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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零六、明争暗斗(大章)

    李星洲人高马大,这些文弱书生自然挡不了他的路。
    有时人就是这样的,有教养固然是好事,可若经历得少,应对手段不到位,教养反而会成为弱点,真正明白所谓教养不等于弱势,能做到将教养融入圆融于为人处世的人不多。
    他也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所以说睚眦必报什么的自然合情合理。
    几个人还没说话,何芊已经站起来告状:“这人叫马原,那个叫付玉中生,还有”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众人见何芊这样,逐渐迟疑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拱手道:“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李星洲脸色十分不好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遵信李,大名星洲。”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那问话的文士这下吓得腿颤抖,连连后退几步:“世子恕罪”
    “想说什么你都不知道?”李星洲打断他,然后扫视众人一眼,这时这些人也终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潇王世子,京中恶霸,还是王怜珊的未婚夫!
    好几个一下子吓得说不出话来,那罪魁祸首马原倒反应快,连忙尴尬一笑,慌乱道:“哈哈,原来是世子啊,世子大驾光临在下实在”
    李星洲抬手制止他接着说:“多说无益,我的大名你们知道了,你们的名字我也记住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请便吧。”
    他这话一出,顿时在场的好几个学子都吓得面如死灰。
    那马原也慌了,赶忙道:“世子必是误会了,此事在下不过是和王小姐开几句玩笑而已,绝无它意,世子想必是想错了,在下哪敢”
    李星洲盯着他,冷冷的道:“我最近在开元府当值,里面被抓的犯人没有一个不喊冤的,人就是这样,总要犯贱了才知道害怕后果!马原,好名字,我记住你了。”
    “世子世子误会,误会啊!”那马原高声道,声音开始颤抖,居然快吓得哭出来了。
    李星洲根本不理他,他不是什么善类,说到底他以前就是所谓人渣中的人渣,只不过重生后想与人为善,所以一直有所收敛。可现在这马原触碰他的底线
    他不理惶恐人群,带着两个小姑娘转过案角,直接坐在桌边。
    好几个胆小的趁着这机会慌忙后退,可面色始终不好,毕竟在他们眼中,李星洲可是连当朝翰林大学士都敢打的人!
    那马原吓得失魂落魄,被人悄悄扶了回去。
    “你真准备报复他们?”何芊唯恐天下不乱的凑过来问。
    李星洲一笑,将低着小脑袋不敢抬头的阿娇拉过来靠在怀里:“当然,敢欺负我媳妇,他们简直没死过,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恶心。”何芊掐了他一下。
    阿娇把脸埋在他胸口,害羞得不敢抬起头来了。
    “你难不成也想来写诗作词。”何芊又问他。
    李星洲点点头:“像我这样名满京都的大才子,来写几首诗,作几首词不是理所当然。”
    何芊白了他一眼,想要反驳,可又想到当初他给自己写诗出口成章的情景,一下子居然觉得这混蛋说的是真的
    “哼,臭美,还大才子呢,我刚刚还听那边有人说你抄诗呢。”何芊指着对面的坐席道。
    其实这时候诗会已经开始,时不时有人会将写满字的笺纸送到高台上,然后上方之人便念出来,再品评几句,只不过并不多,等到花船入了咏月阁才是诗会最的部分。
    阿娇这时也羞答答的给他还有秋儿月儿倒上茶水,桌安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小吃,月儿眼巴巴的看着,李星洲好笑的摸摸她的小脑袋,这小家伙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想吃就吃吧,不过少吃点,小心肚子又疼。”
    月儿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然后高兴的吃起来,这咏月阁准备的可都是高档的点心和小吃。
    何芊一见他来,话也多起来了,叽叽喳喳说起来,不多说的都是与诗词无关的事,与满场的之乎者也完不符。
    那边阿娇终于从羞涩中摆脱出来,小姑娘很有趣,从害羞的状态回神居然需要很长时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李星洲见她和另外三个丫头说不到一处,就问她在场的人。
    这果然是她擅长的,一一给他指认介绍起来,什么京中才子,天子门生,还是理学大家,名门之后,她都知道,如数家珍,远远的给他介绍。
    说到远处独坐角落的和尚时李星洲来了兴趣,因为那和尚看起来神情紧张不安,和周围格格不入,大家都在三五成群吟诗作词,只有他一个孤孤单单的,也不跟人说话。
    阿娇告诉他那是宝园和尚,还给他讲了关于宝园和尚的传说,听起来确实挺有传奇色彩的。
    词有人写,有人评,自然要有人唱。
    每年唱词的无非就是京中几个头牌大家,而且哪位才子词好,便可请自己心仪的大家唱,这时候唱词人未到,虽也有单纯想证明自己才学,博得名声之人先行送词上台,可始终不多。
    大概过了一个半时辰,远处灯火明亮,装饰华丽的花船终于出现在街道那头,不多久便要到咏月阁了。
    “诗语姑娘请再考虑一下,只要你点头,我便能带你离京,在下知道你身处其间必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有难言之隐,可我不在乎。”身边的公子诚挚道。
    “我爱慕诗语小姐已有好几年,可在下爱慕的不是姑娘容颜,也非姑娘才学,独爱诗语大家为人处世的方式。”
    “我参吟风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但也是参家来日之主,我不希望心爱之人一无是处,只是好看的摆设。”他拱拱手道,说辞真诚。
    诗语静静靠着船栏,花船不是每个人都能上来了,若上来了必然是有大本事,或有很多钱买通衙役
    参吟风她听过,也见过,他几乎年年都会来京城找她,两人也算半个朋友。
    他话说得真诚,而且的确,对于她这样的女子来说嫁入富贵人家本就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以前,她说不定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
    那张禽兽的脸在脑海中闪现,诗语打了寒颤,然后连忙摇头道:“多谢参公子好意,可惜不行,公子为我着想,却不知我难处,有些东西不是区区你我二人可以改变的。”
    见她这么说,参吟风捏紧拳头,船边风声呼啸,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比如说李星洲。”
    诗语讶然,她未曾想到参吟风居然知道。
    “果然传言是真的么”参吟风咬牙低声:“我一进京城,就听传言说京都大害李星洲看上姑娘,时时骚扰,还”
    “参公子不要说了。”诗语打断他,静静看着远处绚丽灯火:“参公子既然知道,就请回吧,那李星洲绝非等闲,手段狠辣,陷身其中只会拖累了你。”
    诗语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准备多说,这时他却突然抬头道:“诗语姑娘,跟我走吧,今晚我们连夜就走,只要到了江州,就算李星洲也不能拿你怎样。”
    诗语对他的执着有些惊讶,但还是摇摇头。
    世人根本都不了解李星洲,都认为他只是个没脑子的混蛋,可她却知道那家伙和传言中完不一样,远远不止于此,是她见过最危险之人。
    又想到他将卖身契轻描淡写交给自己时的从容和胜券在握,诗语更是心底笃定她走不了了
    “为什么,难道我还不如那什么狗屁世子?他或许比我出生高贵,可这乃是天生注定,若比后天习来的本事,为人处世,诗词歌赋,文章才学,我哪点不比他强。”参吟风大声道。
    诗语不说话了,若是以前,像参吟风这样的人,她只要动点小心思,稍激上两句,就能让他去找李星洲的麻烦,可经历上次的事情之后她有些杯弓蛇影,再不敢这么做了,总是觉得那禽兽深不见底
    见自己不跟他说话,参吟风怒甩衣袖,两人无语。
    恰好这时有衙役上来提醒他该走了,参吟风便不痛快的快步下了船。
    见人影离去,诗语有些怅然若失
    她何尝不想走呢,何尝不想逃离那禽兽的魔爪,只是经历了那么多,她也开始分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其它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作祟了。
    同船的殷殷今年最得意,因为金玉楼有了新的金主,请了更多的才子捧她,说话也傲气三分,刚刚上船的时候还假意没见她,在楼梯口说什么京中早有传闻她被李星洲破了身的话。
    然后又装作才见到她的样子,一脸慌张向她认错,诗语没在意,这种低劣的小把戏她十三四岁时就不玩了,只是一笑而过。
    不过她说着想气自己的胡话,没想却是真的,早在许久之前,京中就有这无中生有的传言了,那时她听了还生气许久,这或许就是一语成谶吧。
    灯火通明的宝船在众人簇拥下转过窄道进入宽流,一下子视野开阔起来,四周楼阁屋檐散去,水榭楼梯映入眼帘,咏月阁到了。
    在众人瞩目中,诗语和铃兰并行,手中捧着笺纸,在丫鬟陪同下缓缓下船,在京中众多头牌里,铃兰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在于铃兰的性格向来不喜欢张扬,处世规规矩矩。
    在心中,诗语对着走过场的礼仪并不在意。
    她明白那些无能男人们的想法,虽然比不过她一个女子,也争不过她一个女子,可看见她恭恭敬敬将他们的诗词捧在手中,便觉得自己赢了,高人一等了。
    她们一行六人,将京中各处递送上来的词呈送高台,至此咏月阁诗会进入。
    她们会每人选出一首最好的词,然后逐一弹唱,供众人评品,她知道陈钰老大人想的是每个学子都有就会能将词作送上宝船,若有出类拔萃者虽无名无分不得入咏月阁,也能展示自己才学。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每个大家唱的都是自己好友或是入幕之宾的词,谁会去一一看那些送上花船乱七八糟的词,每年她们每人都能收到几百首各式各样的诗词,甚至稍懂词理的老农孩童也敢写了递送上来,都是平平之作甚至狗屁不通,哪里看得完。
    几个大家一一唱来,都引起不错的反响,众人纷纷叫好,高台上的大人每唱完便做出点评,她唱的是曹宇他们昨天写好的新词,在她看来也是很不错的词。
    她边弹边唱,唱着唱着扫过下方坐席时,居然看到了李星洲!
    那如噩梦般的脸庞,每天夜里在梦中将她惊醒的脸庞,他笑得那么开心,身边还有四个漂亮的女孩,就以她的眼光来看,也十分可人,算得上小美人。
    果然是禽兽!
    她在心中咬牙切齿的想,一走神,差点跑了音,连忙不去看那方向,将尾音圆回来,可即便不看也猜到,那混蛋肯定看着她的吧,想必在等着看她笑话吧。
    若真是如此,今晚他十有要如愿了
    金玉楼下了血本想扳倒她,让殷殷上位,一想到在他面前出丑,诗语心中就说不出的难受,为什么偏偏是那禽兽呢!
    铃兰唱完后上方的老人做了点评,给了好几句夸奖,比起前面的好了许多,她谢过然后退下。
    接着就到了盛装打扮的金玉楼殷殷了,她头抬得很高,先是得体的向台上和台下之人行礼,然后才开始唱。
    她琴声一起,诗语就听出了,这是“留春令”的词牌,很少见,接着她蓄气轻唱起来,声音温婉动听,十分清脆
    “旧家元夜,追随风月,连宵欢宴。
    被那懑,引得滴流地,一似蛾儿转。
    而今百事心情懒。灯下几曾忺看
    算静中,唯有窗间梅影,合是幽人伴。”
    唱功扎实,声音好听,可词更好!
    刚刚还微有议论的场都寂静下来,词朗朗上口,于是殷殷又将那最后一句唱了一遍“算静中,唯有窗间梅影,合是幽人伴”尾音袅袅不绝,许久才停下。
    声音一落,众人纷纷叫好,好多人直接站起来,就连台上的老人也露出赞许的目光。
    殷殷谦虚的向众人行礼,面带微笑,可看向她的时候诗语却看到她眼中的挑衅。
    果然
    她虽心中多少有些预料,今晚她不会好过,也难得风光,可没曾想这一开始就是个下马威。
    台上的老人高兴评价这词是上佳之作,写元宵盛景而不随波逐流,反衬明显,自成意境,有独幽之风云云
    作词的正是京城和谢临江并行被人们广为称赞的马原,那马原就坐在下方,他激动起身,然后拱手拜谢,众人都向他道贺,可不只为何,他像是怕什么似的,一下又收住笑脸,连忙坐下,举动十分怪异
    光是这一词,场外肯定会有许多人将金花投给金玉楼了。
    先头词唱罢,诗会真正的也就来了,众多才子,才女们开始大展身手,各抒其能。
    一首新词陆陆续续被送上高台,若是得到好词的评价,便要唱给在场之人听,那时写词才子便可从她们这几位大家中挑选一位为自己唱词了。
    这就是选花魁的重要依据,咏月阁诗会的情况有人时时向外报着的。
    毕竟谁词唱得好就找谁唱,唱得好的自然是才艺双馨,当得起魁首,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真落到事情上却未必如此了
    第一个被评为好词,可以杨唱场的是一位四十多,姓毛的文士,他看起来也没年轻人的气盛和浮躁,看了一下停在诗语面前,然后将笺纸奉上,礼貌道:“有劳诗语大家了。”
    于是诗语成了第一个唱词之人,唱到一半,发现不远处李星洲怀里搂着小姑娘,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坏笑。
    诗语气急,避开他的目光换了个角度,可还是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
    这第一首词虽不错,却也只是平平之作,她唱完后台下也反响一般,其实词牌早就固定,唱法也无新意,这时想要赢得人气赏识,夺得更多金花的最好办法就是能唱好词了。
    可能唱什么词却不是她们能决定的
    接下来又有几个才子之作被评为可以唱出来供众人评品的好词,不过他们一个找了铃兰,剩下的都是让金玉楼的殷殷唱,再没有她什么事。
    殷殷唱罢,隐晦的向诗语投来挑衅的目光。
    诗语心中很不舒服,可也没办法,殷殷开场唱的词太过惊艳,留给才子才女们深刻的印象,今晚大多数只怕都要找她唱词了
    她连年都是花魁,唯有今年,她本想放平心态,可今晚那殷殷接二连三的小动作也让她十分不爽。
    这时,终于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相貌平平的才女之词被评为上佳之作。
    这时诗会开始以来第一首评出的上佳之词,诗语心中紧张,有些期待,可那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羞涩的将词递给了对面的殷殷。
    面对挑衅的眼神,诗语一颗心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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