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兵尉脸上的笑容消失，不咸不淡道：“我们去的南若林，比边疆危险百倍。”
    “你……”
    一个童生老兵不耐烦地道：“你什么你？明明说好谁解除书院围困就把女儿嫁给谁，一见是方举人就马上绝口不提！老子们拿命换来的安定，不是让你威胁我们的！也就方举人宽容，换成别的举人，早就抽你俩大耳光子，让你知道什么是礼教！”
    “你们……”
    崔夫人勃然变色，正要大骂，近处的一个士兵突然抬起手要冲过来打崔夫人，吓得崔夫人立刻闭上嘴。
    “哈哈……”那些老兵油子大笑起来，跟着方运向外走。
    那些书生则不屑地瞥了崔夫人一眼。
    其中不乏书院的学生，看似明明很无礼，阎院长却含笑点头，这些读书人不仅愿意跟着方运赴死，还丝毫不在乎崔家的权势，都有读书人的风骨，都是人族的希望。
    “快步前行！”方运说完，陆续下达军伍中的命令。
    那些老兵暗暗咂舌，方运这些命令有板有眼，简直像是从小兵一步一步做到将军的人，无比老辣。
    所有人迈着大步向南若林的方向疾行，尘土轻扬，甲胄微响。
    在来之前，方运的计划已经有了轮廓，在路上快速行走的时候，方运思索具体的细则。
    方运已经判断出，那树妖姥姥既然需要月树灵芝的力量，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拦截自己，自己跟树妖姥姥必有一战，但如何作战却成了问题。
    方运很自信，相信自己可以猎杀普通的妖帅，但树妖姥姥不同，甚至无法到达它的百丈之内。
    前方，是连绵起伏的山岭，群山之间树林密布，沿着树林向前走，就可直达航州城。
    临近南若林，方运在疾行的同时，神念进入饮江贝，检查自己文宝。
    在圣墟中，方运得到了许多文宝，挑了一些进士文宝和几件实用的举人文宝留在其中，作为自己的救命之物，其余都放在圣院。
    除此之外，那些文房四宝都可增强战诗词的威力，尤其是圣页，不仅能增强诗词的力量，还能化虚为实，有着强大的作用。
    但是，方运发现神秘小石头、龙息石刻和奇书天地里的圣血等一些过于强大的物品都被无形的力量包裹，自己只能感受到它们，却不能利用它们。
    又走了几步，方运突然惊喜地笑了，然后沿着自己的衣领看了看，又拍了拍胸口。
    雾蝶要醒了！
    雾蝶可控奇风和弱水，而这只雾蝶因为吸收了彗星长廊中的寒意，同时掌握冰霜的力量。
    方运虽然不知道雾蝶具体什么时候醒来，但心中更加安定，且不说雾蝶本身就有强大的力量，且不说“铁马冰河入梦来”可以借用弱水的力量，雾蝶单单与文宝琴合力，就足以横扫无数妖兵。
    雾蝶是琴道大家梦寐以求的神物。
    走到离南若林百丈远的时候，方运停下脚步，其余人也驻足，看向前面的南若林。
    南若林异常神秘，著名的死地，几乎没有人族愿意进入其中。
    南若林中原本有一座南若书院，但后来被妖蛮占领，最后便被众人淡忘。
    这里的树木比别处的高大粗壮，但和正常树木不同的是，这里所有的树木的树皮都发黑，犹如煤炭一样，而树叶则是灰白色，非常诡异。
    整座南若森林都被这种树木覆盖，方运看到后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方运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自己，四处张望，什么都没有，立刻明白树妖姥姥已经发现自己，而所有的树木都是它的耳目。
    方运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道：“继续前行，做好准备，小心妖族偷袭！”
    随后，方运拿出一支墨家制造的千里镜，这千里镜的工艺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军用望远镜，但因为由墨家名匠打造，效果极好。
    一路极为安静。
    没有妖蛮突袭，没有虫鸣鸟叫，没有风吹草动，甚至连众人踩在地上的脚步声都被奇怪的野草吸收，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快步前行，在深入南若林后，大部分阳光都被上空的树冠遮挡，树林极为暗淡。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黑与灰两种颜色。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不要说书院的年轻学子，就连那些老兵的情绪都处于爆发的边缘。
    “他娘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遇到妖蛮大干一场，憋气！”一个童生老兵骂道。
    急行军中本不应该说话，但那秀才兵尉却没有喝止。
    有了开头，其余人纷纷发泄心中的怨气。
    “我也有些忍不住，这南若林太邪门了！”
    “怪不得多次围剿树妖姥姥不利，原来不等见到树妖姥姥士气就完蛋了。”
    ……
    等所有人发泄够了，方运道：“就地生火做饭，吃一些热食。”
    方运在说话的时候用了二境文胆的力量，所有人心中的压抑都被文胆的力量清除。
    突然，前方传来虎妖的吼叫声。
    方运一愣，立刻道：“好恶毒的树妖姥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只要我们生火做饭，妖蛮必然展开攻击。甚至，他们可能不给我们休息的机会！”
    一开始众人倒觉得没什么，热饭和干粮都差不多，可竟然不让人休息，这个问题就大了。
    这些人出行前都没有获得“壮行诗”的力量，而方运还只是举人，也学不会只有进士才会的壮行诗，没有壮行诗，士兵的身体素质就不能大幅度的提高，若是疾行整整一天，实力至少会下降一成。
    最致命的是，要两天一夜才能走出南若林，今晚若不能睡觉，方运没关系，那些秀才也能挺住，但童生们和普通士兵的实力将不足原本的一半。
    “那我们怎么办？”
    方运道：“我给你们分发食物，边吃边走，到了南若书院或许会找到办法。”
    方运希望书山老人手下留情，别把那位进士燕赤霞弄没了，否则的话，自己走出南若林的机会几乎为零。
    众人继续上路，那些妖蛮全部离开。
    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前方的树林稀疏起来，众人看到一处残破的书院，而一个白袍剑服进士正在高声背诵《诗经》。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累了一天的方运难得露出笑容，这位就是燕赤霞，因为拥有一件疾行翰林文宝，在南若林中来去自如，哪怕树妖姥姥都奈何不了他。
    第389章 音同声合
    《诗经》乃是孔圣亲编的经书之一，是诗词之源，孔子称其为“思无邪”，整部书无错无暇，在这阴森森的地方朗诵既不会太过于刚正，也不会太过于无力，恰到好处。
    燕赤霞仿佛没有看到来人，双手背在身后，仰望天空继续诵读《硕鼠》。
    燕赤霞站在一处较为平整的小广场处，广场两侧堆满乱石枯树，北面则是一扇大门，大门上歪斜挂着牌匾，上面依稀可见“南若书院”四字。
    此处树木稀少，傍晚的天光落在其中，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幽静。
    走到近处，方运伸出手臂使用行军暗号，静静立在小广场之外，并没有打扰燕赤霞。
    诵读完整首《硕鼠》，燕赤霞才转身看来。
    燕赤霞有一张国字脸，鼻直口阔，目光威严，见到众人后微微点头，道：“诸位文友可要过南若林？”
    方运拱手道：“举人方运，见过燕进士。我们的确有要事前往航州城。”
    “哦？你知我名号？”燕赤霞的语气缓和许多，目光中的威严消散，变得和蔼。
    方运微笑道：“燕兄仗义疏财，不喜当今左相弄权，又知树妖姥姥祸乱南若林，便立誓扫清南若林中所有妖物。此地又近边关，若是边关有险情，更可快速援救。”
    燕赤霞目光浮现一丝暖意，点头道：“既然同是读书人，那就来此地留宿。那树妖姥姥白日实力平平，一旦到了夜间实力大增，它又有控鬼之能，继续前行必死无疑。”
    方运道：“小生也是知道此事，所以想带领其他人借宿这南若书院。”
    “你们进去便是，只要有我在，妖鬼不能近。”燕赤霞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傲气。
    一位明礼书院的秀才低声道：“燕进士，听说此地真有鬼魅，是否属实？”
    “自然，我不知杀了多少鬼魅妖族。只是此地妖族鬼魅太多，没有三五年杀之不尽。你们劳累了一天，快快休息，明日我送你们出南若林。”燕赤霞道。
    众人大喜，一起致谢。
    方运道：“燕兄高义。”
    燕赤霞却微笑道：“我看你们之中有学子又有军士，必然有要事，同为人族，自然要伸以援手。”
    “谢燕兄。”众人再度谢过，便一起进入南若书院。
    南若书院的正堂有燕赤霞的衣物和床铺，众人便寻其它房屋居住。
    此地年久失修，无人清扫，自应脏乱，但书院中几乎没有灰尘，门窗异常干净，只是门窗上有许多洞口。
    “怪了，此处还有人专门清扫院子？燕进士哪可能有闲工夫。”
    “的确怪，这里像是两三天前有人打扫过。”
    方运一边向第一间屋子走，一边道：“燕进士的唇枪舌剑已达裂空之境，他常在此地练唇枪舌剑，所过之处灰尘四散，此地自然干净，你们进屋内便知依然不净。”
    方运说完，推了一下房门，就见门楣上立刻有尘土簌簌落下，屋内到处是尘埃。
    “果然。”
    众人见方运选了第一间房屋，其他人自觉离开去其他房屋。
    方运一伸手，凭借龙珠的力量凝聚出一团拳头大的水，往前一抛，那水球铺开，如同一块透明的布掠过屋内有尘埃的地方，卷起大量的尘土，不断向前不，不多时便吸收足尘土，重新聚成球状，只是变得黑乎乎的。
    方运一挥手，脏球携带灰尘飞出院外。
    方运不断唤出水球，不到半刻钟就把房屋各处的尘埃吸走，然后从饮江贝中拿出木床架好，铺上被褥，最后走出门，把众人的行囊放好。
    远处的森林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森林的寂静被彻底打破。
    众人慌慌张张做好战斗准备，方运道：“不用慌张，有燕兄在，那些妖族杀不进来。除非树妖姥姥亲到。”
    “这位燕进士到底是何等人物？”
    方运自然了解，于是道：“这位燕进士名为燕赤霞，乃是……”
    方运就把书中燕赤霞的身份说了一遍，众人肃然起敬。
    “原来燕进士乃是高洁之士，又擅长灭妖，我们自然会放心。”
    “那我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