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瘫在办公椅上，悔地肠子都青了，昨天怎么就不先打听苏糯背后有没有人，一直以来一帆风顺都让他忘了京城这儿是块什么地方了！这里不能得罪的人何止尔尔，完了完了，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能让江国辉出手，苏糯背后的人就算不是江国辉，级别也不会低，不管是谁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第十九章
    苏糯看着摆在面前的菜肴，精致小巧的水晶虾饺，热腾腾的蟹黄粥，香软的小面包块，水果拼盘，一小杯热牛奶，还有几小碟不知道是什么的配菜，闻起来就很香很有食欲。
    还有这间比酒店还要奢华漂亮的小餐厅。
    和他仿佛是两个世界。
    不论是16岁以前在那个小山村的他，还是来到京城以后的他，都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误闯了这个宫殿的不速之客。
    苏糯突然惊醒，然后心慢慢沉了下去。
    从醒来就经历了一翻波澜起伏，顾琛又太能掌控人心，利用苏糯的心软和他对默默的感情取得了苏糯的信任以后，他又立刻以一种自然又亲昵的姿态把苏糯迷失在了他营造的温馨里。
    即使他不再是那个弱小的小狗，他却依旧把自己摆在原来那个位置，所有属于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小细节，他都仿若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展现给他，让苏糯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默默，它什么都没有，不论怎么样它都不会抛弃他不要他，因为他们是彼此生命里的唯一，就算是所有人都骂他不信他，默默也永远都在他身边。
    但现在不一样了，从他变成了一个人的这天起，他就不再是他的默默了，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他的世界可以有无数人走进来，他的门不再只为自己而开。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自己又能拿什么让他继续停留在自己的世界，做自己的那个默默呢？即使现在他能，忍着耐心迁就他纵容他，可时间久了，所有的感激都会成为厌烦和负担。
    烟花易冷，人心常变。
    他的默默再也回不来了。
    心脏一阵绞痛，苏糯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突然从喉咙涌上来的酸涩呛得他眼泪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他不想哭，远处还站着几个阿姨，他不想在人前这么丢人，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很痛很难受，没有什么比得到了又突然被夺走更让人难受，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虽然攥在手里但又知道时刻都会消失。
    毕竟，尝试过被爱的滋味，再也放不开了。
    顾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己的宝贝蜷在椅子上，咬着手指骨节哭得无声无息，鼻头红通通的泪水盈了满脸，身子一颤一颤的抽泣。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成一团，他大步走过去把他抱起放到膝上，手掌抚着他的背脊帮他顺气，低声哄道“宝贝，乖啊，别哭，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好不好？乖乖，别哭，别哭。”
    他不哄还好，他用这种又温柔又纵容的语气哄孩子一样安慰，所有的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豁口，他像是宣泄一样放任自己哭出了声。
    小时候只要弟弟一哭，妈妈就是再生气也会转过去哄他，他嫉妒又羡慕，他也想有妈妈的关心和关注，他不明白为什么弟弟能得到的他却不行，直到长大了一点他才明白，自己只是爷爷的捡来的，连爸爸妈妈都不是他的，又哪里能奢望他们的爱呢？
    他发出濒死的小兽一般凄厉的呜咽。
    顾琛的心像是被刀划开了一道口子，他把苏糯攥的发白两只手小心地解救出来拢到胸口，疼惜又无措地在他眉心、眼皮、眼睑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
    哑声道“宝贝，无论什么事，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能帮你做到，出什么事了都告诉我，别哭了，嗓子哭坏了就唱不了歌了。喜欢唱歌是不是？以后我们想去哪里的舞台就上哪儿的舞台，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只要糯糯玩的开心，什么都不用想，一切都交给我，还想去看星星对不对？我们现在就出发，嗯？”
    顾琛抱着他要起身，苏糯终于有了反应，他伸手拽住顾琛胸前的衣服，抬起眼看着他死命地摇头，眼泪大滴的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带着哭腔不断重复“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对我这么好”
    “如果以后以后”
    剩下的没说出口，不过他也大致明白了，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宝贝儿是在这上面纠结着了。
    顾琛叹气道“不对你好对谁好？宝贝，在遇到你之前，我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我的前三十年比不上在你身边的那三十天，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能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活着，酸甜苦辣咸，只要是在你身边，我都愿意尝，只要能拥有你，就是死，我也甘之如饴。”
    苏糯眼泪掉得更厉害，“我也是遇到你我很很开心。”
    顾琛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宝贝，你听听我的心跳，你听，这里面装的全是你，只有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我日日夜夜都在恐慌着，哪一天如果你不需要我了，如果你不愿意再让我站在你身边，我该怎么办。你还那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你会遇到许许多多的新鲜的人和事，他们会吸引走你的目光，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做？”
    这话虽说是为了安抚他而说，可句句真心出自肺腑，尤其想到苏糯会离开自己的场景，他的眼睛也染上血红，“我不忍心断了你的翅膀，可我要怎么做呢，如果求你呢，你能可怜可怜我为了我不要走吗？”
    不等他说完，苏糯已经抱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回应，“我不会走，我不走我只有你。”
    苏糯紧紧搂着他，他知道自己的害怕，他明白自己的恐慌，他什么都明白，他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这就够了。
    苏糯渐渐平静下来，却依旧抱着他不撒手。
    顾琛嘴角噙着笑，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静静感受着那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低声在他耳边陪他憧憬着刻画着未来的摸样，“默默只能陪你5年、10年，我却能陪着你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我们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我们可以一起去世界各地看星星，比一比哪里的星星更漂亮，也可以逛街、看电影、做饭，你可以每天写歌唱歌做所有你喜欢的事，等有一天你开了演唱会，我就在台下离你最近的地方陪着你，听你唱你写给我的歌，到了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如果哪一天你回来晚了，就会看到窗前那盏我为你留的灯”
    管家在一旁已经看的咋舌，这是众人眼里那个生杀决断毫不留情的顾爷吗？
    这样的少爷就是想他都没敢想过，要是让旁人知道恐怕眼珠子都要吓得掉出来。
    从昨天到现在，每次他觉得这可能已经是底线的时候，这位苏少爷总能再次让他看到少爷新的底线，看到现在，他已经觉得，少爷在苏少爷面前根本就是没有底线。
    顾氏孙子辈唯一的小少爷，从小生长在这样的顶级豪门，又是天生的天之骄子，不论是骇人背景还是令人胆寒的能力，走到哪儿都是让人战战兢兢小心伺候着的。
    可以说如果他表现出一丁点儿对什么感兴趣，马上就会有一大片人殷勤的奉上来送到他面前。
    可这样的一个人，他却在一个小男孩面前放低了姿态哀求乞怜。
    为他给出的的一点点回应而欣喜。
    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爱恋，才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了那个人把自己低入尘埃里，化为尘埃，只为那人从泥土里开出一朵任他采摘好花儿来。
    管家心想。
    这恐怕已经不是爱了，而是痴迷。
    第二十章
    舒舒服服在顾宅养了一星期伤才终于拆了纱布被获准出门，苏糯一大早起来就精力十足，也不觉得困，上了车就歪头靠在顾琛身上拿着手机刷微博。
    这几天苏糯已经跟他混熟了，很快回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再加上顾琛对他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纵容宠溺的架势，宠的苏糯彻底对他卸下了心防，在他面前小孩子心性十足，小兽一样敞着柔软的肚皮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都摊开给他看。
    刚点进去才发现，几天没登微博，粉丝竟然又涨了不少，他发的最近一条动态下面全是粉丝的鼓励和安慰，先前骂他的评论全没了。
    “哥！你给我买粉丝了？”
    这个称呼是苏糯自己想的，顾琛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叫他默默总觉得不合适，直呼其名又感觉不太尊重，最后他一拍脑门决定干脆叫哥，又亲密又好听，在哪儿叫都没问题。
    顾琛一手搂着他正看文件，闻言不禁莞尔，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我家宝贝既漂亮又聪明唱歌还好听，哪里用得着买粉丝，喜欢你是她们有眼光。”
    苏糯被夸得很开心，但是听到夸女孩子才用的漂亮还是要纠正他，“是帅气！”
    顾琛低笑“对，我说错了，是帅气。”
    苏糯满意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刷手机，他好几天没碰手机，只知道网上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被处理好了，却不知道前几天网上为了他刮起了好几次小型风暴。
    凯瑞娱乐离顾宅有些距离的，他把前几天的消息来来回回刷了几遍也还没到，无聊地丢下手机凑过去看男人正在看的文件，发现全是小蝌蚪一样的外文字母，顿时让他头疼。
    他撇了撇嘴又慢吞吞地挪到车窗边，百无聊赖地扒着窗户晃着脑袋看风景。
    自己的小宝贝在旁边晃悠哪还看得进去文件，顾琛放下平板把他揽回怀里，“坐不住了？等会儿不是约了朋友，想好没有去哪儿玩？”
    “唔，就是一起吃午饭，然后回公司，不去玩儿。”
    “那就在公司玩会儿，看看工作室满不满意，有什么问题就让他们改，想去哪儿就让司机送，让助理跟着，乖乖的别让我担心，晚上我过来接你回家，等过几天想去哪儿都陪你去，嗯？”
    年关将近，这段时间是所有公司最忙的时候，顾氏产业遍及全球多个国家，有很多战略性决策需要他做决定，有时候一星期得飞好几个国家，为了苏糯已经积累了大量工作在等着他处理。
    虽然他只想无时无刻陪伴在他的宝贝儿身边，但正是为了苏糯，他也必须牢牢把顾氏掌控在手里，只要他在顾氏掌权人这个位置一日，就能让这个被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稳稳地站在金字塔尖上，让他高兴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那些人再不愿意，也得受着。
    听到他要接自己一起回家，苏糯瞬时就很满足很开心。
    他弯着眼乖巧的点头，“好。”
    “那我就在公司等你，一起回家吃晚餐。”
    苏糯不是黏人的性子，要他表现出期望和谁待在一起的情绪是很难得的，顾琛当然了解这一点。
    他愉悦的低声笑起来，“宝贝儿真乖。”
    凯瑞是圈内最上层的娱乐公司，可谓是大牌云集，而乔文山就是凯瑞所有经纪人里面的金牌经纪人，也是整个经纪人圈子里最顶尖的那一批，真正王牌中的王牌。
    他带过的艺人不多，但个个儿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没有哪个不是家喻户晓红得发紫的大明星。
    他带艺人靠眼缘，达不到他自己的那一关谁来都不行，但由于他一直以来奇迹般的金牌圣手，凯瑞也从不约束他。
    上一个被他挖出来的艺人还是在两年前，一个三十四岁还在跑龙套的邋遢大叔，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不知怎么的就被他看上了，如今不到两年，坐火箭一样迅速蹿红，演什么像什么拿了不知多少奖，就在前不久，已经拿下了被称为国剧最高荣誉的金秀奖影帝。
    唯独这次担任苏糯的经纪人是公司强制要求，大老板江国辉亲自来给他做思想工作，不从也得从。
    他已经看了苏糯的部分资料，自身条件很不错，这也是他能最终妥协的原因之一，但即使这样，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带他。
    苏糯进来的时候，他还是稍稍有些吃惊，真人比资料上看上去更小，更像是未成年。
    “苏糯，我是你的经纪人，乔文山。”
    “你好。”苏糯伸手跟他短暂地回握了一下，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乔文山笑着和他对视说“你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在正式谈工作之前，自己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我们讨论，毕竟以后会长期合作，我们有必要先互相了解一下。”
    乔文山快速打量了他一眼，苏糯穿的一身衣服做工考究，必不是凡品，但是没有任何lo，可想而知是定制款，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的都不会是普通富豪，而京城却并没有苏姓的世家，这样看来大老板口中的背景不俗恐怕不是他自己的背景，而是他身后的金主背景不凡。
    乔文山有些棘手，这正是他不愿意带苏糯的原因，来之前大老板反反复复提点了他多次，好好照顾苏糯不可得罪，能让江国辉这么小心，足以说明那个金主来头有多恐怖。
    像苏糯这样背后有人愿意捧的带起来当然轻松，省心省力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好好经营就行，可同样弊端也在后头。
    这个圈子里的是是非非他看得太多，金主包养小情人常见，包养能包出真感情的几乎没有，一旦被金主厌弃，没有了金主庇护日后若不谨言慎行必会遭人非议，不论是对其自身还是对圈内名誉都会大大受损。
    即使运气好几年都能有人愿意养着，但既然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也必定时刻小心翼翼，很多事不能自己做主，在许多方面都要受到限制，要处理的问题兴许更多更麻烦。
    不论怎么说来将来都有操不完的心，这都是一个大麻烦。
    苏糯沉思半响，认真地说“我喜欢音乐喜欢舞台，想在这个圈子里继续走下去，但它不能占据我太多的时间，它只是工作不是生活。”
    没想到苏糯那么‘不思进取’，乔文山愣了一下然后严肃的说“你难道不想红？你要知道要想让公众记住你，你必须不断有新的作品展现给观众，必须不断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而这些都需要时间，即使”即使你的金主要见你，你也必须能抽出大量时间分给工作。
    苏糯疑惑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乔文山一时被噎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说，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现在还年轻，自然不用担心什么，但是以后时间久了，这个圈子不断有新人出现，如果你红不起来，就很难再有站上舞台的机会。”
    短暂的接触后，乔文山已经看出苏糯性子纯粹，不是那种仗着有人撑腰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摸样，所以才多说了几句委婉地提醒他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苏糯皱眉。
    在他心里，梦想重要，但顾琛更重要，如果要拿所有的时间去追寻梦想，他一点儿也不愿意。
    乔文山以为他想通了，准备再接再厉，苏糯表情却又舒缓下来，他正色道“那就只看现在，不管将来。”
    乔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