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喉头一哽，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车子仍在疾驰，行道树一棵棵后退，春天是个欣欣向荣的季节，季铮说：“医生说我很快就好了。”
    李可激动地回头，季铮无奈道：“好好开车。”
    “哦哦。”李可赶紧回头开车，忍不住道：“那，那你快回来了对吗？”
    眼底浮起一层笑意，季铮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当然。”
    李可笑起来。
    到了军区医院，季铮下车与李可告别，他上了自己的车，车子发动离开医院。季铮的眼睛永远是发光清亮的，但当车子驶离开部队医院后，他眼中凝聚了一天的光芒，像是没了灯芯的蜡烛，缓缓熄灭了。
    重新站在训练场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但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去部队，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季铮唇线紧抿，眼前的视线微微有了些模糊。
    他回到老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将车子停在巷子口，刚好碰到了早上那几个上学的小孩。打过招呼后，孩子的欢笑声渐远，季铮走进青石板小巷，朝着老屋走去。
    小巷里十分安静，能听到隔壁几家锅铲翻炒的声音，袅袅饭菜的香气飘来，带着一股恬静温馨的烟火气。
    在这阵烟火气里，季铮抬头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姜格。
    她没发现他，站在他给她拍的那几簇野花旁边，高挑单薄的身体后靠在墙壁上，双手背在了身后。
    她穿着简单的风衣和衬衫长裤，黑色的长发随着风和花香飘散着，斜阳照进青石巷，在她的侧脸上打了一层柔光，将她身上的刺都照软了。她乖巧地站在那里野花之间，也站在了他最柔软的心上。
    他没叫她，姜格先发现了他。她抬眸看过来，长睫下浅棕色的眸子微微泛起了光。她从墙壁边直起身体，细长的腿边，野花随风摇曳，风吹起她的发，扫过了她的红唇。
    春日傍晚，青石巷边，姜格在他心上画了一幅画。
    “阿铮。”她站在那里叫了一声。
    季铮沉寂的心，在这一刹那，血液涌入，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连生命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男人应了一声，走了过来。夕阳照在他的后背上，在他的身前拉了一道长影，他的影子比他先到，最后，他走到她身边，他的影子将她完全包裹住了，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姜格抬眸看他，还没说话，季铮先问了她。
    “你怎么回来了？”
    姜格回过神来，她没想过这个问题。蔡纪去了米兰以后，处理她工作的事情，让她在米兰散两天心。她觉得在米兰散不了心，她心在季铮这里，她就回来了。
    “我试镜通过了。”姜格说。
    她转移了话题，他浅笑一声，道：“我知道。还有呢？”
    “我还拿了好几个新的代言。”姜格说。
    男人安静地看着她，点头道：“嗯，还有呢？”
    巷子里很安静，没有人走过，只有阳光，风，季铮。姜格抿唇，躲开了他的视线，她低着头看着脚尖，说：“我这几天也没有发脾气。”
    季铮道：“真棒。还有呢？”
    姜格抬头，眼睛紧紧地看着他。
    在她抬起头时，季铮的手轻轻托起了她的脸颊。第一次，她的脸是比他的手热的，她闻到了他指尖一丝淡淡的火、药味。
    男人清黑的眸中依然是温和的，他俯身与她的视线平视，他唇角浅浅勾起，嗓音低哑而温柔。
    “姜格，你想见我，怎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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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春光中， 姜格单薄的身体微微收紧了。她浅棕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庞，瞳孔收缩， 下颌线紧绷， 直直地看着他。
    姜格脸颊的皮肤柔软细腻， 散发着淡淡的热度，季铮察觉出她的变化， 唇角浅浅勾起，将手放下， 没再逼她。
    季铮站直身体，他背着光， 斜阳把他身上打了一圈光晕，松开手， 季铮问：“自己回来的？”
    脸颊边的手拿开， 带走了男人掌心的粗糙感， 姜格微微收神， 她握紧的手渐渐松开，血液流通， 姜格应了一声：“嗯。”
    “可以待几天？”季铮问。
    “两天。”姜格说。
    她话音一落，季铮垂眸看了她一眼， 问：“住在我这里么？”
    眸光微顿， 姜格抬眼看着他。
    季铮笑了起来，清黑的眼睛里浮着淡淡的柔光，他低头看着她，替她回答道：“住这儿吧， 我这里有空房间。”
    季铮外婆家的房子已经有些年岁了，房间内的家具都有些旧了，但房子的边边角角都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上去素净整洁。他今早离开前，客厅窗户没关，南北通透，春风吹进来，房间里有一阵淡淡的草木香气。
    房子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和书房，还算宽敞。一楼连接二楼的楼梯是木质扶梯，踩在上面还会咯吱作响。二楼的卧室有两间，季铮把自己先前住的那间让给了姜格。
    房间不大，里面的摆设也很简约，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把椅子。卧室里老式的格子木窗大敞，白色的窗帘随风摇荡。午后的斜阳透过窗户，在地上斜拉开一道明媚的光影。
    季铮去隔壁卧室拿了备用的被褥过来，他前天过来的时候，刚好清洗晒过，松软的被褥上还带了些阳光的味道。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将被褥铺展在了床上，动作干净利落。铺好床后，他的膝盖从床上下来，俯身将床单上刚刚被膝盖压过的褶皱抚平，对站在床边的姜格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帮你买点日用品，还有晚饭的材料。”
    当时李楠给她订了米兰飞南城最早的一班飞机，她什么都没收拾，也没带什么行李，就只有自己跑回来了。
    从进房间后，姜格就站在床边看着他铺床。阳光在她脸上打了一层薄光，能看清楚她皮肤细腻柔软的触感。在季铮说完话后，她眼睛随即看向了他，浓长的睫毛下，浅棕色的瞳仁里眸光紧紧地盯着他。
    这里是他家，但相对姜格来说是陌生的环境，进入陌生环境时，姜格的精神往往会紧绷和不安。季铮对上她的视线，浅浅一笑，问道：“你要一起去么？”
    绷紧的手指微微松开，姜格应了一声：“嗯。”
    季铮点头同意，说：“好。”
    两人从二楼卧室下去，临出门前，季铮从家里找了顶深蓝色的渔夫帽。姜格脸小，渔夫帽戴上后就把她的脸盖住了，季铮又拿了口罩给她戴上，这样的遮盖下，姜格就只剩了一双桃花眼露在外面。
    “这帽子是我初中时戴的。”抬手给她正了正帽檐，季铮笑了笑，评价道：“挺好看的。”
    姜格是当红明星，出行还是要遮盖一下，以免被人认出来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季铮推门出去，姜格跟在了他的身后，比起刚进家，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很多。进了青石巷，姜格踩着季铮的影子，身体完全被他遮挡。
    姜格问：“你能认出是我吗？”
    口罩下，女人的声音闷得有些软，季铮回过头来，姜格抬眼看他。帽檐下的桃花眼被夕阳照得清澈透亮，带着微微的水光。
    季铮看着她上挑泛红的眼梢，回过头，道：“认得出来。”
    男人回过头去，只留了一个背影，天气渐热，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卫衣。卫衣下的身材修长挺拔，肩宽腰窄，比例完美，举手投足间能隐隐看到他身体里的力量感。
    姜格低下头，想着他刚刚说的能认出自己来，她眼眸微垂，抬脚在他的影子上用力地踩了两下。
    根本就认不出来。
    菜市场距离季铮的外婆家并不远，出了小巷后，再右拐走五百米就到了。季铮的外婆家在南城的旧城区，这几年随着新城区的发展，旧城区人口渐少，渐渐安静了下来。
    旧城区的房子多少都有些年岁了，没了往日的繁华后，倒沉淀下来一种安恬寂静的生活气息。
    姜格随着季铮往前走着，她被季铮隔在了马路内侧。马路虽有些古旧，但干干净净的，马路牙子是用石砖垒砌的，上面涂了白色的涂料。姜格站在上面，张开双臂保持着平衡。
    潮湿的空气，安静的斜阳，干净的马路，高大的法桐，还有偶尔飘来的樱花香，这是春天的味道。
    姜格好像很喜欢现在所置身的环境，她比刚刚离开家里时活泼了很多。看着她顺着窄窄的马路牙子走着，季铮抬起手臂放置在她的身后，温声提醒：“小心一点。”
    快到菜市场，姜格从马路牙子上跳下来，她眼睛里还闪耀着雀跃的光，口罩下发出轻轻的喘息声。
    收回手臂，季铮唇角浅浅一勾。
    现在是晚饭时间，菜市场内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和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给安静的城区带来了一阵盎然的生机。
    菜市场不算小，现在正是拥挤的时候。季铮看了身边的姜格一眼，和她指了指旁边的连锁超市，道：“菜市场人多，进去容易挤散了。这里是超市，你需要什么日用品可以在里面买。买完后你就在超市等我，我买完菜出来找你。”
    姜格看了一眼人群，点了点头。
    许是渔夫帽太大，季铮感觉姜格看着更小了，站在那里点头的时候，像是听话的小朋友。他清黑的眼中眸光一柔，问道：“有钱么？”
    姜格：“……”
    季铮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菜市场，姜格回过神，抬头看了一眼超市的标志，拿着季铮给她的五百块钱走了进去。
    超市是连锁超市，现在这个点人也不少，但比菜市场好些。姜格去了日用品柜台前，挑了一些要用的东西。当了明星以后，她很少操心这种事情，但这些技能，她从小就已经练就了。
    姜格买东西的速度很快，挑好以后，她去排队付款。付完款，姜格拎着袋子站在了超市门口望着菜市场等季铮。
    在她抬眼看到菜市场门口的一个摊位时，姜格视线一顿，拎着东西走了过去。
    季铮买东西也快，菜市场不远，他买食材都只买当天够吃的就行。怕姜格久等，他随便买了几样蔬菜后，从菜市场里走了出来。
    他本想直接去超市，但走出菜市场门口的时候，看到了蹲在那里的姜格。
    姜格穿着风衣，风衣将她的身体都包裹了起来。她头上戴着帽子，遮住了她的头，纤细的手腕上还挂着从超市买的日用品。
    夕阳垂落在她的身上，她蜷缩着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只，安静又专注。
    她一只手拎着塑料袋，另外一只手从风衣袖子里伸出来，手指白皙修长，在箱子里的小奶猫头上轻轻的摸了一下。摸上去时，许是这种触感太奇妙，她的动作还微微顿了一下。
    箱子里的三只小奶猫奶声奶气地叫着，猫是黑白橘混搭的三花，眼睛都没睁开，应该刚生下来没多久。
    猫是一个老太太的，她头发花白，看着姜格蹲在这里，正在和她说话。她说话时，姜格抬起头来，帽檐下的桃花眼满眼茫然。
    季铮眉眼一柔，他走过去，姜格看向他，他浅声一笑，单膝蹲在了她的身边，道：“她问你想不想要，可以送你一只。”
    听了他的翻译，姜格明白过来，她眸光微微动了一下，随后，放在小奶猫头顶上的手指拿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道：“不要。”
    她拍戏太忙，前途未卜，连和姜桐在一起的时间都少，更没时间去负担其他的生命。
    姜格说完，拎着东西转身就走了。季铮抬眸看了她一眼，身边老太太还在说话，他回过头礼貌地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老太太点头后，他起身跟上了姜格。
    手上还有奶猫柔滑的触感，姜格闷声往前走着，季铮站在她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姜格心下有些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燥，她说：“我听不懂她说话。”
    有车经过，季铮将她拉在了自己身体内侧，温声道：“她说的是南城方言，这里很多年纪大的老人，不会说普通话。”
    姜格低头踩着马路，没有说话。
    季铮侧眸看着她，问：“你们那里的方言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