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是斩首行刑的最佳时间,因为这时候阳气最盛,被斩首的犯人不会变成冤鬼。而在古时,对于斩首这种刑罚有着规定的流程。大致便是先定罪,然后派人进京上报刑部,等刑部批复下来以后,再在秋后问斩。若是错过了秋后,那就要再次送交刑部一次,有的人就利用这个漏洞把死刑拖了又拖,等到大赦天下,死刑变死缓,死缓变无期,无期变有期,有期变假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有足够的钱进行运作,想要活命其实并不难。
当然光有钱还不够,还需要有人忙前忙后的帮忙运作。朱勔恨有钱,但张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击要害,将朱勔在苏杭的党羽一网打尽,而汴梁虽有朱勔的救命草,但相隔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更要命的是,张宝手里有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这样一来,连将朱勔的罪状送交汴梁等待批复的功夫都省了,直接斩首。
跪在法场的朱勔想喊也喊不了,为了防止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张宝直接让人在朱勔被送上法场之前往他嘴里塞了几个麻瓜,这会嘴里的麻劲还没过去,可午时三刻眼瞅着就要到了。
作为监斩官的张宝坐在监斩台上,左右分别坐着一众苏杭官员。这些人虽不是朱勔的党羽,但他们也不想跟张宝“同流合污”。明哲保身就是他们目前的选择,不过张宝也不指望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只要别碍手碍脚,那就只当他们是一群木头。
“大人,时辰已到。”石宝上前高声禀报道。
听到石宝的禀报,张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城东方向,杀在东,刮在西,朱勔是斩首,法场自然也就在城东的菜市口。没有看到有人骑快马赶来,也就不会出现令人感到“狗血”的刀下留人的戏码。
取出一支红筹,张宝刚准备往地上一扔,宣布行刑,就听城西传来一阵高喊,“刀下留人!”
张宝不由眉头一皱,刚要吩咐刽子手行刑,却见那些方才一副明哲保身状的官员齐齐出面阻拦。张宝手里虽有尚方宝剑,但却不能恣意妄为,总不能把阻拦自己的人都宰了吧?好在昨晚张宝便和石宝等人商量过对策,出现眼前这一幕并没有超出张宝等人的预想。
“圣上有旨,暂缓行刑,命将朱勔及其同党一并押解进京候审,同时收回钦差手中尚方宝剑。钦差大人,领旨吧。”
“……官家下旨,向来都是由宫中内侍宣读,不知你是何人?”张宝没接旨,盯着坐在马上宣读了圣旨的信使问道。
“钦差大人莫不是在怀疑这份圣旨的真假?”
“哼哼,本官不仅怀疑这份圣旨的真假,就连你的真假我也怀疑。来人,请这位天使下马。”张宝冷笑着吩咐道。早就做好准备的石宝一个箭步冲到近前,猛地往上一跳揪住了马上的信使,用力往下一带,信使便被揪下了马,摔倒在地。
“大人不可无礼。”苏州知府钱大人见状连忙劝张宝道。
“无礼什么?钱大人,莫不是忘了孙老桥旧事?”张宝瞪了钱知府一眼,冷声说道。钱知府一听这话顿时哑巴了,当初朱勔用假圣旨将孙老桥一带据为己有,钱知府那时为了讨好朱勔派出官府差役帮助朱勔将孙老桥一带的居民尽数赶走。这事就是钱知府的一个污点,后果可大可小,完全看张宝如何向朝廷禀报。
钱知府这一哑火,没了出头鸟的苏杭众官员顿时也集体哑火。张宝拿过圣旨只看了一眼,便冷冷的说道:“这道圣旨是假的。”
“假的?”钱知府等人连忙凑过来,张宝也不藏着掖着,把手里的圣旨递给了钱知府。而钱知府等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道圣旨假在哪里?
“诸位大人,可知什么叫画蛇添足?”张宝见众人一头雾水,便为众人解释道,“这份圣旨假就假在这里。”张宝指了指圣旨上的“暂缓行刑”四字,“除了我们这些人,官家是如何知道我要在苏州将朱勔斩首示众的?换句话说,远在汴梁的官家,是如何预料到我要将朱勔就地处决,而不是押送回京。在给朝廷的奏章里,本官可是只字未提要杀朱勔这件事。”
“也许是官家未卜先知呢?”
“放屁!官家要有这本事,还能叫朱勔在苏杭嚣张这么久?贪财也就罢了,坏了自己的名声这事官家能容忍?”
“那这份圣旨是假的?”
“假的,肯定是假的。诸位大人若是害怕承担风险,那这事就由我一人负责。闪开!”张宝说完推开众人回到监斩台,吩咐刽子手道:“斩!”
随着张宝的一声令下,以朱勔为首的四十余人人头落地,苏杭官员见事已至此,只得继续保持沉默。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没了。
朱勔一死,苏杭一带百姓自是欢呼雀跃,不过坚持将朱勔斩首示众的张宝此时就没那么轻松了。朱勔是被自己斩了,但自己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虽然自己是为民除害,但终归是违了官家的意愿,即便可以把责任推卸到没有接到圣旨上,但官家不高兴那是肯定的。
在自己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一段时间之前,张宝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尽快完成。比如挽回苏杭一带百姓对朝廷的信任。查抄出来的朱勔家产张宝一丝一毫也没有留下,除了上缴给官家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张宝用来安抚民心。过去那些被朱勔巧取豪夺而损失惨重的人家,总算是得到了一些补偿。对于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张宝,自然也是感恩戴德。
……
“张公子,我这也是上命所差,你可千万不要怪我。”作为天子信使的王黼,此时苦着脸对张宝道。
王黼会来苏州,那是在张宝将朱勔斩首的奏报送回汴梁以后。对于张宝的胆大妄为,官家赵佶自然很是不满。他已经派人传旨将朱勔押来京城,可张宝竟敢抗旨。你就是有尚方宝剑也不能胡来!这让自己这个天子的面子往哪搁?
派王黼来苏州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收回尚方宝剑,二是将胆敢抗旨不遵的张宝押解回京受审,赵佶要当面问问张宝,谁给他的胆子,连自己的话都敢不听。可想要将张宝捉拿归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宝本身就是个练家子,身边更有一帮高手相助,这要是把他逼急了,还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来。连圣旨都敢抗,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王黼不想来,可官家一定要他去,而且身边还有一帮贱人推荐他去,他只好来了。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王黼更是求得官家同意,调动三千禁军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为了应对张宝身边那些高手的发难,王黼更是专门从高俅那里调来了王进、林冲二人负责保护他个人的安全。
只是让王黼没想到的是,张宝表现的很安分,在确定圣旨是真的以后,上交了尚方宝剑,也吩咐人打点行囊,准备和王黼一同回京。
张宝的配合让一直悬着一颗心的王黼终于放心,他也不想在苏州多待,这件差事越快办完越好,等到三天以后,张宝乘坐着一辆马车随着王黼的队伍离开了苏州城。出城的时候,自发送行的百姓人山人海,看得王黼一阵心惊肉跳,好在张宝没有趁机搞事,只是有惊无险。
等到天黑队伍休息的时候,林冲与王进来找张宝。一开始王黼带着王进、林冲来苏州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但在发现张宝身边除了徐宁外已经没了高手,便让王进、林冲负责保护兼监视张宝。
张宝配合,王黼也不想为难张宝,派两个熟人在张宝身边,既不用面对张宝时提心吊胆,也不怕张宝会“畏罪潜逃”,两全其美。
“师弟,你这回为何如此一意孤行?给自己惹来这场大祸。”林冲忍不住埋怨张宝道。
“多谢二师兄关心,不过二师兄可记得小弟离开苏州城时百姓夹道欢送的场景。”张宝闻言笑问道。
“记得,可哪又有什么用?你这次抗旨惹得官家对你动了怒,回了汴梁以后还不知道官家会如何处置,搞不好一场牢狱之灾在所难免。”
“二师兄,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升官发财?还是为了封妻萌子?”
“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至少可以让我们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知道究竟值不值?在你看来,我为民除害惹得官家不喜是不值,但在我看来,这件事却做得很值。”
“……好吧,你认为值那就值吧。那你想好回了汴梁以后如何脱险了吗?”林冲知道自己说不过张宝,索性避开这个话题,直接问起别的。
张宝闻言笑道:“没有,不过爹死娘家人,爱咋咋地吧。我又不是个官迷,就算把我罢官去职,剥夺功名,我也不会在乎。我就不信没了功名,过去那些被我招揽的人就会舍我而去。”
“……你还真是不在乎啊。那若是官家要治你的罪,将你下大牢呢?”
“二师兄,正所谓无欲则刚。坐牢有什么好怕的?坐就坐呗。反正现在我说的也不算,就看官家的心意吧,咱们就别瞎猜了。王进兄长,近来可好?”
“呵呵……张宝兄弟倒是豁达。”王进笑看着张宝道。
“你就别寒颤我了,什么豁达,我这是破罐子破摔而已。反正最糟糕的结果就是我被一撸到底,官家总不至于要我给朱勔偿命吧?”
“这倒也是,你往日的人缘不错,官家要是真想杀你,估计会有人为你求情。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汴梁盼着你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多谢兄长提醒,不想我这二师兄,尽说些没用的。”
“我怎么就尽说些没用的了?”一旁的林冲闻言不满的问道。
“还说没说,你自己想想,打从见面到现在,你给我提过什么醒?还二师兄呢,一点都不知道向着我。”
“我,我还没向着你啊?”
“你要真向着我,那现在就去把王黼给宰了,然后带着我浪迹天涯。”
“我呸呸,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笑。”
“不笑我还哭啊?”
“张宝兄弟,别逗你师兄了,他是关心则乱。”王进看不下去的劝了一句。张宝闻言笑道:“我这不是看二师兄一直苦着张脸跟谁欠钱不还似的嘛。”
“师弟啊,你就真的不担心丢官罢职?”
“二师兄,咱们的追求不一样,官职在你眼里或许是块宝,但在我眼里,不值一提。有就有,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吧,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林冲一脸无奈的投降道。
张宝跟林冲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林冲还没遭遇他本该经历的磨难,这时候无论张宝说什么,也难以改变他固有的观念,张宝也就没必要去浪费那个精力。出于同门的份上,张宝以后会暗中帮林冲一把,但眼下,张宝不打算插手去改变林冲的命运。而且就算张宝想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要让一个思想固执的人改变原有的观念何其困难,与其费心费力,倒不如让这人吃点苦头,自己想通。
而王进跟林冲不一样,他跟高俅本就有仇,当年高俅还没成势的时候曾经被王进的父亲当众教训过,如今高俅出人头地,这父债自然就要子偿。前几年高俅刚刚上任,需要收买人心,培植亲信,自然不会马上对王进下手,但随着地位日趋稳固,王进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
领导要给下属穿小鞋,那是很容易的事情。王进虽是禁军总教头,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他上司的高俅想要整治王进,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在随着王黼离开汴梁以前,王进在禁军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已经有了离开汴梁的念头,只是还未下定最后的决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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