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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绣色袭人 第26节

第26节

    他掀开帘子,伸手将衣衫递了出去。穿成这样子自然不能出去与她道别了,他隔着车帘低声对红绒说道:“我听说锦绣坊的事了,让你家小姐不要担忧,我会想法子的。”
    红绒感激地回道:“多谢六爷了。”
    谢府的马车离开后,夏扬掀开车帘入了马车,见华重锦身着内衫坐在马车中,唇角忍不住扬了扬,又扬了扬,最后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从未见主子这么听话过,谢姑娘让他脱衣他便脱衣,若换了旁人,让他当街脱衣,那不是找揍吗!
    华重锦的目光淡淡扫过去,正色说道:“夏扬,你背一背绣在我衣衫上的那首词。”
    夏扬挠了挠头,他可比不上主子,诗词背的不算多,磕磕绊绊背了两句,便挠头道:“都督,您别为难我了,不如考我剑法。”
    华重锦默然。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那件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衫被她拿走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第37章
    帘外雨潺潺。
    以禅卸了发钗,换上睡袍躺在床榻上,听着夜雨点点滴滴敲打在屋瓦上,难以入眠。
    案头烛火轻轻摇曳,照映在那件绣词的衣衫上,因是从华重锦身上脱下来的,隐约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她伸手轻抚衣衫上的墨字,唇角勾起一抹缥缈的冷笑。
    倘若不是在牢中磨出来的耐性,今日在面对他是便压不下心头的火。
    她性子本温和,极少动怒。当初被他送入牢中,她也没有如此生气,毕竟兄长砸破了他侄儿的头。
    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
    紫线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坐在一侧的踏板上,轻声问道:“小姐,可是有心事?”方才她便瞧出小姐有些异常,不似为了锦绣坊的事。
    “紫线,明日将这件衣衫拿出去烧了吧。”天已暖,屋内不再生炭炉,倘若有,以禅早亲手将衣衫扔到火里了。
    “小姐,可是那位六爷惹你不高兴了?”紫线接过衣衫,放到了窗畔的榻上,低声问道。
    纵然是衣衫上少绣了字,改日补上便是,又何必那么急,要当街扒人的衣衫,小姐可不是这样的人。
    以禅问她:“红绒睡了吗?”
    紫线点点头。
    以禅将绣帕之事和盘托出,又叮嘱紫线:“此事暂不要告诉红绒,她心中藏不住事。”
    “六爷不一定就是华重锦吧,或许他只是认识华宝暄,将帕子送给了他,小姐何不亲口问问他?”
    以禅想起当日她问冬眠华重锦的身份,冬眠支支吾吾的样子。
    她轻轻摇头:“当初他在凌云阁订绣帕时我便觉得奇怪,他一个男人订什么绣帕,又不是什么大件绣品,还要到绣坊订。如今想来,应是华宝暄将捡到的我那块绣帕丢了。我被孙崖带到东山,偏就被他所救,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当日,除了华府无人知晓我出事了,他不是华家人又能是谁?他手下的侍从身手极好,尤其那次在东山见到的,应是军营中人,而华重锦,他如今不就是三州都督吗?”
    紫线细细一想,的确是,气恨地说道:“亏我还感激他救了小姐,可若不是他华家的缘故,小姐又怎会坐牢,不坐牢,孙崖那等人,又怎敢那样羞辱小姐。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小姐,你待如何对他?”
    “他救我一命,却也毁我一生。”以禅的目光飘忽,唇角浮起一抹寂落的笑意,“就当从未认识他。”
    ******
    马车一路行进府内,华重锦披了件斗篷下了马车,恰巧前些日子落在马车上的,正好披在身上。
    天色已黑,又是下着雨,倒也无人注意他斗篷里仅着内衫。
    因第二日华宝暄便要去平川,华老夫人便让众人都到她院里用晚膳。
    华重锦先回墨香轩去换了衣衫,忽想起衣衫上那首词,便拐到书房去找诗词册子。
    他书房里旁的东西没有,就是书多,摆了满满一书架。那本诗词册子前些日子还读过,随手塞在了书架上,他颇费了些工夫才找出来。
    翻开册子找到那首《水调歌头》,反复念了好几遍,他是没记错的。这会儿又疑心自己方才看错了,也许后襟上确实少了字。
    他丢开册子,唤了夏扬进来,吩咐道:“你去查一查,关于妙染和谢小姐的风言风语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
    夏扬有些为难,如今流言已传开,又不是三两个人知道,这让他如何去查。
    华重锦仿若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从离州的绣坊布铺查起,锦绣坊生意好,难免遭人嫉恨。”
    夏扬点头。
    华重锦这才起身到母亲的院里去用饭。
    雨这会儿又下得大了些,淅淅沥沥没个尽头。他撑了伞,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一进院就听得屋内笑语连连,杏枝挑了帘子请他进去。就见华老夫人、王氏、华重梅和华宝暄四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打马吊。
    自华重梅回来后,倒是凑足了人打马吊。
    “大忙人总算回来了。”华重梅一面出牌一面吩咐丫头们摆饭。
    明日华宝暄就要走了,老夫人心里不舒坦,可也晓得这是为了宝暄好,又不好阻拦,见到华重锦回来,没好气地说道:“明日宝暄去了平川,由你来替他,可别这么晚回来了。”
    华重锦朝母亲笑道:“可别找我,我可赔不起。”
    老夫人笑骂道:“你倒哭起穷来了。”
    华重锦走过去瞧着母亲的牌,说道:“倒不是哭穷,实在是不敢赢您老人家啊,要我故意输比让我赢还难呢。”
    华重梅嚷道:“听听他这话儿,自个儿多厉害似的。你过来替宝暄,今儿非让你输得只剩内衫不可。”
    刚穿了内衫回府的华重锦闻言忍不住失笑,他瞥了眼老夫人的牌,两手夹了一个牌出来,抛在桌面上:“出了这张就等着胡牌吧。”
    华宝暄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杏枝绕到他身后一看,一副牌还乱得很,提醒道:“小公子,你这可以碰了。”
    华宝暄猛然回过神来,取了张牌丢了下去。
    华重锦直接将老夫人的牌推倒,笑道:“胡了。”
    一时间丫鬟们上齐了菜,众人围坐在了圆桌前。
    王氏叮嘱华宝暄,到了平川要好好习练武艺,不要太懒散。
    华宝暄闷闷不乐地应了,瞧着满桌子菜肴却并不动箸子。老夫人以为他不愿去平川,正要安慰几句,他却将箸子放下,语气坚定地说道:“祖母,母亲,五姑,六叔,我求你们一件事。”
    华老夫人笑呵呵问道:“什么事啊?”
    华宝暄说道:“我想到谢府去提亲。”
    他在朱雀街上,听到了关于以禅的风言风语,难免也听到了华家与谢家的恩怨。他如今方知,以禅坐过牢,且还与他有关。
    “你们不该瞒着我的,我虽记不起,但谢小姐打我应是因为我不好。她坐牢也是因为我,如今她一个姑娘被说成那样哪里还嫁得出去,我一定要娶她。祖母明日便派人到谢府去提亲吧。”
    华宝暄这番话,让大家都无心用饭了。
    华重梅放下箸子道:“我觉得可以。原本我觉得谢姑娘对宝暄无意,便是去提亲也会碰钉子。如今谢姑娘出了这档子事,她若答应了亲事,便能救她自己于水火,没理由不答应的。”
    “你们说的谢姑娘出事,是什么事?”大嫂王氏疑惑地问道。
    华重梅与华宝暄对视一眼,那些难听的话他们着实说不出口。
    “既说了谢姑娘对宝暄无意,若因旁的原因结亲,这姻缘只怕不会好。”王氏又道。
    华老夫人也不同意:“不行,那位谢姑娘便是再好也不行,她动手打过宝暄,怎么还能入我们谢家的门。”
    华宝暄见母亲和祖母都不同意,便将希望寄托在华重锦身上。在他眼中,六叔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老六,你倒是说句话。”华重梅也碰了碰华重锦的胳膊。
    华重锦拿起汤匙,慢悠悠舀了一勺鱼汤,瞥了眼华重梅,沉声说道:“宝暄若要定亲,定要娶情投意合的女子,绝不能因别的原因结亲。”
    “那就是谢姑娘。”华宝暄忙说道。
    华重锦瞥他一眼,深邃的眸中神情莫测:“谢姑娘与你情投意合吗?”
    “可我喜欢谢姑娘。”华宝暄说道。
    “你喜欢她她便要嫁给你?照你这样说,武小姐还喜欢你呢,是不是你就要娶她。”
    华宝暄委屈地望着华重锦:“六叔,武小姐才不喜欢我,她喜欢你。”
    “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吗?”华重锦冷冷说道。
    华老夫人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阿锦,怎么回事?”
    华重锦不再说话,放下箸子起身:“我饱了。”
    他起身快步离去,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这是在衙门里受气了?”老夫人说道。
    “谁敢让他受气。”华重梅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说道,“宝暄,别想太多,用罢饭早点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点去平川呢。提亲之事急不得,你若有心,早晚会打动她的。”
    华宝暄怏怏地应了声,起身道:“我也饱了。”
    饭后,华重梅又陪着母亲和大嫂说了会儿话才回去,刚出了母亲的院子,便见华重锦撑着伞站在院外的树下。
    “怎么不走,别是在等我吧?”华重梅颇为惊讶。
    “我送你回去。”华重锦说道。
    梨枝晓得两人是有话说,很识趣地跟在后面。
    华重梅问:“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说?”
    雨声淅淅沥沥,夏扬和梨枝一前一后提着宫灯,昏黄的光芒只照亮了脚下的路,朦胧的光影里,华重锦淡然一笑:“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跟着谢以禅学刺绣吗,怎么不见你去?”
    华重梅哎一声说道:“你当真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实在拉不下脸去跟一个小姑娘学刺绣。”
    “怎么你说话都不算数的吗?”华重锦挑眉问道。
    “这……算不上不算数吧。谢姑娘其实也没当真的,她也晓得我是为了让她收下那根老参说的客气话。”
    “明日你到锦绣坊去学刺绣吧!”华重锦轻轻说道,语气却很坚定。
    第38章
    “凭什么啊,你让我去我便去吗?”华重梅觉得很奇怪,“你在这里等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奇怪了,你为何对谢家的事这么上心?”
    “不是你让我帮她的吗?”华重锦不徐不疾地说道,“刚才你火急火燎过来告诉我谢姑娘多可怜。说起来,她也确实是因我们华家才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帮说不过去,但让宝暄去提亲就有些过了。你只需过去跟着学刺绣,有心人自会明白怎么回事,或许能压一压那些谣言。”
    “好吧,那我便委屈委屈自己,跟着过去学学绣孔雀,也不知我一番好心为了谁!倘若她真成了侄媳妇儿,倒也不枉我白忙活一场。”华重梅说着轻轻叹息一声。
    华重锦目送着华重梅缓步而去,他怔怔凝立在雨雾中,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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