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话堵得死死的,没想到的是他知道的远比我想到的多。我到现在还停得下来吗?他把事情推了一把,然后整件事情都开始往前走,即使我咬牙切齿死忍下来,何连成又停得下来吗?
“沈末,你真阴险。”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出声。
“不,那是你不了解我,我的阴险不对朋友,特别是合作伙伴。我查到什么会通知你的,我相信咱们俩的进度差不多。可以随时互通有无,当然前提是你愿意。”他的话说完了,最后问我,“还有事吗?”
“有你妹!”我忍不住爆了粗口,没有一种感觉比被别人耍得团团转更恶心了,“如果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何在,与何萧有什么过节,我不会再和你合作。”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没听沈末在那边胸有成竹的反应,我不愿意被人恐吓,也不愿意被人要胁。沈末做的虽说不是恐吓与要胁,却让我觉得比要胁更难受。
何连成的进展比我想得要快,三四天以后就拿了一些东西放到我面前。
他神色淡然地坐在我身旁,伸手搂了一下我的肩膀,指着茶几上的资料说:“这是我查出来并整理好的资料,你先看看,其中几个细节我还要亲口问问我爸爸,如果都是他刻意而为,你有资格恨他和恨我。只是,我们走到今天,最对不起的,最无辜的是宽宽,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殃及的孩子。”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真的看到茶几上那一堆资料时,我却突然心生退意。何连成说得没错,最无辜的是宽宽。
“我家的事与你爸有关系吗?”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
“有,只不过是商业手段,你也知道有些商业手段,能……杀人于无形。”他终于语气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我大概猜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摆在眼前的资料却真不知道该怎么举动。如果何连成还是那天晚上的态度,我会直接看完这些材料,然后摔门而去。可他姿态摆这么低,让我觉得做什么都有点过分。
“你不愿意看吗?那你愿意听吗?我把你想知道的真相告诉你,其实有时候真相简单到让人不能直视。”何连成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六年前那块地皮确实是转给了何氏,价格很低,低到不需要经董事会同意,就可以直接买回来,我现在不能肯定重新收因这块儿是不是我爸的意思。”
我示意他不要讲,鼓足了勇气拿起那些资料,强迫自己看下去。
何连成带过来大部分是财务报表,还有一些复印件的记帐明细,资金往来情况等。我很快就在这堆材料里找到爸爸公司的名字。
两家公司有过生意往来,在一笔笔的巨额交易中,那一笔交易金额很小,不特意去找根本不会留意。
何连成看到我手里的那一页,在一旁做了个尽职的解说员:“那块地皮在海淀上地,原来是村子边的一块荒地,何氏买到的时候价格很低。我在第一遍查的时候,甚至忽略了过去。”
我继续往下翻,何连成怕我看不懂在一旁时不时解释两句。
到了最后,我把资料放下,他才伸过胳膊搂在我的腰上说:“你想要知道细节,或者更多的什么,我们直接去找我爸当面问,这样查太慢了。我相信他做过的事,如果直接问他不会否认。”
“好。”我应声。
他温热的身体就那样温暖着我小半个后背,我伸手覆上他放在我腰间的手背,低声问:“为什么要把这些都直接给我?”
“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还是选择你。我主动去解决这件事,比被你被动调查的好。再者,我希望事情能够圆满解决,不管上一代都有什么恩怨,我们之间没有,对吧?”他叹气道,“即使我爸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我也想把彼此间的伤害降到最低。等一下我带你直接去见他,有话你当面问清楚吧。”
何连成一下子把事情变得简单了,我一个小时以后坐在了何则林宽敝明亮的办公室里。
他摘下老花镜看着我,指了指沙发对我说:“乐怡,坐吧。”
然后很自然地转身对何连成说,“你去倒杯水。”
何连成没被他支走,而是跟着我一直坐下,大大方方地看着何则林说:“老爸,你有话就直接说吧。乐怡和孩子是我的亲人,您也是。你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最适合在中间做调停人的是我。”
何则林微微一笑,转向我说:“乐怡,他和你在一起以后,成熟了很多。不过,你别着急问,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外间的秘书端来了茶进来,在秘书走的时候,他又嘱咐了一句:“一个小时之内,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秘书点头出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我坐在沙发上逆光看着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我我对面坐下,对我们两个说:“你们先别问,我先说。等我讲完以后,不清楚的地方你们再问。”
何则林的这种姿态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暴怒或者不承认,或者不见我,没想到他会迅速答应见我,还这样面对面的和我谈。
他没理会我的反应,而是自己点起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我和老林算是故交,年轻时候认识的,但是后来因为一些旧事闹得不太愉快。再后来我生意上遇到资金周转困难,老林收走我当时砸到手上的一块儿地,解了燃眉之急。他和我说是这算是还人情,以后不必再提了,还刻意叮嘱我不要再去影响他们的生活。中间一段时间,我把生意放到了海外,与老林就慢慢断了联系。等我再次听说老林的消息时,是在那块儿地的项目启动仪式上。当时我觉得奇怪,这地不是一直在老林手里吗?怎么会又转到我们公司名下?后来一查才知道,当年我们做过户的时候手续并不全,他并没有完全拿到那块儿地的所有权,他当年不介意这个手续,是因为他是半资助性质的,只想迅速用钱了结我与他之间的纠葛。职业经理人在给公司找商业机会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漏洞,用极低的价格重新购回这块地的所有权。我再去南市找老林,才知道他公司迅速破产,小娇去世,他和女儿下落不明。我有查过,想给你们一些补偿,但是却没找到你们。”
“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乐怡身份的?”何连成握住我的手,替我问出这句话。
何则林想了一下说:“刚开始我真没把林乐怡放在眼里,也从来没想到过她会与老林有关系。我是在你不再假装失忆,执意要和我做对到底的时候,去查了她的身份。”
他手里的烟没吸,看着我说:“这一查之下我当时就懵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于情,我应该借机会补偿乐怡;于理,我看到儿子为你付出这么多,不甘心不愿意。你想,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为一个女人要和自己的老爸对着干到底,哪个做父亲的不伤心。”
“于是您就刻意为难我?就为做父亲的权威被挑战?”我问,我觉得这个理由不可信。
“不是,我的目的挺简单,你离开连成,我给你足够的补偿。你应该记得我当时和你说的数目,那是那块儿的价值,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补偿给你。你也知道,即使有人想要给一个女人离开的条件,也不会有那么多,两三百万足矣。我当时给你的价码是这个数的几十倍。但是,你没接受。”何则林遗憾地说。
何连成听完这句话下意识地握住我的手,眼光深深地看着我说:“你和我爸有过很多次谈判?”
我点头,刚准备说话,何则林却开了口说:“要是我没记错,应该谈过八九次吧。”
“爸,您的补偿不是应该接纳她吗?为什么您还在一起反对,甚至为了逼我与林乐怡分开,不惜把我一步一步逼到如今的地步?这不合理,只因为你觉得的因为乐怡顶撞您,就这样坚决的反对,不合理,也不是你的办事风格。”何连成握住我的手,问出了关键问题。
是的,补偿有这种方式吗?
他给我开过很高的价码,条件是让我离开何连成。想给故人的女儿一个补偿,却要用拆散一对相恋的人为条件,这是补偿吗?我与何连成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都带上了不确定,紧张到手心出汗,等待着何则林的回答。
我最害怕是他说出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或者是其它什么雷死人的理由。
何则林看着我们,问:“真想知道?”
我恨不得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这样反对我们在一起。如果照他所说,那块地儿并不他授意要收回来的,他在整个事件当中,是不知情的,是无辜被我怀疑的。
一个无辜的人,死命反对我们在一起,一定需要一个强大的理由。可我能相信他说的话吗?能相信他的无辜吗?
其实有时候事情真相往往比我们想的更简单,大家不要用力过猛的猜何则林的理由,真的是个简单的理由。
另外,明天要在火车上,不知道早上的更新几点能更出来,先和大家说一下。
第121 横刀夺爱
“真想知道。”何连成认真无比地点头说,“您不是那样死顽固的人,我记得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您就和我说过关于交女朋友的事。还跟我说要是不小心和女生发生关系,一定要记得对人家女孩子负责。所以我一直以来都不理解,为什么甚至在有了宽宽以后,您还是那样固执的反对我们在一起,明知拆不开,就刻意为难我,把我一步一步排挤出公司。我是您亲生的吗?”
何则林抬头看他,被他最后一句话气到,恨恨说:“如果不是亲生的,我费这么大劲儿扳你回头做什么,直接一脚踢出去,连一点后路不给你留不是更好吗?更省事!”
“那您的理由呢?”何连成不甘心地追问。
何则林看了看我说:“你家发生的那些事,虽说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我确实也推卸不了责任,毕竟是我当年没把事情办漂亮,才让职业经理人有了漏洞可钻,你也知道像这种金额的合同,不需要我签字的,所以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用了高于成本一倍的价就把地顺利拿到手了。”
“老爸,别转移话题,我要知道的是理由。”何连成完全不给何则林面子,直接把话拽了回来说,“刚才事情的经过,您已经说了。不管您知不知情,这件事办得不地道。所以您必须给我们一个强大的、站得住的理由,我才会理解。当然,还是希望您内心愧疚到能接受我们两个在一起。您看您都那么对不起林叔叔了,还不如顺水推舟,把该还给乐怡的那些资产还回来,最好把地皮还回来,不就几百万的成本嘛,我翻一倍还给您,怎么样?”
何则林对何连成的这种耍赖方式相当熟悉,他往后一靠身子说:“你先出去,这件事我只想和乐怡一个人谈。”
何连成听到这话,不但不走反而又往我身边坐了坐,把手搭到我腰上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一起讨论这个话题。再说,我还真不放心乐怡和您单独谈,谁知道您会不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老子给你留了退路,你有恃无恐了,是吗?”何则林说到这脸色一紧说,“你可以继续和我对着干,何萧的归宗宴还有十来天,到时候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出现。”
“我不来,我不承认,您愿意自个儿承认自己随便认去。几十年前的风流事,您也真好意思拿出来说。您要是认何萧,我就召开新闻发布会,和您断绝父子关系。您不是喜欢那个儿子吗,可劲儿疼吧。反正大家都快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了。”何连成说的是气话,神情却很正经,没一点开玩笑的表情。
“你那天不是说只要我不让何萧归宗,你就能回来集团帮我吗?”何则林说得漫不经心,却把何连成那天回家以后异常表现的原因说了出来。他那一天果然是做了选择的,所以才会那样刻意讨好我,如同男人出轨以后刻意讨好妻子一样。
“那天是那天,我没想明白一时上了你了道儿。反正您都把我踢出去了,我再灰溜溜的回来,真心没什么意思。不如你给我来个痛快,咱们断绝父子关系吧。”何连成说到这儿,看着何则林气得发白的脸忙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说,“您别生气,您能无情,我不能无义,对吧。我说的断绝关系是明面儿上的,私底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您要是不小心被那个儿子孝顺病了,我照样去医院给您端茶递水,照着亲儿子的规格伺候。”
我都要被何连成的话气笑了,真没想到几天以后他对这件事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以其之道还诸彼人之身”,真是个好计谋。
何则林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自然知道何连成如果真的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与他断绝关系会是个什么后果。恐怕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认为他的刻意偏心,把正经亲生的大儿子气跑,反而去把小三儿生的儿子当个宝。到时,风评一转差,恐怕形势就不可收拾了。
“你敢?哪有儿子不认老子的?!”何则林气得也顾不上我在场,直接骂了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您都把我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腆着脸跟在您身后叫爸,我好意思么?再说您不是喜欢那个儿子嘛,让他在你身边,我完全撤离你的生活,不给您添堵。我想得多周到!”何连成说到最后,得意地给了自己一个总结。
“这件事稍后再说,你要的那个理由我只告诉乐怡一个人,你要是信任她,还怕她不告诉你吗?如果你不出去,你们得不到任何理由,关于乐怡父亲的事,我会把所有证据和事情的经过登报,并在报纸上公开致谦,不会给你生事儿的机会。”何则林的战术与何连成一样,不给你选择第二条路的机会,果然是父子。
“你想一下,你是在这儿空耗着,还是离开让我和乐怡单独谈。”何则林轻敲着桌面问罢,站起来就要回去处理公事。
何连成不甘不愿地捏下我的手说:“我先出去一下,他的任何条件你在和我商量之前都不能答应。”
“好。”我点头。
他在我肩上又按了一下,才扬头对何则林说:“爸,我出去了。你把你那个强大的理由告诉乐怡吧。”
何则林已经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何连成又说:“何萧认祖归宗的酒宴,你必须去。”
“呵呵,我必须不去。我有理由陪您唱这出戏吗?那人和我没关系,又不是我儿子!”何连成挑眉,一脸欠抽的玩笑表情。
“你……”何则林几乎都要暴怒了。
“老爸别动气,医生说您不能激动。咱们一件一件来解决,先把乐怡老爸的事说清楚,然后再说您那个何萧的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想得天大的面子,您也真不嫌丢人。”何连成每句话里都带着尖锐的刀子,几乎把何则林说得没法回答。
他说完不顾何则林的表现,自己转身就走了出去。
何则林平息了半天才恢复平静,对我说:“家里这点儿事你都知道,在你面前我觉得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连成是被我惯坏了,与何萧相比,太不沉稳,性子又过于出挑,真的还需要好好磨练。”
“这虽是你们的家事,我不能评价,但我能理解他,谁也不能接受一个私生子做弟弟。”我知道何连成的想法,他心里也一定难过得不行,只不过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
一个私生子在成年以后不仅挤进了集团,还要公开与自己的老爸续上血缘关系,这种疼不切身经历怎会理解。那是对他亲生妈妈的侮辱,他肯定不会接受,让他去虚伪地做哥哥,他也绝对做不到。
“嗯,说你们想要的理由吧。”何则林重新坐了下来,只看了我一眼就把眼神转开看向落地窗外,“你长得和你妈妈有三分像,其它都是你爸爸的那张脸了。我真没认出来。”
我看出来他开始回忆,没打断他认真安静地听他说着。
“我认识你妈妈比你爸早一年,在我和你妈妈的订婚宴上你爸爸第一次见你妈妈。我介绍他们两个认识的,一个是我的未婚妻,一个是我小时候的好玩伴儿。”何则林开门见山的一席话,让我从天灵盖到脚底板儿都被震得空白了,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没了重量,瞪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我老妈和何则林有过婚约?那是不是接下来就是狗血的兄妹情节?
“我和何连成有血缘关系?”我脱口而出。
何则林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说:“你们这一代的孩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如果是那么简单的关系,我早就直接挑明了,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和你妈妈也很清白。那个时候的订婚很保守,不像现在订了婚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他的解释让我松了一口气,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重新归位,看着他摆正了态度问:“您继续说。”
“接下来的事你可以不相信,因为涉及到你母亲,我会尽量用简单的词来描述。”何则林想了想一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那段时间比较忙,陪小娇的时间少,你爸爸和我同一个城市,租住同一个小区,反而陪她比较多。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我发现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你不能理解,我当天看到那个场景时是个什么心理,我整个人都要爆炸了,我觉得自己像被点了火的炸药,随时想炸毁一切才能平息愤怒。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和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觉得自己像是无辜抱着炸药包的人,扔又扔不开。
上一代这么多的纠葛,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起过?我才想问这个,刚一张口就咽了回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样的事如果是真的,谁也不会提。被戴绿帽子的人不会提,给人戴绿帽子的人更不会提……可是,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理由,太劲爆了吧!
我老爸竟然是横刀夺爱,把人家的未婚妻给抢走了?!
“他们离开帝都的时候跟我说再也不会回来,有机会一定把我欠我的还给我。我当时气极很恶毒地诅咒他们一对狗男女不得好死……”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着我说,“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这么说。”
我尴尬的不行,他这样说我父母我真想骂回去,可想到他这样说的原因,我又觉得理亏。
“后来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小娇不知道从谁哪儿知道了,就让你爸爸出手买下我砸到手里的那块地儿,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事。”何则林说。
我忽然明白了爸爸的记事本里那句含糊不清的“欠何则林一个人情”是什么意思,这何止是欠一个人情,这简直是欠一个妻子啊!
“我没那么无辜,你老爸也没那么干净,这就是事实,这就是理由。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嫁给连成,你理解了吗?我恨他们两个,到现在恨淡了一些,却还是不能接受你。我看到你,就想到那件事,你能理解吗?”何则林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一句一句逼问我能理解吗。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反应了,我整个人都被这件事震傻了!
明天早上的更新时间不能定了,因为要去赶火车,谢谢大家支持,明天晚上十二点前保证更两章。
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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