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要不是有惠心大师在,要不是北王说,佛子不日就会抵达此处,他也不会费尽心思走这一趟。
他是想要拉拢佛子,但上赶子不是买卖,如若佛子前脚到,他后脚就跟过来,不仅显得目的性太强,还过于急切了。
这般,正好。
而且,佛子也需要一个支持佛教,而不是限制、打压佛教的帝王。
双方各有所求,他要把自己放得太低,那就落了下乘。
“末将这就去。”方将军高声就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兴奋劲。
这位二皇子殿下,比他预想的还要精明,还要有手段。
惠心大师虽不在意俗世之事,但二皇子开了口,惠心大师也无法拒绝。
为表尊重,沈卿这一顿午膳,选的就是素食,由方将军作陪。
用膳时,双方并没有交谈,直到饭后饮茶,沈卿才与惠心大师谈起了佛法。
惠心大师本以为宴无好宴,没想到二皇子半句不提俗世,只谈佛法,紧绷的心不由得松了下来,与沈卿交谈时也多了一些随意,少了一些防备。
沈卿当年在东林,以寒门之身爬上高位,可以说是要心机有心机,要手段有手段。他要讨好一个人,不仅能轻易得到那人的喜欢,还能叫人察觉不出。
沈卿学识渊博,回到西凤后,知道西凤佛教兴盛,对佛法也颇有研究,与惠心大师你来我往,虽说不上谈笑风生,却是宾主尽欢,话题不断,不见一丝尴尬。
两人谈兴正起,谁也没有叫停,直到天色渐晚,随行来的禁军提醒沈卿该回城了,才结束了与惠心大师的谈话。
沈卿站起来,朝惠心大师点了点头:“大师不愧为一言方仗的亲传弟子,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胜我读十年书。今日,叨唠大师了。”
“殿下言重了,殿下身俱慧根,与佛祖有缘。”惠心大师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朝沈卿念了一声佛号。
“可惜,我身在红尘,无法永浴佛光。”沈卿一脸苦笑,稍稍缓解了他面上那道疤痕,带来的狰狞与凶狠,隐隐透着一股慈悲之相。
“殿下心中有佛,便能永浴佛光。”惠心大师面上仍旧是淡漠的、空洞的,看不出喜怒,但不管是沈卿还是方将军都很满意这一次的会谈。
他们不需要惠心大师喜欢沈卿,他们只是需要向惠心大师传递一个,沈卿喜好佛法,对佛家极为尊重的信号。
有了这个信号,佛家这些人就算不支持沈卿,也不会为难沈卿。
“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大师再谈佛法。”沈卿点了点头。
惠心大师又念了一句佛,便告辞离去。
然而,惠心大师走后,急着回京的沈卿却没有动,而是看向方将军,“北王和北王妃呢?”
“回殿下的话,北王与北王妃都在营地,末将这就去请他们过来。”方将军一点也不意外,他们这位二殿下与北王的关系有多亲密,旁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得很。
没有北王,这位二殿下怕是早就是枯骨一俱。
没有北王,这位二殿下也别想染指皇位,哪怕他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不必,带我过去就行了。”不管是昔日见不得光时,还是今日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沈卿都不会在北王和楚九歌面前拿大。
也许,待到他日后登基为帝,坐稳了皇位,他可能会变,但至少现在他不会变,在楚九歌面前,他不会变。
“殿下这边请……”方将军没有劝说,主动上前为沈卿带路。
北王与楚九歌所在营帐,位于军营正中,守卫的士兵皆离营地三米开外。抵达营帐外,沈卿将随行的人都留在外面,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走近营账,就看到北王坐在书案前,与自己对弈,看到沈卿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道了一句:“与本王下完这一局。”
沈卿在北王对面坐下,见北王落下手中的白子,看了一眼棋盘,拈起一枚黑子,思索半晌,也落了下去。
棋盘上,黑子与白子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沈卿落下的这枚黑子,算不是出采,但也没有半丝差错。
他这步棋进可攻,退可守,算是很稳当的一步棋。
北王抬眸看了沈卿一眼,没有说什么,将白子落下,沈卿亦没有说话,拈起黑子,同样思索片刻才落子。
两人你来我往,北王落子极快,沈卿每一步却要再三思索,他下得很慢,却很稳。
时间过半,随着两人不断落子,棋盘也出现了变化,只是……
棋路虽变,黑子与白子仍旧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第1287章 战马,只有一个月的寿命
黑子与白子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也没有必要分胜负。
待到沈卿落子后,北王就不动了,他往后椅一靠,长腿伸直,少了几许庄重,多了一份邪肆,“不错,稳重了。”
“有了底气,自然不用慌。”沈卿放下棋子,长松了口气,也不在意丢不丢人,当着北王的面,就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
跟北王下棋,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原先的你,空有不顾一切的勇气,格局却不够,现在你把这一块补齐了,西凤皇帝死后,你至少有八成的机会坐上那个位置。”至于坐上之后,能不能坐稳,北王就不管了。
他又不是沈卿的爹,能把沈卿推到那个位置,就已是仁至义近。
沈卿面色一松,眉眼间有了几分笑意,脸上的疤痕也跟着蠕动,只是笑意一闪而过,沈卿又道“皇上他……身体出了问题,还在秘密寻找男僮,巫族那边似乎来了一个什么人,现在就呆在宫中,为皇上调养身体。据我的人收到消息,皇上他要对九歌下杀手。”
“本王正好要找他算账,一起来好了。”北王冷哼,杀气如有实质,沈卿刚放松的面容又一次绷紧,额头上又有细密的汗珠暴出。
他暗暗呼了口气,又一次拿手帕擦汗,苦笑道:“王爷,皇上不在这里。”
“嗯。”北王的杀气,一瞬间敛尽。
沈卿顿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是清新的,他语气轻松的道:“司徒家找上我,想要与我做个交易……”
沈卿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北王,见北王面无表情,立刻道:“我拒绝了。”回去就拒绝,绝不拖延。
“二殿下的事,不必与本王细说,你想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北王看着沈卿,面露嘲讽。
他一点也不怀疑,沈卿会考虑与司徒家合作,沈卿这人就像是狼,对别人狠,对自己狠。
看他在东林,为了报仇能忍辱负重的娶杨家女,就知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与这样的人合作,很危险。
也就是九歌与他有交情,要不是有这一层在,他都不屑搭理沈卿这样的人。
沈卿只当没有听到,继续道:“前不久,稽查司的人,发现马场有异常,有大匹刚出生的马意外死亡,死伤的老马也比往年多。”
“二殿下想说什么?”果然有獠牙了。
“边境……有人发现私贩战马,那些马还未出境。”北域寸草不生,人都无法生存,牲畜自然也不行。
东林富饶,养得儿郎个个都好逸恶劳,耽误享乐,他们养出来的战马也是花架子,看着高大、俊美,实则上了战场耐力不足,难堪大用。
而这些年,随着北域的战马一一老死,又没有新的战马补充,以至于北域的铁骑战斗力越来越弱,只能靠步兵冲锋陷阵,要不是北域的兵马足够强悍,北王早就完了。
如若不能及时补充优良的战马,不出三年,北域就再无铁骑。
在战场,骑兵的战斗力,是步兵的数倍。如若没有强悍的铁骑支撑,哪怕北王武功通天,也保不住北域,保不住他手下那支兵马。
北王刚拿下荣兰,就赶来西凤,就是冲着西凤的战马来的。
毕竟,除了西凤外,他没有办法从别的地方要到战马。
先不说北林与南凉的战马,比不是他们西凤的战马。就说北林的摄政长公主与北王是死仇,北王不去北林还好,一到北林,那位摄政长公主倾尽家底也不会放过北王。
北王到了北林,别说暗中买战马,能有个安稳觉睡就是好了。
而南凉……
南凉与东林有血仇,北王到了南凉也不好施展,只有西凤是最好的选择。
“你在威胁本王?”北王嗤笑一声,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我只是想知道,那批马走后,王爷是不是也要离开西凤?”沈卿避开北王的目光,将桌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放进棋盒。
他做这件事时很认真,就好像这是最重要的事一样。
“沈卿!本王的耐心有限。”北王无意与沈卿废话,冷漠的说道。
“王爷您言重了,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你能多留几日。”沈卿依旧在捡棋子,没有看北王。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没有一丝杀气。
“在西凤呆了一年多,别的没有学会,西凤皇帝那一套,你倒是学得不错。”北王讥讽道。
沈卿也不生气,他将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盒,苦笑一声道:“我只希望王爷待我登基后,再离开西凤。有你在西凤,我才安心。”
北王半点不信沈卿的话,他看着沈卿,问道:“平王给了你什么好处?”想把他留在西凤的,就是那么几个人,不周山的人不会找上沈卿。
“看样子,王爷知道了。”沈卿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就把平王给卖了,“平王殿下给我写信,让我留王爷在西凤多呆一个月。您在西凤多呆一个月,他就送十座城池给我,这个交易让我很心动。”
其实也没有那么心动,真要心动,他就不会这么干脆的出卖平王。
他在东林呆过,他太清楚北王的能力了。
平王,根本不是北王的对手。
“看样子东林不稳了。”连平王都敢蹦哒,皇上对东林的掌控,已经弱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收到的消息,东林陛下活不过一个月,北王还是快些回去的好。”沈卿说这话时,异常严肃,怕北王不信,又补了一句,“不是平王给的消息,是来西凤的巫族人说的。”
“本王知道了!”北王沉声应下,面上没有一丝喜怒。
沈卿知晓,他的试探惹得北王不满,又道:“那些马也不是我扣下来的,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能力扣下你的东西。”
但他却有能力,将那批战马送出去。
这话沈卿没有说,但沈卿知道,北王懂他的意思。
他也不想如此,可他知道,一旦东林有异,北王就顾不上他。未免夜长梦多,他必须要在北王前,让北王尽最后一把力,尽快为他扫清登基的障碍。
北王讥讽的看着沈卿,道:“你想要的不过是皇位,本王走之前,会替你解决西凤皇帝。”
贪心不足蛇吞象,沈卿最好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别惹怒他……
“多谢北王!”沈卿站起来,朝北王拱手作揖,抬头,说道:“我能最后见九歌一面吗?”
此次过后,他们怕是再难有机会相见,便是相见,身份也变了……
第1288章 说不,峰回路转
第7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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