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锶像背书一样说,“朕与祁王,兄弟情深,一想起祁王要离开北京,朕就难受得睡不着觉,太师快别再说了。”
刘岱心想,我信你才有鬼了,你们两兄弟,王不见王的,还跟我装呢,于是按着性子,又劝说了一番。
朱凌锶露出一些为难的样子,扁着嘴说,“可是先帝也没有让祁王离开京城啊,朕怎么能不顾先帝的意思呢。”
“先帝去时,祁王还不满二十,”刘岱便就太***祖的旨意重要还是先帝的想法重要这个论题,没有展开而是简短地论述了一下,朱凌锶还是摇摇头。
“陛下,可是那谢靖……”
朱凌锶拼命摇着脑袋,眼睛里却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嘘,太师小声点,谢卿听到了会生气的。”
刘岱心想,果然如此。
“皇上,他谢九升身为臣子,竟敢如此造次,老臣可容不得他……”他刚一嚷,朱凌锶就踮脚去捂他的嘴,“太师快别说了,谢卿会听到……”
眼睛里还有泪光闪闪。
刘岱这下真的确定了。
他早就听说,谢靖对皇帝,管束颇多,看书要管,批折子要管,就连皇帝写的圣旨,他都要抢过去自己改了再下发。几时起几时睡都定好,吃多吃少了都不行。
皇帝大了,开始对谢靖不喜,刘岱摸了摸胡子,想着自己前两年上的眼药,果然开始见效了。
日后借着这个,就可以一举扳倒谢靖,断送他的仕途。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祁王的事搞定,只要这件事做成了,他就是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英雄。
“皇上,您身为天下之主,怎么能被区区一个谢靖左右,”见朱凌锶露出害怕的神情,刘岱不由得凑近来,摆出一副和小皇帝站在同一战线的模样。
“太师……不如,先给谢卿一些好处。”朱凌锶吞吞吐吐地说。
刘岱眉头一皱。
谢靖这厮,肯定天天在小皇帝面前说要官职。
他好不容易夺了谢靖的实职,哪有再把他提起来的道理,“这怎么行,”他才说了这么一句,朱凌锶又向后缩了缩。
看来,皇帝怕谢靖怕得厉害。不给谢靖点好处,这事还真办不成。
索性就先给他点甜头,反正皇帝心里已经厌恶他了,他也蹦跶不了几天。
眼下吏部还有个缺,吏部尚书张洮是他同乡,当年还是刘岱花费力气把他弄上去的,吏部约等于是刘岱的地盘。
料谢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隆嘉四年十一月,谢靖任吏部侍郎,次年二月,祁王就藩。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祁王就藩的地方,不是原本的封地,居然是钱塘。
当日他手腕一抖,飞镖扎在地图上的钱塘一地。
谢靖说,“钱塘好,都说风景如画。”
“九升可去过?”祁王回头问,眼波潋滟。
谢靖摇摇头,他少时家贫,连乡试的盘缠都没有,钱塘虽不远,可也不是他能去游玩的。
祁王展颜一笑,“那九升有空来找我。”
却是没想到,只过了几年,这话就应验了。
祁王出生时,是先帝独子,三岁就封了王,封地在西南一隅。当时贵妃想着,祁王是要继承大统的,也就没多计较。
朱凌锶对朝臣们说,“祁王在北京出生长大,现在要去个没去过的地方,朕怎么都放心不下,如何舍得不给他一块好地方啊。”
文臣们听着,觉得说得也没错,反正赶祁王就藩去就算胜利,去哪儿并不重要。再说皇帝有人情味总是好事,没过几天,就有拍马屁的折子呈上来,说他改封钱塘一举,是“全了祖宗礼法和兄弟情意”。
只有刘岱觉得似乎不大对劲。
二月初八,春寒料峭,皇帝率众臣子送祁王出永定门十里,祁王回头说,“陛下,不用再送了。”
他目光落在谢靖脸上,心中涌起难言的惆怅。
今年花朝,不能一块儿过了。
谢靖嘱他保重,祁王点头应了,但有一句话,未能说出口。
我的樊笼,却是你的大海。
“九升,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祁王说完,拱手与众人作别,便上了马。
“皇上,臣去去就回。”
谢靖飞身上了身旁禁军的马匹,只见晴空之下,黑白双骏上,红与白一双俪影,向着远方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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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豹房
隆嘉五年十月,谢靖去新单位吏部报到快有一年了。
由于大佬刘岱的特别关照,谢靖一到吏部,就受到了吏部尚书张洮及其手下的亲切关怀。
好在谢靖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他生于穷乡僻壤,幼时身负大才,还不懂藏拙,犹如黄金宝珠,即使身处暗室,依旧熠熠生光。是以没少遭人嫉恨。
后来蟾宫折桂,却又开罪首辅,当上顾命大臣,经历宦海沉浮,和这些事比起来,吏部那些人给他穿小鞋,实在是段位太低。
于是谢靖过得十分舒适惬意,每天上朝之后,就去吏部打卡,查阅卷宗,研习条规。张洮扔了好几个棘手的差事给他,谢靖都办得很妥当。
至于其他同僚,虽碍着刘张二人面子,不得与谢靖相交,其实心里,对他都十分服气。京察的年份,吏部人多事杂,谢靖一身多任,诸人心中,其实颇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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