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箐自是陪他一起来的,魏千珩站在拐角处默默听着,并没有急着显身。
听到虹大娘子与春枝辩嘴时,叶玉箐一直沉住气没有吭声,她有备而来,自是不怕的。
直到听到长歌在质问春枝没有资格打虹大娘子板子时,叶玉箐才出声喝住她,与魏千珩现出身来……
两人在廊下坐定后,叶玉箐先是扶着腰身对魏千珩万分愧疚道:“臣妾无能,竟是连自己的后院都管善不好,殿下难得来紫榆院用膳一次,就被这样的嘈杂琐事打扰,臣妾惭愧。”
魏千珩神情漠然,冷冷道:“无妨,既然来了,就好好将此事处置了。”
闻言叶玉箐心里一松,继而转头看向长歌,眸光沉沉,缓缓道:“小黑兄弟方才为虹大娘子仗义执言,原是好事,可小黑兄弟似乎没有弄明白,因本宫如今怀了身孕,养胎期间,就让春枝代为管束后宅下人,所以,春枝是有资格处置虹大娘子的。”
叶玉箐一出现,长歌的眸光就不自主的往她的肚子看去,想到刘大夫的死,还有她肚子里的秘密,长歌心里堵得慌,很是难受。
等听了她的话,她心里更是一凉——她这明显是在为春枝做袒护了。
她不自觉的往魏千珩看去,可后者一直冷冷坐着,眸光似乎在看着眼前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在看着眼前的虚无,让长歌一下子摸不透他的心机,心里也跟着没了底气。
她原本看到魏千珩同叶玉箐一起出现,心里是暗自欢喜的。因为他是她的主子,潜意识里,他会护着自己。
如此,有他在,她就不担心虹大娘子会被打死了。
可此刻看着他漠然的神情,她的心里却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无奈,她只得在雪地上跪下,向叶玉箐请罪:“今日是小的鲁莽了,一切的事因都因小的而起,还请娘娘饶了虹大娘子一命……”
“你又错了。”
叶玉箐冷冷看着她,缓缓又道:“处置虹大娘子并不是你说的为了一盘菜,而是她贪挪了厨房里的钱财,春枝不过借了这个由头去搜了厨房的帐薄,却并不是你说的本宫为了吃一碗小酥排,就要一个下人的命,更不是在给自己腹中的孩子招杀孽……本宫是在管制后宅,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四年字叶玉箐说得特别重,让长歌心头一震,额头冷汗渗下,她知道,今日这一关只怕难过了。
果然,说到这里,叶玉箐话语一顿,形容失望道:“小黑兄弟,本宫自问待你不薄,可今日才刚刚传出本宫有喜的消息,你就这般诅咒本宫腹中孩儿——你说出这般可怕之话时,可有半点替殿下想过,他可是你的主子,更是对你宠信有加的,你就这般不盼殿下的孩子好么!?”
此言一出,长歌全身一颤,突然间恍悟过来。
她先前就想到,叶玉箐处置虹大娘子是假,对付自己却是真,但她自问没做错什么事,没有什么错处让她们抓,所以只急着救下虹大娘子,却不想说出口的话却被叶玉箐扭曲成了她诅咒她腹中的孩子。
而随着叶玉箐的话,春枝从怀里掏出一个帐本扔到她的面前,冷冷道:“小黑兄弟看看吧,这就是虹大娘子贪污厨房银子的证据,你若要显本事替人鸣不平,不如先问清楚事由再插手——说到底,你也终不过一个奴才,竟是以下犯上,僭越到开始管起娘娘的事来!”
长歌心里落满冰雪,后背瞬间腻出冷汗来,粘在后背又湿又冷,难受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白夜看着叶玉箐主仆二人对长歌步步逼进,忍不住站出来替长歌说话,对魏千珩道:“殿下,方才她们说的话殿下与娘娘都听到了,小黑他或许是没弄明白娘娘要处置虹大娘子的真正原因,所以她们争辩的都是为了这一碗小酥排,小黑不过是不想因一件小事闹出大事,才劝着春枝姑娘放了虹大娘子,并不是要僭越来插手娘娘的事……”
“够了!”
一直没有开口言语的魏千珩,却是冷喝一声打断了白夜的话,冷冷下令道:“将虹大娘子押到柴房关起来,若是查清她确实有贪污银钱之举,就赶出王府去,再不录用!”
说罢,挥手让人将虹大娘子拖下去。
“而你……”
处置完虹大娘子,魏千珩眸光冰冷的落在长歌苍白的小脸上,长歌怔怔的抬头看向他,他眸光里的寒意让她单薄的身子止不住抖了抖。
他竟是相信了叶玉箐的话么?!
可他明明听到她与春枝之前争辩说的话,应该知道,她从头至尾只是不想因为虹大娘子替自己做菜惹上祸事,并无僭越之意,更没有诅咒叶玉箐肚子里孩子的意思啊。
连白夜都明白是叶玉箐与春枝设了个圈将她故意往里套,在她身上强加了这些罪名,精明如他为何就突然愚钝了呢?
这般想着,长歌的眸光里不觉流露出了对他的失望神情。
魏千珩将她眸子里的失望之情看得清楚,心口顿时钝钝的痛了起来,可面上他还是冷冷道:“本来念着你有几分聪明将你提升做了贴身小厮,却不想你竟恃宠而娇,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殿下,小的没有,小的只是不想因小的之事让无辜之人受罚……”
长歌心里一片冰凉,想不明白魏千珩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以前那怕在魏帝而前,他都能拼死护住她,可今日之事如此明了,他却看不明白了。
“可你强出头却是事实!”
魏千珩冷冷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冷冷道:“本王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更不留狂妄无知之人,如此,你滚出王府,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闻言,不禁白夜大吃一惊,连叶玉箐与春枝她们都很是意外,根本没想到一向对小黑奴宠信有加的魏千珩,竟会这般轻易的如了她们所愿,将这个碍眼的小黑奴赶出王府去。
如此,叶玉箐越发的激动欢喜起来——看来,姑母说得不错,纵是魏千珩之前对她再冷漠,如今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对她大为改观。
原来,母凭子贵一点都不假。
相比其他人的吃惊意外,长歌完全震住,五年前那伤心痛苦的一幕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此刻的魏千珩,虽然手中没有拿着长剑指着自己,可说出的话,却像极了五年前将她休出王府之时。
那时,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让自己滚出王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同样的痛苦经历了两次,长歌全身如坠冰窟,心口滞紧,脑子里一片轰鸣声,不敢置信的呆呆看着魏千珩。
可后者一脸决绝,再也不看他一眼,冷冷挥手道:“你即刻回去收拾东西,今日之前离开王府!”
白夜忍不住要开口为长歌求情,可不等他开口,已被魏千珩的眼刀子给堵回去了。
叶玉箐按下心里的欢喜,故做为难的对魏千珩劝道:“殿下,虽然小黑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此,殿下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
“本王心意已决,休要再为他求情!”
闻言,叶玉箐朝着怔懵住的长歌勾唇得意笑了。
看着绝情的魏千珩,还有他身边得意洋洋的叶玉箐,长歌轰鸣的脑子里渐渐平息下来,她嘲讽一笑,自己不也正准备要离开了么,如此倒好,他这样无情的赶自己走,倒让她再也不用留恋舍不得他了。
想到这里,她正要嗑头谢恩,后边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稚嫩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们不要处罚我哥哥,是我让他给我做的小酥排,你们要打要罚冲我来!”
长歌震惊回头,却见初心带着煜乐又返回了。
原来,初心带着乐儿从侧门准备离开王府时,却听到沿途王府下人在说紫榆之事,乐儿担心阿娘,小小年纪的他,更是明白是自己要吃小酥排给阿娘惹了祸事,所以不顾初心的阻拦,要回去救阿娘……
煜乐虽然才五岁的年龄,却一点都不怯场,挺直小身板带着初心面不改色的进来,乌黑的眸光定定的看着廊下的魏千珩,下一刻却是在长歌身边跪下,对魏千珩清脆开口:“是我吵着哥哥要吃的小酥排,王爷要处罚就处罚我罢!”
小小的孩子跪在雪地里格外惹人怜爱,长歌看着去而复返的煜乐和初心,知道他们是不放心自己,心里感动却又惶恐,不由自主的往魏千珩看去,生怕被他发现了什么。
魏千珩对初心这个‘表弟’自是有印象的,之前糕点店对他印象深刻,而对煜乐的印象只停留在那次铭楼吃饭,这个小家伙很不友好的冲他瞪眼。
但当时,他的重点在小黑奴的表妹,和当时误会是表妹郎君的表哥身上,倒是没有仔细去打量这个小孩子,今日这么在他面前一跪,魏千珩却微微怔住了。
仔细一看,这个小孩子却长得俊秀无比,除了小脸略显苍白,乌黑透亮的的眸子里却透露着一股子异于同龄孩子的老成与聪慧,竟是很合魏千珩的眼缘,不止喜欢他,心里某个地方更是莫名的激动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听到魏千珩问乐儿的名字,长歌紧张得心口怦怦直跳,生怕煜乐不小心说漏嘴,让魏千珩发现他的身份。
可煜乐聪慧无比,那怕心里再担心阿娘,到了这里也不会因为慌乱叫错,所以听到魏千珩的问话,毫不畏惧的朗声答道:“我叫严乐,是听说哥哥昨晚出事,所以进府来看他,哥哥留我们下来吃饭,我一时贪嘴,才惹出这些事——王爷,只要你愿意放过我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吃小酥排了,我发誓!”
煜乐并不知道在他进来之前,魏千珩已下令要将长歌赶走,所以只是担心阿娘会像他在路上听到下人说的那般,会被打板子,一直对魏千珩恳求着。
魏千珩看着小小的孩子郑重的对自己起誓,心里莫名的疼惜起来。
严乐?
他唤小黑奴哥哥,难道小黑奴也姓严么?
到了此时魏千珩才想起,小黑奴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竟是从没问过他的真实姓名,只是知道他叫小黑,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思及此,魏千珩心里对小黑奴的愧疚越盛。
但转念想到长歌,他的心肠又硬了起来——为了她,自己什么都可以舍弃,小黑奴他也要放下……
而长歌听到乐儿为了自己,发誓不再吃他最喜欢吃的小酥排,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心里的委屈,还有乐儿的委屈,让她的眼泪像缺堤的河水般滚滚而下。
她拉着儿子冻得冰凉的小手,一起朝着魏千珩拜下,心里默默道:殿下,此处一别,我与儿子此生都不会再与你相见了,望你珍重!
面上,她哽咽道:“小的多谢殿下一直以为的照拂宽容,小的马上收拾东西离开王府。”
说罢,砰砰砰给魏千珩磕了三个响头,尔后侧身看着一脸不解的乐儿苦涩笑道:“你与初心到府外等我片刻,我收拾好东西就出来——哥哥之前答应你的,以后都好好陪着你,不再和你分开了。”
煜乐与初心回过神来,两人顿时欢喜的咧嘴笑了,乐儿半点气馁之气都没有,欢喜道:“哥哥,我们在侧门口的马车里等你,你快些。”
如此,长歌再无留恋,也再不去叶玉箐那些人一眼,牵着乐儿和初心的手离开紫榆院。
将两人送到侧门口,长歌返回主院自己的下人房里,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背上包裹离开。
她在收拾行李时,白夜一直守在她身边,欲言又止的叹着气,最后也只是问了她以后的打算。
长歌告诉他,自己会带着弟弟回乡下去。白夜想问她家在哪里,但转念想想,殿下说过以后与小黑不再相见,而他是会一直跟随殿下的,所以,他们与小黑奴自是不会再见了。既然如此,再问这些又有何用?
到嘴边的话,白夜改成吩咐长歌以后好好的过日子,互道保重……
出门后,她看到院子里站着一道身影,正是魏千珩。
魏千珩特意在此处等她,而长歌也有最后的事情同他说,不由走上去将手里的钱袋递还给他,按下心里的悲痛轻轻道:“这是殿下之前让白大哥给小的赏赐,小的估摸着是殿下拿错了……”
“没有错,就是给你的。你自拿着这兑票去钱庄取银票,数额是五千两白银,够你离府后好好生活……”
魏千珩的声音沉闷得让人难受,更是让长歌怔怔一愣。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凄凉笑道:“原来,殿下早就做好让小的离开的打算了!”
魏千珩没有否认,他握紧拳头撇开头不去看她泪光闪闪的眼睛,狠心道:“你走吧,离京城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赶自己走,但长歌心里却释然了,至少,他并不是因为紫榆院的事赶自己走的。
想着再也不能与他相见,长歌的眼泪夺眶而去,背着包裹再次朝他拜下,哽咽道:“殿下,小的走了,你多保重……”
说罢,她在雪地上写下几个字,起身出了院门,满天飞雪中,离开了燕王府……
魏千珩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瘦小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到了这一刻,白夜也终是明白过来,过去问魏千珩:“殿下,让小黑离开,是皇上对您提的第二个要求么?”
魏千珩心里钝钝的痛着,心时有个地方随着那瘦小的身影的离开,也一迸空了。
他冷冷道:“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提——明日开陵放人!”
他转身回屋,眸光突然看到长歌方才跪下的地方放着他给她的钱袋。
魏千珩心里一痛,他竟然连他最后对他的补偿都没有要……
而在钱袋的边上,还写下的一行字。
魏千珩眸光落在那一行字,倏地一沉,下一刻却是抬腿将地上的字迹抹去……
第076章 坠崖身亡
漫天飞雪中,长歌平静的离开了主院,往着侧门去找初心与乐儿。
她本想再去马房看一看玉狮子,但想着上次因着自己的离开,玉狮子闹脾气不吃不喝,她只得咬牙按下心里的不舍,径直离开,不再去与它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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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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