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太后的眸光转向长歌,如看死人般冷冷看着她,心里暗恨,若不是因着她给太子生下一双儿女,早已一条白绫让她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太后的话让魏千珩心神俱裂,他愤然起身,将长歌也从地上拉起来,正要开口,长歌却已抢在他前面对他恳求道:“殿下,此次的事本就全是我的责任。不论是丹鹦也好,青鸾也罢,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发生这些……求你不要再为此与皇上太后伤了和气……”
说罢,她又对皇上与太后道:“此次因着妹妹一事,我犯下大错,不论皇上与太后如何处置我都甘愿受罚,所有事情我愿意一力承担。只求太后与皇上宽宥我妹妹青鸾,她如今命在旦夕,求皇上恩准她暂时离开大牢解毒养病,等她脱离危机再关回大牢……”
魏千珩不敢相信的耳朵,可长歌却拼命的拽着他,眸光乞求他不要再开口激怒皇上与太后。
见她愿意担下罪责,魏帝心里一松,正要开口定下长歌的罪责了却此事,殿门外却是传来了内监恐慌的声音:“公主,没有皇上的召见,您不能擅入啊……”
可不等内监把话说完,下一刻,大殿的门被哄然推开,初心急步进来,眸光担心的落在长歌身上,连见礼都顾不上,对魏帝质问道:“父皇又想给姐姐安什么罪名?”
姐姐?
魏帝不解的看向一脸急色的初心,太后也好奇道:“端阳,谁是你姐姐?”
初心上前拉过长歌的手,正色道:“她就是我的姐姐——姐姐当年救我性命,将我养大成人,她自是我的姐姐。”
“公主……”
长歌没想到初心会突然出现,还当着魏帝与太后的认下自己做姐姐,心里自是明白她是想保护自己,不由一阵感动。
“姐姐莫怕,一切有我在呢。你当初救我性命,将我抚养长大,我父皇还欠你的一个恩情呢。”
初心已听说了青鸾的事,也知道魏千珩这一次触怒父皇,引起群臣弹劾上谏,连着长歌都被骂做奸妃。
她知道,事情闹得这般大,父皇必定要给大家一个交待。但父皇又护短,他不会舍得牺牲太子的声名和前程,所以只会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长歌身上去。
如此,她在永昌宫听到长歌被召进宫后,立刻往乾清宫赶来了,躲在殿外偷偷听着里面的谈话。
等听到长歌认下罪来,终是忍不住冲了进来……
初心拉着长歌的手不自禁的将她拦在身后,一副护犊的形容,对魏帝道:“父皇,女儿年幼沦落之时,是姐姐照养我长大。她照养了我五年,望父皇看到女儿的情面上,饶过姐姐这一回,就当……就当替女儿偿还这五年的抚养之恩!”
初心说得不假,当年煜炎将她救回,她就一直跟随在长歌身边。
当时她年龄尚小,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又失忆忘记一切事情,煜炎常年行医没法照顾她,是长歌一直照养着她长大。
这份抚养之恩,初心一直铭记于心。
今日为了保住长歌,她向魏帝开口讨要这个恩典,希望魏帝看在长歌对自己的这份恩情上,饶过长歌这一次。
听了她的话,魏帝神情微怔,太后也脸色一变,心里暗忖,这样一来,皇家欠着长歌的恩情,怎好再处置她?
魏千珩却松下一口气来,朝初心感激一笑,知道她之前没出面,一直等到长歌认罪才出来求情,就是希望将他的事也一并了。
长歌万万没想到初心会为了自己向魏帝低头,心里莫名一酸。
可看着初心不再冲动行事的样子,长歌又特别的欣慰——初心是真正的长大了。
初心说完,就眸光直直的盯着魏帝,等着他的答案。
魏帝被她切切的盯着,想着这却是女儿第一次求他,且女儿说得不错,皇家确实欠着长歌的恩情,顿时,魏帝却不好再处罚长歌了。
可是,若是饶过了长歌,太子要怎么办?难道让太子将这些罪名都扛下吗?
想到这里,魏帝刚刚松下半分的面容又沉重起来,冷声道:“恩情要还,可犯错也必须处罚——她将死囚带出大牢,总是大错,不能轻饶!”
太后也连忙接言道:“当年她因细作的身份被休出王府,皇上正是看在当年她救过端阳公主的恩情上,才会同意让她重回王府,并封为太子侧妃。所以说,咱们皇家并不再愧欠她什么!”
初心闻言一惊,正要再开口,魏千珩已拦下来她,对魏帝郑重道:“青鸾与端王侧妃一案本就疑点重重。再加上先前父皇也已答应端王,会在他与杨家姑娘大婚当日,恩赦天下,罢了青鸾的斩首之刑。如此,青鸾也算不得真正的死囚。”
“如此,既然青鸾一事还有转圜,她不是真正的死囚,我们也自不能任由她被人下毒害死在了大牢里,那么儿臣将她暂时接出大牢给她解毒也是应该。”
魏帝不解的看着他,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寒眸深沉,魏千珩冷冷道:“儿臣是想说,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哪怕是死囚,在他刑期未到之时,我们也不能任由他死在大牢里不理不管。所以儿臣接青鸾出狱解毒也是情有可原——这明明只是一桩不事,却被一些有心之人故意借机煽风点火,将事情闹大,不过是要置儿臣于不义之地罢了!”
闻言,魏帝眸光一冷。
他何尝不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借此机扳倒太子。不然,他何至于要花尽心思的将长歌叫来,逼着她担下所有的事?
如今见魏千珩戳穿此事,魏帝冷声道:“你既然知道,当初为何还要冲动行事?如今你又准备如何收场?!”
魏千珩肃容道:“只要父皇愿意放过长歌,儿臣答应你一定将此事妥善处理,绝不会让那些幕后之人得逞!”
魏帝看着一脸坚毅的魏千珩,再看着一旁的初心,终是无奈道:“好,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此事交由你自己去处置,若是不能好好善后,别怪朕翻脸无情!”
闻言,魏千珩与初心皆是松下一口气,长歌也仿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身被冷汗浸湿透了。
初心高兴的拉着长歌的手,真诚的向魏帝谢恩。
太后看着又逃过一劫的长歌,想到自己方才撂下的狠话,不觉眸光微寒,突然出声道:“皇上,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长氏此次擅自出禁,又闹出这么多的事,若是一点处罚都没有,未免让人说我们皇家毫无规矩法则可言,配不起天下人的典范,所以总要有所处罚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魏帝一怔,迟疑道:“恭听母后圣训。”
长歌心弦再次揪紧,魏千珩初心也皆是紧张的看向太后。
魏千珩正要再开口,太后已抢在他前面决然道:“长氏恃宠而娇,私自出禁,公然闯入大牢带走囚犯,目无王法,已然引起众怒,还被冠上了‘奸妃’的骂名。就算日后太子平息了此事,可世人对长氏的印象却不会改观,若是太子再继续将她留在身边,只会连累太子也惹上污名,成为世人眼里宠信奸佞的昏君!”
此言一出,魏帝与魏千珩皆是一震,初心急声道:“太后明察,姐姐她不是坏人……”
太后却盯着她冷冷道:“依着她今日的名声口碑,她早已配不上太子侧妃之位,甚至会连累皇家名声。若不是看在她对你有恩的情份上,再加上她为太子生下一双儿女,你以为她还能活着走出这乾清宫吗?”
魏帝看着满地弹劾太子宠信奸妃的奏折,眸光也突变,尔后朝太后恭敬行礼道:“母后所言极是……”
“父皇……你已答应放过长歌的……”
魏千珩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转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顾不得冲撞圣上之罪,急声打断了魏帝的话。
魏帝冷声道:“正如太后所说,长氏所犯之事,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朕只是答应饶过她性命,却并不是任由她胆大妄为的破禁闯狱、继续留在你身边拖累你!”
说罢,魏帝不容置否的下旨道:“长氏狂悖无德,今削去太子侧妃之位,贬为庶人,关进王府废宅,无诏不得踏出废宅半步!”
魏千珩与初心皆是脸色一白,两人惊得呆在当场,长歌却直直跪下,忍住眼泪嗑头道:“罪妇……谢主隆恩!”
……
走出乾清宫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魏千珩脱下披风给长歌系上,拉着她的手冒着大雨往宫门走去。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长歌的手,面容冷峻如霜,眸光里一片森然寒气。
长歌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不由苦涩笑道:“殿下不要担心,我只是去了废宅……”
魏千珩眸光直直的看着前方的虚无,面沉如铁,喉咙艰难的滚动,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心里自是愧疚悔恨的。
他从甘露村寻回长歌后,本是想给她安稳幸福的生活,带着孩子们一家人团聚,可自从回到京城以后,她没有过一生安生的日子,麻烦不断,磨难不歇,更是受尽了委屈与欺凌,一直忍辱负重的陪在他的身边。
他原想着处理好一切的事情,还她清白,可到了最后,她却白白落到这样一个下场,还是因为他的原因,岂不让他悔恨痛苦。
上了马车,车帘遮住了外面的雨声和一切,长歌看着他淋得满脸的雨水,连忙拿巾子替他擦脸。
魏千珩定定的看着她,深眸里一片痛心。
突然,他开口对长歌突兀道:“昨日乐儿同我说,他想念甘露村,想回去抓鱼,问我什么时候带他回去。你怎么想的?”
长歌手指微颤,笑道:“他小孩子心性,整天只想着玩。以前在甘露村可以天天玩儿,如今请了师傅给他上学,每天要读书识字做功课,他自是想念甘露村里的野日子……”
“你想回去吗?”
魏千珩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心里一酸,忍不住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长歌一震,迟疑的看着他,按住心里的悲苦轻声道:“殿下,我以后不能离开废宅了……”
“等青鸾脱险以后,你带着她离开京城吧。回甘露村去……”
魏千珩仿佛听不到长歌的话,眸光沉沉一片,并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长歌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一慌,握着他的手骤然紧了。
“你……你想让我离开京城吗?”
魏千珩看着她慌乱又激动的眸子,心里一片苦涩,笑道:“我也想念甘露村了。乐儿让我带他回去再去抓鱼,我答应了。”
长歌一怔,似乎在他的眼晴里看到了一丝绝决的神情,可一眨眼,他的眸光里又恢复平静,什么都没有了。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更不想去想象心中的猜测,心里顿时慌乱成麻。
他是一国太子,怎么能同她再回甘露村去过最寻常的百姓生活?
呆呆的看着他,长歌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魏千珩见她被惊吓到,知道自己的想念太过疯狂,那怕是她,听他亲口说出来都是不敢相信的。
魏千珩心里无力又悲愤,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大瓮里,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疲惫的靠在车壁上,拉着长歌手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骊家交出解药的。”
长歌还停留在他方才那话的震惊里,陡然又听到他提到青鸾的事,不由担心道:“如今朝堂上对你的弹劾正烈,而幕后黑手也不会善罢干休,殿下可有想好主意摆平此事——”
长歌想,哪怕自己被贬关进私宅里去,只怕也平息不了此事。再加之幕后之人的操纵,这件事不好善休。
魏千珩眸光微沉,凉凉道:“惟令之计,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将大家从我劫狱之事上将目光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
长歌明白过来,拧眉道:“殿下的意思,是用其他事情将劫狱之事盖下去?”
魏千珩点点头:“若是我们找到骊家对青鸾下毒的证据,甚至是端王侧妃之死的真相,到时骊家自顾不暇不能再盯着我们不放不说,大家的目光也会被骊家的腌脏事吸引,从而不再关心我们身上的事。”
“殿下英明!”
长歌眸光一亮,由衷的对魏千珩夸赞着,可又不免担心道:“可丹鹦一事还有青鸾中毒之事骊家都做得极其隐秘,找不到半点证据,殿下要揭穿他们只怕很难……”
长歌不仅担心魏千珩找不到骊家做恶的证据,更是担心青鸾熬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沈致已说过她捱不过半个月,若是魏千珩找不到证据、拿不到解药怎么办?
魏千珩看穿了她心里的担忧,心里不由更加烦乱起来。
其实魏千珩心里其实早已有了计划,只是此计划牵扯到青鸾的性命。
魏千珩不免担心,万一计划失败害死青鸾怎么办,到时不止长歌永远不会再原谅他,连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第150章 离心
乾清宫里的事不到片刻就传开了。
但传出的消息则经过魏帝的授意,则成了刑部劫狱一事全是太子侧妃长氏所为,太子念在长氏为其生下一双儿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亲自将长氏贬为庶人,关进废宅,无诏不得出宅半步。
消息传进永春宫时,叶贵妃正在书桌前抄佛经,听到消息,手中的紫毫笔一滞,叭嗒掉下一团墨汁,抄近末尾的一卷《金刚经》给毁了。
守在一侧磨墨的粟姑姑见了,不觉‘呀’了一声,“可惜了,娘娘都抄了一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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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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