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一阵灰尘,林曜的脸颊与地面相撞,溅起不小的尘埃,额头上鼓鼓的包又一次莫名躺枪。
捂着脑袋,林曜一屁股坐了起来,抬起头颅结结巴巴道:“你,您说什么?”
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鸡蛋。
肮脏的老头吹胡子瞪眼,一说女儿这小子就这般惊讶的合不拢嘴,显然是小瞧于他,懒得搭理,也不说话,双手交叉于胸前盘腿坐在地上就当没有听到。
“敢,敢问知县大人贵姓?”
林曜小心翼翼的问道,脸颊上带着善良,温甜的笑容,不过老头却是未曾理会,林曜不由自主的偷偷观察,却是因为眉宇之间太过杂乱,污垢横生,实在是看不出轮廓。
为了心中那点猜忌,林曜腆着笑脸,第一次主动向肮脏的老头爬了过去,甚至当老头看了过来时,又讪讪一笑,赶忙爬起身子,下意识捂着鼻子的手连连背在身后。
“咦,怎么,这么快就闻不到臭了?比老夫想像的要快呐!”
“咦,臭么?小子怎么就闻不到呢,唉,或许是感冒的缘故吧,小子闻不出来。”
林曜挺着鼻子一阵乱嗅,又挥了挥手迎面扑鼻,特意把头颅仰的高高的,最终捏了捏鼻子十分肯定道。
“你小子倒是一双好鼻子!”
林曜听着老头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总感觉是一种嘲讽,但又能怎么办呢?
“知县大人刚刚可是说有一女儿?”
看着眼前小伙子搓了搓手,那脸上的笑容就和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老头立马明明白白,有什么能比有家伙想要从他手里抢走女儿还让人气愤的吗?
“哼,没有,就是有也不会便宜你小子的!”
听着老头的气话,林曜的心又凉了一大截,他不放心的问道:“大人可是姓蓝?”
“你这家伙倒是奇怪,知道还问?”
林曜看着肮脏老头,哦不,是和蔼可亲的蓝老头,随即眼睛一黑,两眼冒着星星又一次狗吃屎的倒在地上。
“怎么,知道老夫的名讳也用不着这般大礼,起来吧,起来吧!”
蓝老头眼神淡淡的扫视,却未曾挪动丝毫,林曜抬起脑袋,看着两个鼻孔要上天的架势,默默地爬了起来。
左看右看,非把蓝老头盯出一朵花来。
避开林曜火辣辣的眼神,蓝老头十分不耐烦道:“怎的?老夫脸上张花了?”
哪里是花,牛粪而已。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实在难以想到,蓝容儿的爹爹竟是这般悲凉和凄惨,活脱脱满身的污渍。
林曜有一股想死的冲动,为何在老丈人最出丑的时候相遇呢,人生倘若如初见,这第一面的印象极为重要,恐至此以后,老丈人最不愿见到的便是他了吧!
每每见到他,便回想起今日之牢狱之灾,狼狈不堪的模样被他全看了去,换做林曜,说不得就杀人灭口,让自个最狼狈不堪回首的岁月只能封存在自己一个人心里。
林曜凑的更近了些,他露出八颗闪烁着白光的牙齿,十分诚恳道:“蓝大人,这,要不要小子给您揉揉肩膀,或者捶捶腿也行的!”
“你有什么企图直说,老夫看你此时的模样竟是和知府李延有些相似!都是这样的嘴脸!”
蓝老头未曾被林曜淳朴的外表所欺骗,十分警惕的往后挪了挪身子。
“企图?怎么可能!”
林曜一声惊呼,老高老高的声音穿透整个牢房,不过看着蓝老头一副看戏的模样,连连抹了抹额头,十分崇敬道。
“知县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小的不过是想替清河县的百姓,做他们做梦都想报答知县大人的恩德的事情。”
林曜握着拳头,康凯激昂道:“大人就成全小子的赤子之心吧,让我代清河县百姓给您报恩。”
林曜不管三七二十一,很是干脆利落的上手,却是两只爪子在那酸臭酸臭的衣服上一阵犹豫,咬了咬牙,心下一横,双手还是按了上去。
即便是有了心里准备,可接触到油腻油腻的衣服上,一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随着林曜一颤一颤的身子都落在地上。
“容儿容儿,你捏爷的功劳如今爷都还回去了,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爷怎么可能这般低声下气,连仆人都不如!”
林曜手上动作不紧不慢,虽睁着大眼,心儿却想着蓝容儿的容颜,或许这样心里才平衡一些吧。
“嗯,不错不错,你这手法倒是有些熟悉!”
蓝老头眯着眼睛十分享受,三个月未曾活动的身子,被揉捏的一阵阵舒服,疏松筋骨酸酸爽爽别样的满足。
“可是还有人像小子这般伺候大人的吗?”
林曜两眼中冒着泡泡,十分的好奇。
“那是自然!”蓝老头撇了撇嘴,对于林曜这般看低他显得十分不高兴,又十分欢喜道:“你以为老夫无人管么?哼,比你捏的好的大有人在!”
“是吗,小子不信,小子这手艺可是单传,能比我揉捏的好的这世上稍有!”
看着倔强抬起头颅的家伙,蓝老头摸了摸胡子,很是自得:“少有么?老夫倒是天天享受,而这不管力度,技巧都比你好的太多太多!”
“大人说的是谁,等有机会了小子定是也要享受享受,好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传承?”
“享受?”蓝老头露出不屑,十分护食:“哼,老夫一人都享受不过来,何必多添加你这个毛头小子,真是无知,你若是享受,老夫定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看着蓝知县虎视眈眈,尤其是此时昏暗牢房中满头污垢,像鬼一般,林曜不自觉的后背发凉,两颗门牙不停地打架。
“那若是除了大人有另外的家伙已经享受过呢?哈哈,大人何必这样看我呢,我只是弱弱问一句!哈哈哈”
林曜连连摆手,看着赤红赤红之瞳,傻里傻气的笑得和一朵花似的。
“老夫定把他塞进棺材板里,定死铆钉扔进河里!”
蓝知县十分肯定的点头,对于临时想的注意十分满意。
“嗯?你这小子,怎么又不捏了?”
林曜哭丧着脸颊,颤颤巍巍双手在蓝知县的肩膀处轻拍,对于自个的死法他已经明明白白,却是又不放弃道。
“大人会不会太过残忍了,要有好生之德才对啊!”
“哎呦,老夫怎么觉得你这是菩萨转世似的,不仅同情知府李延,连老夫最珍爱的女儿被人占了去,你却还有心思和老夫说同情之话,到底是何居心?”
“知县大人,误会了,小子我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倘若能和平解决的,为何就不坐下来谈谈呢?”
林曜或许说的入迷,停下手中的活计,一屁股坐在蓝知县面前,十分坦诚。
不过,吹胡子瞪眼的蓝知县显然不认同,一巴掌拍在林曜的肩膀上,叹息道:“你小子还小,不懂什么是父女之情,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岁数自然会明白!”
林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又不经意的问道:“大人既然被抓入狱中,那大人的女儿可是还好!”
提到这个,蓝知县更加愁容,满脸的褶皱十分担心:“老夫又如何知道,三个月来,老夫门塞闭听,又无银两拖牢头打听,我那女儿古今不知过得如何!”
“不知知县大人令嫒的闺名,小子这才从外边进来,或许能听到一二不是!”
蓝知县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曜好半天,虽然不愿意相信,不过还是抱有幻想的,轻轻吐出三个字。
蓝容儿。
听到名字,再一次确认,眼前的老头便是他莫名其妙的岳父大人。(什么莫名其妙,蓝海才是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婿好不好!)
林曜双膝一跪,正准备喊一声老丈人,却是听到老丈人一声惊呼,林曜四下张望,并未见什么可怕的东西,疑惑的看着蓝县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蓝县令十分气极,他站起身子颤抖,连胡子都歪了过去。
“你是不是想趁老夫危难之际,效仿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法,让老夫乖乖就范,好把女儿卖身给你这个龌龊,偷奸耍滑之辈?
老夫早有耳闻,狱中小厮向来最会敲竹杠,所谓小鬼难缠,只是一直未曾亲眼目睹,好好好,好的很呐!”
蓝县令眼眸中几乎喷火,烧的林曜目瞪口呆,又继续叫道:“怪不得那牢头将你同老夫关在一起,原来竟是谋划老夫的女儿!
我呸,也不瞧瞧你那模样,就你那小身板一看就不是命长之人,谁若是跟了你还不得守寡!
我且问你,你可有功名?”
见林曜毫不犹豫的摇头,蓝县令又笑道:“那你可有才华?那你可有上进心,那你可有梦想?”
连见着林曜几次摇头,蓝知县更是不屑,又是一撇嘴巴:“那你有什么?”
林曜抱着脑袋想了想,虽然颇为不齿,但他有的东西太多太多,但无一例外都是祖辈上传下来的,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腼腆微笑。
“家中祖辈留下的良田不少,至于多少小子不知,不过田上倒是养了不少佃户!”
哼,不过区区一个地主耳,配不得配不得。
“小子承蒙先祖恩德,还遗留一个爵位,这辈子倒是不愁吃不愁穿了!”
爵位有高有低,大多不过是一个头衔,饿死的人中不乏也有那种祖上传下来的未入流的爵位,出了能看再没什么用处,只会败家败的更快一些!
蓝县令摸着胡子,静静的等着林曜继续说下去,他倒要瞧瞧这小子为何敢欺压到他的头上。
“剩下的倒是没什么了,不过是京城中有座宅院,也是承蒙祖上传下来的,但小子这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易主了!”
林曜双手一摊,说的却是是实话,这京城里的宅子可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今儿好好的,说不得明儿一个叛乱之罪顶在脑袋上,一群查抄的卫兵从来不会手软的。
对于祖辈能安安稳稳流传到他这儿已经是幸运,林曜可不能保证他有先辈那样的精明,到他这儿只会一代不如一代,慢慢的把爵位消耗殆尽吧?
“等等,你是北方人士?”
林曜点了点头,就看到蓝县令十分厌恶的问道:“如你这般说,全是祖上传下来,莫不是你是个旗人?”
林曜能察觉到蓝县令那种歧视,分明就是不喜,这还是轻的,那眼神中忍着怒火的,若不是克制,说不得就冲过来将他打死,但不得不无奈的点了点头。
“呵呵,你一个旗人想与我们汉人通婚,难道就不怕你们那个宗人府吗?”
林曜心里一突,不是因为不能通婚的缘故,虽然自清军入关一来,有明文规定,旗汉两家不能同婚,既有政治因素,也有民族因素。
不过这法律的严谨向来都是随着时间推移走下坡路的,如今已是乾隆年,旗汉不通婚不过是句口号罢了,朝中大臣早就为了拉帮结派,把这规矩践踏的一文不值,连同他们的女儿也不过是手中的砝码而已!
听老丈人语气,这显然是个老顽固,彻底的死守派,都这个年代了,还分旗人和汉人,如今若是知晓他女儿同自己这个旗人结婚,(汉人的灵魂旗人的身子,林曜奇怪的想着)
还不得把他俩都抓来扒皮。
“大人何必这般分的清楚,若是照大人的话,大人不也是吃着旗人的饭碗吗,当今天下,皇上可是最大的旗人!”
蓝知县憋红了脸颊,看着林曜得意的笑容,把身子一扭,坐在角落中冷声道:“国事乃是为了黎民百姓,造福于天下农民,家事,老夫就是不喜欢多一个旗人在家中刺眼,还好有明文规定,倘若我那女儿若是选个像你这样的家伙,老夫必定到京师敲登闻鼓!”
扑通~
又是一阵灰尘,林曜额头上的包又长了几分,却是无力的颓趴在地上,身体摆着个‘大’字久久不愿起来。
“瞧,我就说你这身板不是长命的,这才多会儿就连着摔倒两次了,你们旗人都是你这般弱不禁风吗?”
对于老丈人的嘲讽,林曜头埋的更低了,他要好好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再这般下去他就因这气味身先士卒了。
容儿啊容儿,我见到你的爹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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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急夜(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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