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严王后早安排大理国的御医每日都为魏昭请脉,严王后通医术,亲自过问王宫御膳房魏昭每日饮食,饮食起居有专门的御医详细记录。
姜院使和孟院判为皇后诊脉,就是走个过场,皇后产子太医院有一套严格的流程,这是特殊情况,事出从权。
殿里的人都走了,碧珠和软玉扶魏昭躺下,魏昭轻轻抚摸圆滚滚的肚子,当初曾想打掉胎儿,要亲手结束这个小生命,心里挣扎过,如今庆幸没有拿掉胎儿,她这几个月切实感受到他的存在,一个小生命,是她孕育的,她体会到即将做母亲的喜悦。
盛夏,烈日当空,清凉宫里四周镇着冰块,殿里的人却一点不觉得凉快,外殿里站着不少人,大理国王段司玄、瑛王子、秦远、陈子风,姜院使和孟院判也留在外殿,给皇后接生的是大理国太医院女医官、稳婆。
王后严蕙卿守在女儿魏昭床前,一刻也不离开。
姜院使和孟院判听内殿里的动静,脸色紧张肃穆。
秦远和陈子风坐不住,秦远一直盯着内殿的紧闭的宫门,袖子里的手握紧,面部肌肉僵硬。
陈子风后背衣衫湿了,出了一身汗,恍然想起辽军破寒城那日,他也像今日出了一身冷汗,手足冰凉,他命陈风堂的人打探魏昭的消息,魏昭一旦落入辽军之手,他准备不惜一切代价营救魏昭,这背后所做的,他没跟她说过,这一辈子只能放在心底。
殿上众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太静了,内殿里传来压抑的痛苦□□声,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段瑛走到殿门口,拧着眉,问两位御医,“这么久,怎么还没生?”
姜院使和孟院判也紧张,但比另外几个人放松多了。
姜院使经历这种事多了,一向沉稳,“女人生孩子急不得,有的人要生两三日。”
段瑛不明白,“要生这么久?”
大理国王段司玄道:“你母后生你时太医院御医说难产,生了两日,人都说女随母,你姐姐这是第一胎,怕不容易生。”
大家焦急等待。
申时,内殿里□□声,时断时续,一个宫女走进外殿回禀,“陛下,晚膳已摆上,请陛下及客人们用晚膳。”
大理国王挥挥手,“这时候谁能吃下去,撤了吧!”
女人生孩子,在鬼门关走一遭,内殿和外殿没人有心情吃晚膳
天色渐渐暗了,宫女们掌灯,宫殿里灯火辉煌。
殿里气氛压抑,秦远走出殿门,透透气。
陈子风一直侧耳细听内殿的动静,里面魏昭每一声呻.吟,尽管很微弱,逃不过他的耳朵,折磨着他的神经。
酉时,内殿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陈子风好像也卸了一身的力气,神经绷得太紧,经不起风吹草动。
宫女碧珠走出来,兴高采烈,蹲身行礼,“给陛下道喜,皇后生下一个男孩。”
内殿里,王后严蕙卿热泪盈眶,稳婆把刚出生的小婴儿交给她,她小心地抱着,稳婆眉开眼笑,说;“看小皇子真好看,长得多像母亲。”
严蕙卿仔细端详,“这孩子像小昭刚出生一样。”
魏昭躺在床上,冷汗打湿了头发,她脸色虚白,软玉拿手帕为她擦汗。
严蕙卿把孩子抱过来,“小昭,你看看你儿子,五官周正,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婴儿,眉毛浓黑像他父亲。”
严蕙卿突然打住话头,自觉失言,孩子生下没有亲生父亲,女儿心里一定很难过。
魏昭筋疲力尽,浑身像水洗的一样,听母亲说,探头看看,小婴儿脸红红的,皱巴巴的,像个年长者,至于眼睛鼻子嘴,婴儿太小,根本看不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惊奇,头一次看见刚出生的婴儿,原来很丑。
严王后抱着外孙,非常高兴,早已找好四个奶娘,严王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四个奶娘都是汉人,身体健壮。
“我饿了。”魏昭觉得肚子很空。
碧珠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黄橙橙的粘稠的小米粥,上面一层米油,闻着扑鼻的米香,碧珠把托盘放在桌上,软玉扶着她坐起来,碧珠端起小碗,喂她喝粥,魏昭接过,“我自己来。”
她是习武之人,比一般女子身体底子好。
喝了一碗粥,肚腹饥饿感减轻。
这时,姜院使和孟院判走进来,躬身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顺利产子。”
两人喜笑颜开,看上去真高兴。
仔细检查婴儿,把皇后生产情况做了详细记录,准备拿回京城存档。
闹了一阵,寝殿方肃静了。
怕婴儿打扰魏昭夜里休息,严王后把婴儿抱走了。
一个月后
魏昭泡在温泉池水里,乌黑长发飘在清澈的水面,终于可以沐浴,说不出的舒服。
往身体撩起一捧水,温泉水滑,看着水珠在雪白的手臂上滚动,在云霞观时,每日泡温泉池子,只是云霞观的温泉池子是在外面,靠在石壁上可以看见头顶的蓝天白云,想起很久没见子初,子初还不知道,他又多了个弟弟,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泡太久了,她从池子里走出来,宫女服侍她穿上衣裳,碧珠给她松松地挽起发髻。
一个太监走进来,“皇后,秦将军和陈堂主在前殿等您。”
碧珠手里拿了一支珠钿替她戴上。
秦远跟陈子风等在殿上,看见殿门口人影一闪,魏昭步履轻盈走上殿来,罗衣叠雪,体态婀娜,薄罗下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秦远和陈子风站了起来,“皇后。”
一个月足不出户,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大雍朝的皇后,先皇册封的皇后,她能想象出当初萧重力排众议立她为后,遭遇多大的阻力,不说她出身低微,她曾是徐曜妻子的身份,朝臣们便难以接受。
魏昭坐下,二人落座。
陈子风道;“皇后不久要入京,我们好好筹谋一下,萧节掌控西南军,如果要有完全的胜算,我建议皇后朝慕容部落借兵,再加上严将军西泽州的十万大军,大理国出兵,秦将军联系西南军中旧部,占优势,这样皇后就掌握了主动权。”
魏昭当即否决,“不妥,不能朝慕容部落借兵,胡人生性残暴,早有觊觎我中原之心,无异于引狼入室,我中原的矛盾,关起门是自家的矛盾,我舅父镇守西泽州,拒胡人于大漠,如果倾一州之兵,胡人将乘虚而入,慕容晏尚未统一胡族,如果打开北方门户,中原将大乱。”
陈子风想想,从大局着眼,魏昭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也没坚持。
秦远道;“萧节现在是皇帝,手握兵权,控制京城,皇后入京,不带一兵一卒,我怕有危险。”
“我已有初步打算。”
魏昭就把全盘计划说了。
两人听了,魏昭的计划确实有可行性,没有异议,都表示赞同,陈子风说;“我陈风堂可以保证皇后的安全。”
陈风堂高手如云,行事诡异,来去如风,且行踪不定,保护一个人和杀一个人一样容易。
“我就知道有陈堂主我可以高枕无忧。”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扇洒入,玉石地面一片白亮的光,魏昭明澈的双眸如秋日的晴空,染上阳光,闪着星星点点的碎芒。
“皇后相信我陈子风,我定不辜负皇后这份信任。”
陈子风清朗的声音,眸色尽是暖意。
如果不知道陈风堂主的身份,这位清雅温润如玉的男人,谁能想到是天下第一门派掌门,从来都云淡风轻,出手狠绝。
商议定了,两个人离开。
魏昭回到寝殿,寝殿里严王后带着娘奶和宫女们围着婴儿转,婴儿刚洗完澡,躺在床上,魏昭走过去,俯身看视,觉得很神奇,一个月小婴儿变化很大,不皱皱巴巴的,胖了,粉嘟嘟的,这要归功于严王后。
严蕙卿抱起婴儿,递到魏昭怀里,“你抱抱。”
魏昭还不太敢上手抱,犹豫着,严蕙卿说;“你托住腰,抱抱没事,前两日你瑛弟弟要抱,我没让他抱,男孩子粗枝大叶的,手重。”
婴儿四个奶娘,白天和夜里分两班值夜,还配备专门的御医、嬷嬷,严蕙卿白天抱过来,让魏昭看看,别的不用她操心。
魏昭接过孩子,抱住,小家伙软绵绵的,眼睛乌黑溜圆,嘟着嘴,粉团似的,着实可爱,。
魏昭心里欢喜,抱着有点紧张,交给奶娘。
严王后笑着说;“名字还没取,你给他取个名字。”
“我想了几个字,不知道用那个名字好,反正不急,等我想好了再定。”
婴儿眯眼,犯困了,严蕙卿命奶娘抱回去睡觉。
魏昭对宫女说;“你们下去吧。”
宫女们静悄悄地退下。
魏昭挨着母亲坐下,严王后看着她,“你要走吗?”
魏昭点点头,“我们已经商量好,后日动身去京城。”
严王后忧心忡忡,她一直矛盾,当初她想要女儿留下这个孩子,如愿以偿地孩子留下了,女儿又要去京城为信王报仇,不同意她去,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信王死得不明不白,女儿论理应该替信王报仇,可是女儿入危险之地,万一。
她拉着女儿的手,“小昭,你人单势孤,我求司玄派兵保护你入京。”
魏昭摇摇头,“大理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没有刀兵之苦,如果两国挑起战争,我不忍为一己私欲,生灵涂炭,你放心,我有办法的,即便斗不过萧节,我有陈风堂的保护,不至于丢了性命。”
其实,她不想连累母亲,毁掉母亲来之不易的幸福。
“你一个女流之辈,能行吗?”
严王后刚跟女儿团聚,不想又一次失去。
魏昭反过来抓住母亲的手,“如果我有不测,孩子就交给王后了。”
“小昭,你不能放弃吗?”
“我跟信王没做几日夫妻,信王顶住巨大的压力,坚持立我为后,我是大雍朝的皇后,为他伸冤,讨个公道是我的责任,我不答应,秦远他们也要反,秦远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能眼看秦远赴死,坐视不理。”
严蕙卿幽幽地说;“可你如果出事,我可怎么活?”
好像生离死别,太消极了,魏昭笑说:“你就当没有认我。”
一句话,把严蕙卿招哭了,“你还是不肯叫我母亲,不能原谅我。”
魏昭看母亲低声哭泣,犹豫一下,伸出手臂,抱住她,叫了声,“母亲。”
严蕙卿停止哭泣,抬起头,激动地说;“孩子,你叫我母亲了。”
母女拥抱在一起。
二日后,魏昭跟秦远、陈子风离开大理王宫。
沿途有陈风堂的人接应,魏昭和秦远乔装改扮,一路顺利,不日抵达京城。
一行人自南城门进京,魏昭没有去陈风堂分堂,而是到自己在京城的店铺,店铺在京城最繁华地段,没有开张,宋庭已接到魏昭派田华捎来的口信,提前两日便已到了京城,在店铺里等魏昭。
宋庭引着几个人入内,店铺是前店后宅,由于店铺一直关着,后宅无人,魏昭在店铺落脚,不引人注意,且有兵部尚书府照应,一般衙门不敢骚扰。
就在魏昭入京的同一日,徐曜从夏平关发兵。
第131章
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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