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此时他们语气有多激昂，苏糯表情就有多迷茫。
    格鲁德曼？
    那个脾气暴躁的白发大魔王？前几天哥还特意带着他去到大魔王在国的家里真正的面对面见了一面，比起电脑上那个凶巴巴的老头，他见到的那个像是个假的格鲁德曼，不仅没有骂他还不住的跟哥夸奖他。
    那天格鲁德曼穿着一件燕尾服，打扮的比英国绅士还要绅士，拉着顾琛笑眯眯的提议，“奥，亲爱的顾先生，你的这位小朋友非常非常喜欢钢琴，你明白吗，他为钢琴而生，只有钢琴才能为他带来他想要的生活！你要不要考虑让他留在y国？奥我的朋友你先别拒绝，我认为你应该先问问苏的意思，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顾琛当时面色不变，非常礼貌的看了他一眼，半句废话都懒得说。
    格鲁德曼一点都不看人脸色，见顾琛不搭理他又转过去拉着苏糯，用蹩脚的中文跟他吐槽，“苏，小顾先生显然一点都不懂你，华国没有你的舞台，你的舞台，这里！我真心希望你会在这里！”
    苏糯其实是大概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当时自学英语歌，耳目濡染下英语误打误撞的入了门，慢慢的再接触一些没听过的歌竟然也能听得懂的了。
    不过他不大能开口说。
    于是他用同样非常蹩脚的英文拒绝了格鲁德曼的邀请，“谢谢，但是，对我来说，我的最重要是他，我更喜欢和他一起生活，比钢琴更重要。”
    格鲁德曼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早就料到苏糯会拒绝，他只是遗憾的摇了摇头，严肃的瞪着苏糯，不容拒绝的告诉他以后的课不能不上。
    对于其他的，完全没有要强求他的意思。
    然后他又继续拦着顾琛，开始不依不饶，“顾先生，你知道苏为了你牺牲了多少吗，你一定要好好对他，你知道吗？”
    顾琛尊师重道，摒着涵养，忍着耐心听他在旁边说教，一双眼睛却分毫不离苏糯。
    格鲁德曼不是没有看见，苏糯说完那几句话以后，顾琛深沉的吓人的眸色，但他端着老人家的架子，天不怕地不怕，看见也装作没看见，铁了心要给顾琛添点堵，自顾自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苏糯当时在旁边憋着笑看的可开心了。
    不过今年的面试和他的钢琴家教老师有什么关系吗……
    苏糯显然暂时没跟上这一屋子老教授们的脑回路，他茫然的站起来，拿过乔文山手里那张他一早就填好的报名表交给周卉。
    周卉本来就对苏糯非常喜欢，现在更是对这个学生是一千一万个满意，见他现在主动交报名表，还以为他还有别的日程安排，立刻给他开后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没什么事了，有事就先走吧。”
    乔文山跟着苏糯出了教室，一路上异常沉默，他花时间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咬着牙把一肚子的问题憋回了肚子里，系安全带的时候才装作很随意的跟他闲聊，“现在去公司吗？”
    “嗯。”苏糯正倚在座椅上看手机，对自己的行程不怎么在意。
    年前顾琛有时间在家的时候，苏糯几乎不怎么出门，现在顾琛白天都要去公司，他去哪儿都觉得没差别。
    “《仙源》的片尾曲导演已经传给我了，我们今天就先熟悉谱子，找找感觉。”说到这个，他突然想起年前的一件事，“宋嘉宁，你真的要见他？”
    自那通电话，宋嘉宁一直被他安置在离工作室比较近的一家酒店里，听说了苏糯同意见他，宋嘉宁就变的很服从安排，也不再整天整天的盯着工作室不放了。
    苏糯正低头思考问题，闻言抬头眼神放空了一瞬，几乎没怎么想就点了头，“要见。”
    乔文山头疼，只好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电话嘴又不自觉张了张，差点不小心把脑子里的话问出来。
    幸好忍住了，他觉得作为经纪人不能表现的太过无知，于是默默划开手机打算自己先了解一下。
    打开浏览器，输入格鲁德曼，果然出来了一大堆看起来就非常高端的新闻报道，他吞了口口水点开第一条的百科。
    简介里面的描述大概是这样的。
    全名约翰·格鲁德曼，上世纪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家、谱曲家、艺术家，“瑰宝级天才钢琴家”，欧洲音乐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y国皇家音乐学院前任院长，现任院长艾伦·克瑞斯是其唯一的亲传学生……
    他觉得世界好像变的玄幻了，前头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瞬间崩塌，乔文山捂着颤抖的心脏问，“约翰·格鲁德曼，真是你的钢琴老师？”
    虽然当时签约的时候拿到过苏糯的资料，但那薄薄的一页纸上其实压根就没透露除了身高体重以外的什么信息。
    这么一想，他突然发现他对于苏糯了解的太少了。
    原本以为像苏糯这样的练习生，应该是高中就辍学了，现在还能进上京这样的华国艺术类中的名校，肯定就是花钱买的。
    现在来看，有关苏糯的事情，显然都不是能用常识来理解的。
    听乔文山问，苏糯觉得这件事应该跟经纪人解释一下，“不是，约翰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正式的学生，我只是在家里上课，约翰老师在我每天练习的时候通过线上模式远程指导，算是家教老师。”
    其实苏糯就是想表达他没有那些教授们说的那样厉害，但显然他没想到，把格鲁德曼这样的人请来当家教，可能比成为他的关门弟子还要吓人。
    他的经纪人明显就是被吓到的那一个。
    “……能再问一下，给你请家教的那个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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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个字愉悦了苏糯。
    他忽然笑了, 似回忆着什么，很轻很轻地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顾琛。”
    舌尖抵着下颚, 轻轻颤抖着的声带让人无端听出了无尽的缱绻。
    仿佛这两个字都是不同的, 带着神奇的魔力，让苏糯整个人都笼上一层不可言说的温柔。
    完全不是乔文山以往见到的那种, 对什么事都好像不在意的冷淡模样。
    换了谁都能看出, 这个人，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他心生好奇, 忍不住又多看了苏糯一眼。
    只一眼, 就发现再也移不开了。
    这个笑太过勾人了。
    眼睛微微眯起的一点弧度, 让原本滚圆的猫瞳不见了稚嫩感, 显得狭长又深邃, 像是要把人深深吸进去。
    美人垂眸浅笑, 眼波流转, 若汀岸之莲盈盈倚春风。
    乔文山被那一笑间的颜色迷了眼, 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但那笑容非常短暂，像是就在他恍惚的瞬间，苏糯嘴角的若隐若现的弧度已经消失无踪了。
    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发呆了半晌,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 赶紧挪开眼默默念清心咒。
    终于知道苏糯平时为什么不笑了。
    这笑起来也太要命了，简直祸国殃民, 这要是在外面逢人就这么笑，谁能招架的住？只怕不知道要惹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乔文山定了心神，估量了一下顾这个姓氏, 他心里大概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但他确实不能确定自家顶头上司的上司是不是叫刚才那个名，他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继续追问：“是顾先生？“
    “对啊。”
    苏糯被他这个问题问的一头雾水，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非常简单直白，从其中能看出明晃晃的怀疑。
    乔文山被那眼神噎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撬开苏糯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到底是怎样强大的神经系统结构，才能让一个人对什么事都是这么个无波无澜的样子？
    先不说那个音乐大师格鲁德曼是老师还是家教，但就冲着刚刚那一屋子老教授们那种震惊兴奋的表情，苏糯那钢琴水平能差的了？
    以他看那分明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级别的。
    这哪里是他带了一个小明星？分明就是他捡到宝了！
    就苏糯这本事，放着这么牛逼的音乐天赋不去好好当钢琴家，跑到娱乐圈当什么歌手？
    艺术家和戏子，差别可大了去了，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就算是喜欢唱歌，可苏糯唱功一点也不弱，综合实力又这么强，干嘛非得找个金主啊？
    那金主就更奇怪了。
    不主动给苏糯介绍资源，也没见着怎么捧过，精挑细选建了个工作室就拿来控评维系粉丝，平时基本上就这么荒着。
    倒是在给苏糯请家教、上学这种事上样样操心，这哪里能看出是个金主在养小情人？这分明就是在养儿子吧？
    要不是江总上次给透了点底，他现在还真能觉得苏糯和那位顾先生铁定有那么点血缘关系。
    车停在了凯瑞娱乐负一楼地下室。
    乔文山下车给苏糯开了车门，心里开始惴惴不安，“我陪你一起见宋嘉宁？”
    苏糯摇头，“不用。”
    乔文山着急上火，也不管有些事该不该告诉他了，苦口婆心的开始劝，“他的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他经纪人为什么找他吗？因为他以前被好几个人包过，有几个老板见他现在跌了跟头，都想捡个便宜把他再弄回去，谁要想帮他都得惹一身腥！”
    “……嗯，我知道了。”
    “那你心里有盘算没？他现在麻烦缠身，你还见他干嘛，你不会真想帮他吧。”
    “不知道。”电梯门叮的一声又开了，苏糯率先走出去。
    助理正站在门口等着，“苏少，乔哥，我把宋嘉宁带到会客厅了。”
    “谢谢。”
    苏糯径直往会客厅的方向走过去。
    乔文山急忙跟上，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了，“我的祖宗！你可千万不能帮他！你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小心闹不好还被反咬一口！”
    苏糯进屋的时候，宋嘉宁并没有坐着，他正靠着墙站在那儿看角落里那株绿萝，怀里还抱着个铁盒子。
    窗外在着下雪，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房间里却温暖如春，摆在温室里的亭亭绿植生长的绿意又舒展。
    苏糯没说话，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下。
    昨天睡的晚，今早又颠簸了一上午，苏糯在沙发上坐着，被催出了几分倦意，便从旁边抽了个软枕抱着，腿往下滑了下放松了身子侧躺在沙发靠背上。
    像是根本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人。
    听着悉悉索索的动静，宋嘉宁怔怔地回了神，才转过身去看。
    他瘦了很多，上个月见着还又高又匀称的少年，像是突然染了恶疾一样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他没有化妆，眼底沉着大片乌青，咋看起来还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