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着原样不敢动,害怕是上衣绷烂了。
旁边响起年轻女人的倩笑声:“小粟都工作三个月了,怎么还这么莽撞啊?”
粟正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穿着小熊格子的保育围裙,他刚刚那大刀阔斧的一撑,腋下的连接处裂开了。
“我去找线给你补一下,”女人朝外面喊了一声:“曼曼老师,麻烦你到小乌龟班上去把小酸奶发一发。”
“小粟呢?”外面的人问。
“他把围裙撑坏了,得补补。”女人说。
“补衣服花的人工费都够买件新的了。”外面的人说。
粟正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为了线,是为了他这身幼儿园教师的打扮。
女人见他面色窘迫还,便开口安慰:“曼曼说话直,你别当真。”
粟正摇摇头,道:“怎么会。”
等女人出去找线,粟正终于可以好好观察这地方了。
粉色的墙,花花绿绿的贴纸,蓝色的小桌椅像玩具,往窗外看,外边铺着大片大片绿色的橡胶防摔毯,大红色的滑滑梯,明黄色的小单杠,还有一个沙坑,里面坐着几个穿小猪佩琦背心的小孩儿,正在玩过家家。
粟正松了口气,律师他当不了,保育员还当不了吗?
女人很快回来了,麻利地帮他补好衣服后,就让他回班。
“你会儿要谢谢曼曼啊。”
“好。”
粟正记得她提到过小乌龟班,便顺着走廊一间间的找。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的,每个班的名字都不用汉字好好写,全用画代替了。
有的日葵啊,小狗啊,小老虎啊,粟正能看出来,有的跟彩色象形文字似的,根本就猜不出来。
好在他执掌的小乌龟班是个动物班,勉强能够辨认。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准备调动一个甜美温柔的笑容。还没等肌肉活动,教室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小孩子的分贝不容小觑,粟正没来得及准备,仿佛左耳瞬间带上耳机,听什么都不真切了。
女教师曼曼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不可以哭的,班长要当大家的榜样,乖,笑一笑哦。”
小屁孩儿哽咽地申辩:“他、嗝、他欺负我……呜呜……”
曼曼转向另一个孩子,说:“那好,你给他道歉。”
那孩子睁大眼睛,就是不说话,曼曼有些生气了:“为什么不认错呀?你要做个坏孩子吗?”
班长哭得更厉害了:“呜呜……我的小酸奶……”
曼曼也急了,说:“快道歉!”
在外面窥听的粟正知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他掀开串珠帘子,充满活力地走进去,故意发出那种哄孩子的扭捏声音:“小朋友们,怎么了呀?”
全班静默。
曼曼也看着他,仿佛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粟正也静默,他不光静默,还震惊,还恐慌,还难以置信。
曼曼说:“有俩个——”
“傅秉英!”粟正瞪着眼大叫。
曼曼惊讶:“你怎么知道是他惹事?”说着就站了起来:“那就交给你了,我会小雪花班了。”
她一走,留下全班的同学跟粟正大眼瞪小眼,这一双双小眼睛之中,属傅秉英的最亮、最摄人心魄,粟正与他对视,差点以为自己要瞎。
苍天啊,你是要逼死我吗?
傅秉英这么小,我俩要怎么谈恋爱啊!
苍天没有理会他的绝望。
倒是班长先发制人,哇地一声大哭,差点震碎玻璃。
“正正老师啊!他欺负我啊!呜啊……”
粟正连忙蹲到他面前,揪起他身前的口水兜,给他擦鼻涕。
“别哭了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不许流口水!”
班长从没听过这么硬核的安慰,顿时哭的更响亮了,像一只伤心欲绝的鸭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呜啊……呜啊……呜啊……”
哪儿来的救护车成精了,粟正对着黑板翻了个白眼,又不好对小孩儿发脾气,继续安慰道:“来来,你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讲出来,你不讲我怎么给你做主。”说完,又眼神复杂地看向一直沉默的傅秉英,补充道:“片面之词我不信,你俩公堂对峙,谁也别耍赖。”
班长打着泪嗝,像只小青蛙。
“他、嗝,他偷喝我的小酸奶。”
粟正问幼年傅秉英:“你偷喝他酸奶了?”
傅秉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几乎叫他毛骨悚然,还是不开口,只摇头。
实话实说,就第一印象,比起这个长得像陀螺的胖墩儿班长,粟正心里更偏向于白净可爱的小傅宝贝,再加上他从小就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所以,班长哭得越大声他越觉得可信度低。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偷你酸奶吗?”粟正问班长。
小胖墩儿嗝了两声,又开始哭。粟正以为他是不懂证据这个词,又问:“你凭什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这下子,班长急了,他算是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哭得比洒水车还猛,又是蹦又是跳地踩地板。
啧啧啧,粟正斜眼瞧他,懒得给他擦鼻子抹眼泪。
但很快,隔壁班的女老师就跑来了。
“哎呦,怎么啦这是,小成雨哭成小泪人儿了都。”说着就蹲下来,把班长按进了胸里,又扭头责怪粟正:“孩子哭这么大声怎么也不哄哄啊?我在隔壁都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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