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昊只有在梦中会见到傅妍。
有时是太子府的闲池阁,有时是傅府的庭院,有时是城外的南山之上……
每次当他喝下当初傅妍也曾饮用,调了蚕茧入药的安眠汤之后;他就会如愿地见到她,隔着氤氲的雾气,虽然知道是梦,却依旧觉得很满足。
梦里情景大都是发生过的,留意的和不曾留意到的,直到一日,他会在一间村舍前见到傅妍。
那屋子用竹子修建而成,邻着山脚,前面是一汪小溪,屋的两侧平整地种了一些果树,屋后搭了架子,一株葡萄爬满葡萄架,垂露无数串亮晶晶的葡萄,煞是喜人。
而傅妍就站在葡萄树下,提着篮子采葡萄。
她梳着已婚妇人的发式,穿得格外朴素,周身甚至无任何首饰,但一双眼睛,灵动如珠,水润而澄澈,没有半点杂质,仿佛入宫前的那般,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什么时候的傅妍?他似乎并没有见过这样子打扮的她。
齐昊愣愣地盯着,好一阵后,对方回头来见到了他。
“你——”
傅妍一脸吃惊,疑惑堵在喉头却没有多问,她表情很快转为释然,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
这是什么个意思?
齐昊琢磨不透,又想着反正都是梦里,琢磨这么多干嘛。
见傅妍一个人忙活,齐昊也不再多想,伸手过去帮忙,傅妍开始还有些惊讶,后面就不管他了,仍由他从自己手中将沉重的篮子提了过去,够着身子帮她摘葡萄。
“你采这些葡萄来做什么?”他问她。
没人回答。
“恩,挺甜的。”他尝了一个葡萄。
仍旧没人理他。
“你也尝尝。”他挑了一颗个大的,剥了皮送到傅妍嘴边。
然后,傅妍终于理他了,却是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提着篮子走了。
好吧,虽然是自己的梦境,但似乎他并不能控制眼前的节奏,齐昊蹙了蹙眉,无奈地跟了上去。
梦境里,他跟着傅妍采了一下午的葡萄。
那个地方到底是哪?第二日齐昊醒转,回忆了很久,却都毫无头绪。
恍惚了一天,夜间睡下时,他再次在葡萄架下看到了傅妍。
还是那般朴素的装扮,似乎换了件衣服。
她坐在院中,脚下的大木盆里堆满了葡萄,她用木杵将葡萄捣碎,舀到一旁的陶罐里,似乎是要酿酒。
齐昊过去,蹲在一旁帮她捣碎葡萄,问了她好些话,她也不回答。
“妍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同我说句话好么?”
他忍不住抓了她的手,等到触碰到时才发现,不同于以往的梦境,这次他竟能真实的触碰到她,而她的手被窝在自己掌心,柔柔的软软的,带着魂牵梦绕的温度,让他再也不想放掉。
齐昊就这么紧紧拉着傅妍,似乎想要把这几年缺憾与悔恨全都透过相握的手传递给对方,然而傅妍只是愣愣看着她,紧抿着唇,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看的齐昊慢慢挫败下来,渐渐松开了她的手。
接下来的几日,齐昊的梦都围绕这傅妍那村舍周围打转,傅妍时而葡萄架下酿酒,时而溪边浣衣,时而院前晒草药,但却从来没有主动同齐昊说过一句话。
直到一日暴雨,溪边浣洗草药的两人均被淋湿,傅妍迎他进门,终于开口同他说了第一句话。
“擦擦吧——”
火盆前,傅妍递了张毛巾给他,让他自行擦拭。
齐昊整个人都被淋湿了,黑发纠结着覆在额前,水珠汩汩滴落,然而傅妍整个人确实干燥的,没有丝毫被雨淋过的痕迹。
“为什么你没有被淋湿了?”他忍不住开口问她。
“谁知道呢。反正不过是梦。”傅妍无所谓的开口道。
然后齐昊反应了过来,对哦,这就是个梦,发生什么都是合理的。
可是,为什么梦里他也也会感受到寒冷呢。
“阿嚏!”冷风从屋外出来,冻得齐昊鼻子发痒,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刚想说自己梦里怎么一点威仪也无,却见傅妍别过头,扑哧一声笑了。
他有多久没见到她笑过了,似乎成亲以后,她便从不曾对他展颜。
齐昊不禁看的有些出神,傅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然后起身取了两个碗过来,递了一碗给他。
“喝点酒,暖暖身子。”
白瓷碗中装着琥珀色的清澄液体,正是前些日子傅妍酿的葡萄酒,齐昊接过喝了一口,甜甜的果酒下肚,腹中顿时升腾出一股暖意。
盆中的炭火温柔的燃烧这,憧憧火光映在墙上,托出两个重叠的人影。外面风急雨骤,更衬得屋内却恬静平和。
齐昊静静地坐在火盆边,随着一碗酒下肚,身子渐渐燥热起来,他瞥见傅妍嫣然的脸上似乎沾了一点灰屑,便忍不住抬手帮她拂掉。
“……你做什么?”
“别动,你脸上有东西。”
他用指尖轻轻地拨开贴在她脸颊上的黏湿的秀发,指腹还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肌肤,将她脸上粘到的炭灰小心翼翼抹去。
两人的动作异常暧昧,齐昊侧倾着身子靠近傅妍,似乎感到她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他停下动作,生怕傅妍一把推开他,谁知对方却抓住了他的手,不知嘀咕了句什么,然后抬头吻住了他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凉凉的,带着一种清甜气息,傅妍看着齐昊似乎想要证实什么,然而还没开口,齐昊却像发了狂,骤然揽过傅妍的腰,凶猛地回反扑了过去。
屋外的雨,似乎下的更加急了。
齐昊搂着傅妍,不知餍足的亲吻着:温柔辗转,狂暴地啃食,情难自已地舔允……
他的唇似乎带了火热的烫度,烫的傅妍浑身战栗,等到她几欲窒息,本能地想要挣扎时,双手却被钳制着,不能动弹。
“妍儿……”他唤着她,沙哑的嗓音里似有述说不尽的思念与压抑到极致的苦楚。
傅妍一时心软,然后齐昊的吻便再次落下,不止是唇边,而是铺天盖地落到她身上。
夏日衣衫轻薄,她很快便衣不蔽体。
乌发散乱,大片肌肤暴露在暖黄的火光之下,傅妍交臂想要护住自己的胸口,却被齐昊强硬地拉开,用更强烈的攻式掠夺着。
霸道而猛烈的深吻,肆意汹涌,从脖子辗转到胸口,再到她平坦的小腹。傅妍惊恐极了,感到他分开她细腻光润的腿,触到下身某个敏感部位。
“奇怪……我…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傅妍仰着头,神情有些迷惑,齐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只是狠狠勒着她的腰,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紧抱着她,吻着她纤巧的耳垂,呢喃又似迷醉地说:“妍儿,我想你…我很想你……”
炙热的亲吻,带出她心底同样隐秘的渴望,一股异样热流从深处缓缓地渗出,微微颤栗地酥麻在小腹滋长扩散。
“难道是因为年纪到了?”
意识到身体的渴望,傅妍不再抵抗,反是勾住齐昊的脖颈,徐徐地回应了起来。
齐昊注视着她逐渐意乱情迷的面孔,感受到她贴过来的身躯,眼神一暗,扣住她的后脑吻得更深。
这夜的齐昊带着一种兽性的掠夺和侵略感,傅妍几次被他弄到极致,尖叫哭喊着让他停下。
换来地却是他更深更快的冲刺,每每将她送入云端。
坚实的胸膛和雪白的胸脯互相辗转摩擦,她的身体随着他的顶弄来回颠簸,半裸的肌肤暴露在湿润的空气中,抵死的缠绵。
“齐昊…齐昊……”
“我在……我在……”
她呼吸急促,语调颤不成声唤着他的名字。他拂去她身上的汗水,一遍又一遍地缓缓地答。
温柔的肆虐就一直进行着,暴雨铺天,炭火摇曳,只有呼吸声交缠地轻响。
梦里一番餍足,醒来便觉得格外空落。
齐昊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只觉寂寞排山倒海而来,压得人几欲窒息。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照旧一番痴缠,末了,他怀抱着她,温柔缱绻地抚摸着她被他弄乱了的发丝却听她自嘲地开口道,“我这都做了些什么梦?好不容易逃出了皇宫,却日日与你这般……我这是怎么了?”
“你说什么?”他拨弄着她发丝的手一顿,“你说你逃出皇宫?”
“是啊。”怀中的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疑惑,顿了一会才开口道,“那场宫变,我好不容易借的大火逃出了皇宫,怎么日日梦到你的。”
然后她似乎有些困倦,侧头睡了过去,齐昊却惊得无以复加,愣愣望着那简陋的屋舍,脑中闪过千百般猜想。
翌日,齐昊召乐了沈墨进宫。说是傅妍忌日快要到了,让他顺便给傅妍上柱香。
沈墨想也没想,就在殿里的排位前点了香插上,齐昊沉着眼看着沈墨,只觉心头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傅妍的忌日还有两日才到,根本就不是今日。
沈墨那般在意傅妍,断不会记错这样的日子,如果真的记错了,那只有一个原因——傅妍根本没死,这个日子根本没必要铭记,所以他才会这般疏忽,将这样的日子搞错。
那么,梦里见到地方,是傅妍如今隐居之地吗?
此后的夜里,齐昊不在只是在傅妍房前屋后转悠。
他会沿着小溪去往更远的地方,然后拼命记下那些场景,白昼醒来之时,将脑中景象绘出,交给侍卫,让他们根据他所绘的图卷,出宫去找这个地方。
每日一卷,一个月后,齐昊就打探出梦中那村舍所处的位置——京城邻县往东五十里黄石村边的清沙溪。
原来,她就住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得到消息当日,齐昊便叫人背了马,一路便装出城,寻了过去。
一样的屋舍,一样的高山与小溪,一样的……梦中的那个人。
齐昊驾着马,急急朝着那人奔去,溪边的傅妍闻到声响,瞪大眼,被眼前忽然发生的这一幕给怔住了,然而又瞬即恢复了镇定。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齐昊翻身下马怒不可揭地看着傅妍,两人站的距离极近,傅妍看到他眼底的愤怒,那样清晰可见的怒火,似乎连眼底都要染红了。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尽管最近的梦里,她日日都看到他,甚至还与他有过亲密的举止。
然而,真等人到了眼前,她又会觉得有些怯缩,隐隐有些愧疚,似乎不敢面对他,尤其是那样怒火滔天的他。
“你怎么来了?”终于她还是开了口,语气有些心虚。
“我怎么来了?”齐昊低哑地笑了一声,嗓音颤抖着,带着某种苦痛不堪的意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悲喜交加也不外如是。
难道不是她该给他一个交代?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欺骗他,三年……三年有多长,大概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看到她好端端地活着、站在自己面前,他比谁都要开心,可又比谁都要难过。她还活着的背后,是多少为了欺骗他而编造的谎言。
齐昊压抑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开口道:“傅妍,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交代吗,为什么要撒谎?你就这么恨我?不惜要编造自己死去的谎言,来逃离我身边?”
那些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思念,蓦地全都化为怒火,烧的他几欲发狂。
傅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摇头道:“齐昊,算我对不起你,我实在不是做皇后的料,而你也并不爱我,不如就当做我已经死了吧。”
然后,齐昊忽的焉了,竟不知如何辩驳。
他想说他早就爱上她了,他想说他以前的疏离都是装的,想说他娶崔婉时本没打算碰她,他想说他当时羽翼未丰满,于是只能将计就计,到了最后反而弄巧成拙……可她不信他,这些话,似乎说出来一点用也没有了。
齐昊颓败的走了。
然而没过两天,他又来了,而且还做足了准备,似乎打算长住。
他像梦里缠着傅妍。
她在私塾教书,他就跟着她教书,私塾院长见他谈吐不凡,居然应了他的要求,让他另外给学生们开了门课程。
她上山采药,他便跟着上山采药,帮她把那些采回来的药草用溪水清洗干净,躺在石坝上晒干,又分好类一一收好。
他甚至在她的房舍旁边给自己搭了间竹屋,在她眼皮子底下居住下来。
“陛下,你是皇帝,你打算就这么丢下你的江山不管了么?!”耗了近半个月,傅妍终于忍不住,质问齐昊道。
“可是,我的皇后在这儿啊。”齐昊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傅妍,然后傅妍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朝中的事,齐昊全都甩手给了丞相,偶尔回一下宫里,然而不过三两天,又会回来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傅妍实在忍无可忍,她打算同齐昊摊牌——他再不回宫,她就换个地方,让齐昊再找不到。
然而牌还没来得及摊,她却先被诊断出怀了身孕。
什么,怀孕?!她一个人住在这乡间,从没同任何男人来往,怎么可能怀孕!
大夫信誓旦旦地诊断说她有孕三月余,傅妍气的直想骂庸医,一旁的齐昊却蓦地开口道,“妍儿……你说…孩子有有没有可能是我的?”
然后傅妍就懵了,尽管觉得荒谬,然而想到那离奇的梦境,她忽的觉得——也不是没有那可能的。
于是,傅妍终于跟着齐昊回了宫。
昭和宫还是以前样子,一应陈设如昨;皇宫除了齐昊当初那被烧掉的寝殿,也无甚变化,妃嫔们却全都不在了。
“崔贵妃早就被处决了,至于其他宫妃,这些年都被陛下一个个放出宫了。”
“放出宫?”傅妍诧异,“她们…她们怎么肯?!”
“怎么不肯?一开始她们也不甘心来着,可是就算陛下夜夜在昭和宫空守着,也不肯踏进她们的宫殿一步,她们独守空房久了,最后也就肯了呗。”
璎珞颇为理直气壮的解释道,傅妍震惊,最后也不得不消化了这样的事实。
后宫仿佛成了齐昊与傅妍两个人的后花园,傅妍想做什么,都没人敢抬出‘规矩’‘礼仪’等教条妨碍,她越发自在,也就渐渐也就不再抵触。
她安心地待在皇宫养胎,然而养了两个月,肚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太医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解释,傅妍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被齐昊给骗了。
亏……亏他想的出来?!一个帝王居然如此卑鄙无赖。
“齐昊…你个混蛋……”
夜间,男人照常求欢时,傅妍终于忍不住,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指控起了他骗她的行径。
“妍儿,我也没有办法……”齐昊的头在她的指控下越埋越低,他下颚埋在她颈窝里,语调低沉,可怜巴巴的开口道,“我不想每天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你。”
“可是……可是你不该骗我说我怀了身孕?!”傅妍依旧生气,气完齐昊又气自己,“我怎么那么蠢……梦中的事…我…我怎么可以相信我会……”
傅妍,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齐昊拉过她,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脊背,用硬实的肌肉厮磨着她细滑的肌肤。
“妍儿……那个时候你也做那样的梦”他低声唤她,灼热的气息洒在她后颈上,“……是不是…因为想我?”
“谁想你来着?!”傅妍抵死不认。
齐昊也不同她争辩,只将她翻了个身,强势地抱着她,让她骑坐在他身上,用胯下的灼热隔着衣物研磨着她已然湿润的禁地:“既然妍儿你恼火骗你,不如我努力努力,让谎话成真。”
说完,拉开傅妍的裙带,挺身将自己送了进去。”
“啊——”
骤然的尖叫,扯得烛火也跟着跳动了一下,然后喘息渐起,女人的漫骂,在律动的节奏身中,渐渐弱了下去。
(好了,齐昊到底不是个不负责的皇帝,让他丢下江山,似乎并不科学,那么还是让傅妍进到宫中来吧。
本文终于完了,在这里要谢谢‘清澈’的那些长评,只是作者的思路不太连贯,有些男女间的细节不那么经得起推敲哈~
番外更多的是为了某些妹子和谐的愿望,真要合情合理,看到正文最后一章就行,番外嘛,别太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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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茧——番外(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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