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晏舟咬了咬牙,便是狠下心来,将楚怀瑾尚未诉说完的情意打断,把更为狠绝的话说了出来,逼着对方沉默地接受了他所有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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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对于“情”这一字知之甚少的封晏舟,便是再工于心计,也还参不透,他的槐花仙心中千回百转的执着。
他只是世俗地认定,这个年轻的皇帝如同世间绝大多数人一般,在感情与权势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既然楚怀瑾今日肯妥协,那只要他更冷着他点、远着他些,假以时日,鸢儿必能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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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封大摄政王,是真情实意地以为,一切会有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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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错算了人心。
更还不懂得,世间万物,越是被禁止碰触的,就越诱人发狂;越是得不到的,就越令人着魔。
之于楚怀瑾,是这样。
之于封黛鸢,也是这样。
之于他自己,同样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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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冷眼苛责相互依偎的,是难以消除地怜惜。
与刻意疏远相伴而生的,是无法抑制地惦念。
封大摄政王在那年轻皇帝面前端的是一派冷傲权臣姿态,心底对着这人,却一日比一日柔软。
直柔软到,从某一日起,这个青涩又艳丽的帝君,在他梦中总是衣衫尽解、失神喘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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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他与楚怀瑾之间,不仅隔着江山社稷,更有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封黛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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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大摄政王此时,已是骑虎难下。
任他再是狠下心肠冷漠以对,也撼不动楚怀瑾对他的痴心一片;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也劝不动封黛鸢假死出宫另觅良人。
就连封晏舟自己,都是表面上冷静自持,内心却日益焦躁不安。
他既盼着那一对小儿女能情投意合,又忍不住因为他二人渐成知己,而横生了醋意,不知有多少次都是强行压抑着无名之火,才没有失了仪态。
封大摄政王素来杀伐决断,却是一子错、满盘皆输,最终被困在这“情”字局中,举棋不定,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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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安盛九年,封晏舟微服出京遇险,靠着小仙丹,才没死在刺客淬了奇毒的暗器下。
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楚怀瑾一双哭红的桃花眼。
封晏舟便在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宣武二十三年的暮春,他们二人初遇的时节。
那时尚还是少年的槐花仙也是这样,低着头、看着他流泪,却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小声地抽噎着。
恐怕他当时只一眼,就已将这人刻在了心头而不自知。
却用江山社稷画地为牢,便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既伤了楚怀瑾,也害了鸢儿跟着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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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忍着全身的剧痛,想要出声安慰他的槐花仙,然而对方却在发现他已醒来时,一下子就变得脸色苍白。
“我,我就是随小鸢儿来看看皇叔的,这就走,你别生气。”那显然消瘦了许多的青年一把将脸上的泪水抹净,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等封晏舟开口,就慌乱地逃走了。
然后,直到封大摄政王休养了半个多月,把身上的余毒全解了,也没等到他的小皇帝再来府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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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本朝的中宫皇后,连续又回了四次的门。
只是,她在这个自小与之无话不谈的叔父面前,却一次比一次沉默。
“叔父当年对鸢儿说,陛下心有所属,可是指的叔父自己?”封黛鸢在最后一次探病时,从头沉默到尾,却在离开前忽然问道。
封晏舟靠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道:“是的。”
“那……”封黛鸢咬了咬唇,直视着封晏舟的眼睛,再次问道:“那叔父呢?”
封晏舟沉默了更久,最后叹了口气,说:“我原以为,我不是的。”
封黛鸢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哽咽着质问道:“叔父可曾想过,陛下是本宫的夫君,叔父想让鸢儿日后如何自处?!”
封晏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勉强下了床,走到封黛鸢身边,将这个他自小看到大的侄女半抱在怀中,扶着她的脑袋,低声道:“陛下他……并不知我心意,若是鸢儿还想留在宫中,叔父……此生都不会对陛下说出半句。”
封黛鸢却是一把就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掩面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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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过了数月,封晏舟没等到从瑞阳宫或凤仪宫传来的信息,却等来了从西边战场快马送来的败讯。
三城被屠、赫连兄弟战死,满朝震动。
封晏舟一面打压朝中绥靖主和一派,一面决定亲自领兵出征。
此战胜算虽大,却也不是万无一失,可从他调兵遣将开始,直到他将要离京,那个深居瑞阳宫的人,也未曾派人来召他觐见。
确切地说,他的槐花仙已经有快一年,都不曾主动找他了。
除了每日的早朝,他从昏迷中醒来那日的惊鸿一瞥,还是他们二人许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相见。
封大摄政王活了三十四载,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入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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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封晏舟明知不该,明知鸢儿知道了怕是会恨他冤他,还是忍不住在赴战场的前一晚,踏着月色,独身进了瑞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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