳他们到信河的时候, 马老大已经领着庄户们开始整理果园了,浇水追肥井然有序,艾阳开车带着容重言一路从果园外头过来,不免心里得意,“怎么样?还像回事吧?”
容重言失笑,“这是人家经营的几代的园子,你不过是捡了现成的好不好?”
艾阳不满的摁了下喇叭,“话不能这么说,是,这是别人的园子,可之前那些主人,顶多就是熟了摘,摘了卖,几年也挣不到我一年挣的钱吧?”
她瞟了容重言一眼,撅着嘴道,“容财神看不上咱们这些小地主啊?”
容重言发现自己跟艾阳呆的越久,自控力就越差,现在她一个眼风飞过来,他心就开始呯呯跳,脑子里不自由主就会想起来她“折磨”他的那些情景。
偏他还很不争气,对她那些“招术”真的是又爱又怕,容重言把头偏到一边,努力去观察路边的果园,今年春来的早,果树都开始抽绿了,莹莹的十分可爱,艾阳穿着那身粉绿色的旗袍的时候,娇娇柔柔就像这枝上的新绿……
“想什么呢?不理我?”艾阳自说自话了半天,见容重言都不说话,伸手捣了捣他,“别说你舍不得我啊,我是不信的。”
容重言扶额,“为什么不信?”
他把艾阳的手握在掌心,落寞的低下头,“这还没分开呢,我怎么就开始想你了?”容重言觉得自己肯定是有病了,还是没出息的病,以前老笑话柏广彬,现在想想,如果艾阳嫁给别人,呸,那是不可能的。
艾阳抿嘴一笑,软声道,“我也想你呀,要不你留在白楼好了,我那儿有的是房间。”
“吭,”容重言脸上微烧,“你胆子真大,会被人说的。”艾阳去他家,是以汪夫人的名义邀请的,而且家里也是一大家子人,有长辈了,艾阳这里就她一个,他过去留宿,就不太好解释了。
“说什么?又长不到我身上,但我想你,却看不见你,那可是要了命了,”艾阳冲容重言眨眨眼,“你来不来呀?”
容重言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转头不看艾阳,他真是怕了她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闷声道,“你给我等着,我都记着呢!”
……
李嫂任嫂几个回到白楼了,她们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容重言,一时愣在当地,不知道该怎说什么?
容重言穿着件米色的长风衣,露出里头深然的羊毛衫,他有着信河庄子里的男人见都没有见过的白皙皮肤,看到李嫂她们,目光只在她们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李嫂跟任嫂几个情不自禁的便矮了身子,心道这么矜贵的公子是从哪里来的?
没等她们抬起头,容重言已经牵着艾阳往白楼里走,“这是你这儿的佣人?我记得是俊生帮你请的?”
艾阳抿嘴一笑,容重言这是在给李嫂她们下马威呢,“任嫂跟杨妈是,李嫂是以前就在白楼里,她一家子都是庄子上的。”
“任嫂厨艺很好,还会做果醋跟果酱,现在在我们罐头厂当技师呢,我也算是捡到宝了,”艾阳冲李嫂几个摆摆手,“杨妈负责整理我的衣物,李嫂你帮容先生倒杯茶,中午容先生在这儿吃饭,任嫂你看做什么好。”
容重言还是头一次到白楼里来,他在客厅里环视一周,“这地方一看就知道,梁少当初是花了心思的,可惜,唉,”
艾阳斜了容重言一眼,拉着他上楼,“可惜什么?可惜被我住了?”
“当然不是,可惜有时候女人要的并不是高屋华服。”容重言是在感叹这个,东西再好再多有什么用?梁维华两次错误的选择,已经彻底伤了安梅清的心了。
“那当然了,高屋华服安小姐又不是没有,她要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艾阳想了想安梅清的性子,“她需要的一个可以给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顾励行后来成了沪市最牛叉的存在,他的真爱安梅清,自然也是小姐太太之中的神话,连那些政要夫人们,都要小心跟她交好,但这份“荣耀”之前的那些屈辱跟痛楚,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艾阳闲着没事小说没少看,这些对她来说都算是“古早”的小说,也分着时期的,有一批很流行这种霸总,把自己“爱上”的女人弄回家里,囚/禁她,qj她,如果想逃跑,就抓回来继续囚禁qj,还会质问女人为什么感受不到他强烈的爱,非要作死一次次逃跑?
每看到这样的小说,艾阳都不理解那个时期的读者的脑回路,搁她,敢跟自己来硬的,早打死了,就算是当初力量悬殊,她可以忍下来,但那个“忍”绝对是卧薪尝胆,为了将来加倍讨还。可是下头的留言,却因为男人有钱长的帅,还只爱女主一个人,所以嗷嗷叫着这是真爱!
难道只要只豢养一只宠物,不招惹其他的猫狗,就算是好男人吗?真的比中央空调型的暖男好的多吗?
她也不理解那些霸总的脑回路,有钱有颜,什么样的女人追不到,非要虐天虐地的,拿出置人于死地的作风来恋爱?
艾阳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后的容重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他飞扬的长眉,都说眉毛生成这样的人性子不驯,可他却总是待人温柔有礼,如嵌了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她的时候也总是深情而羞涩的……
艾阳的手指在他的鼻梁上轻轻划过,怪不得你连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隐藏线呢,“诶,我问你,如果你看上我了,我不肯,你会不会让人把我抓起来,嗯,就关进梅山路的别墅里吧,好吃好喝的养着我,给你当情妇?”
容重言眉头微皱,“我看上你了,认识你,告诉你不就行了,”他就是这么做的啊,而且也顺利抱得美人归了,这丫头又想玩什么?
“那我说不乐意呢?”
容重言抿抿嘴唇,“小艾,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发生什么事了?”回信河就跟自己说她不乐意了?
“哎呀,我就是这么假设一下,你看上我,我看不上你,你要怎么做?”艾阳凑近容重言,“你也假设一下,就跟电影儿一样,一个富家公子看上一个贫寒人家的姑娘,但是又不像电影里那样,两情相悦,咱们这个戏是你看上我,我看不上你,你怎么办?”
一句一个“我看不上你”,容重言觉得这话真的是太刺耳了,但他又觉得艾阳绝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跟他讨论这个,“你想我怎么做?想尽办法讨好你?还是,不理你?还是,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把你抢到家?”最后一种容重言不怎么能接受,那是戏文里的恶少才会干的事,“华界有警察局,租界有巡捕房。”
“好了,不逗你了,我信你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国民,”看来民国没有这种巧取豪夺出真爱的小说,艾阳拍拍容重言的肩膀,挽了他的胳膊带他继续参观,容重言却总觉得艾阳话里有话,“我应该还会继续追求你一段儿时间吧,但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或者你有了自己的爱人,我想我会想开吧。”
强人所难的事,容重言从来不做。
“满分~”艾阳跳起来亲了容重言一下,“可惜顾励行是没有你这种觉悟的,那就是个人渣!”
搞了半天,还在想的安梅清跟顾励行的事,容重言失笑道,“梅清姐这几天都在办出国的事,她定好了去英吉利了,月底随着沪大的学生一起走。”
“梁家知道吗?”安梅清给她打过电话,但因为她要瞒着人,电话里说的很含糊,没想到容重言这儿到得到确切的消息。
容重言笑道,“这几天应该就会知道了,毕竟是出国,梅清姐得跟家里说,安家又怎么会不通知梁少?”
“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呢,”艾阳拉着容重言晃了晃,“你帮帮她呗?”
“其实梁少那人,过太平日子还是可以的,有了这一回,梁家再不敢说娶二房的事了,顾励行那边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梅清姐,”容重言还是觉得别人夫妻的事,他不应该插手太深,而且安梅清遇到的也算是非常之事了,“其实跟梁少把话说清楚,下次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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