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看他们俩啊。那天在镇上闹,今儿还来这儿闹了,什么玩意儿啊!”
花妈妈见到齐妙,尤其是走那几步路之后,翻了个白眼。
身子破了,不值钱。
看着王氏继续又说:“赶紧的吧,给钱。”
王氏心里“咚咚……”敲鼓,指着孙子梁汉森的方向,说:“那人不就在那儿呢吗?你要就带走啊!跟我们没关系,是你自己没看住,跑回来的。”
“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妹是跑回来的吗?她是死了,惊动的……”
“你闭嘴,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儿插嘴的份儿吗?你给我滚屋去。”王氏直接打断梁汉森的话,恶狠狠地说着。
梁汉森自然不能依,这个时候也不在乎什么孝不孝,他要做的是护着妹妹。娘说了,她跟爹不好出面,只能靠他这个哥哥。
“奶,我妹儿现在叫齐妙,不叫梁桂香。以前那个梁桂香死了,死了——是你那八两银子,害死的她——”梁汉森嘶吼,扯着嗓子吼。
齐妙心疼,挽着梁汉森的胳膊,轻拍他的胸口,帮着顺气。
满眼恨意的看着王氏,平静的道:
“老虔婆,我说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人家在镇上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以前叫梁桂香,谁拿了他们银子找谁去。”
“我是你的谁啊,你说让人把我带走就带走?我现在叫齐妙,自立门户的齐妙,你当初拿了人家八两银子,那是我用命换来的,我没说要,你还把着不放了?”
几句话,花妈妈顿时心里了然。再次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丫头,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虽然是个乡下丫头,虽然他们是被她“请”来的,不过能要回八两银子,这趟也不白走。
不过来而无往非礼也。
想到这儿,瞅着王氏继续说:“当初给我人的是你,我给银子的也是你。现在人就在那儿,可人家改名了我带不走。要么,你给我个雏儿;要么,你还我银子。”
简单的一席话,旁人听了觉得在理,齐妙听了却心里“咯噔”一下。谨慎的看着的眼前的花妈妈,突然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了。
在那种地方做事儿,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个女子是不是雏儿。之所以这么说,也算是提醒她,还了她人情。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老祖宗,人家都是有心眼儿的。
花妈妈坦然的看着王氏,也不去管什么当家人了。反正这么多村民在,他们刚刚骂老太太的样子,她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让人有些不习惯。
花妈妈瞅着不说话的王氏,冷笑一下,继续说:“你们家不这么多丫头呢嘛。实在不行这个带不走了,就带走另一个。要么,你给我银子,就这么简单。”
花妈妈这话说完,梁家三个丫头都懵了。梁桂芳订亲肯定不能,梁桂兰才六岁,唯一能符合要求的就是梁敏霞,可是……
王氏没了主意,扭头看着梁宿友,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梁庐见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走上前,拉了母亲一下,说:
“娘,把银子给人家!”
“真……给啊?”王氏又问了一句。
花妈妈没有理他们,而是盯盯的看着齐妙,轻扯嘴角。后者还她一个理解不失礼貌的微笑。
二人只这一瞬间,可是后来……
王氏从上房出来,手里拿了那八两银子。王安走上前,直接伸手夺过来,朝她脚边吐了下口水,说:
“卖孙女换钱的老太婆,你怎么不去死呢!人家把孩子卖看,那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可也只是卖给伢行没有卖给窑子。再瞅瞅你,恶心死个人。”
说完,来到花妈妈跟前,恭敬地把荷包双手奉上。花妈妈拿过银子,转身就走,根本不留片刻。
他们三个人虽然走了,可是村民们却不走了,就那么站在那里。
梁亮想关大门,可没有一个走的,大门关不上。
王氏木讷的站在冷风中,满脑子都是她损失的那八两银子,也没看到村民们满脸怒气的表情。
梁庐瞅着大家伙儿,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最后无奈,只得走上前,抱拳行礼,说:
“乡亲们,今儿这事儿的确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以后……”
“你们以后怎么样?你们梁家还不够丢人吗?”赵睿达站在人群中,突然喊出了一嗓子。
他这么一开口,顿时刘柱子、刘栓子纷纷附和起来。有挑头的就有帮腔的。大家纷纷说话,每一个人说的都句句在理,让老宅的人无力反驳。
最后,愈演愈烈……
梁宿友走上前,手里拎着烟袋杆子,当着大家伙的面,把王氏、梁亮全都揍了。边揍、边说——
“我让你推牌九,我让你护儿子。我让你不务正业,我让你……”
大家看的真切,这打不是做戏,是真真切切的打。
冯氏跟蒋氏站在那,谁也不敢上前。
梁敏霞都懵了,瞅着四处逃窜、躲闪的大哥跟母亲,最后还是把王氏护在自己的身下,替她挨了梁宿友的烟袋锅子。
齐妙跟梁汉森互看一眼,悄没声的去了西跨院。旁人或许不懂,但是齐妙却很明白老头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得给这些村民一个交代。不然……
激起民怨,就会让他们一家在村里无法立足。严重的话,有可能把他们赶出七家屯。
一个能把孙女卖去窑子的奶奶,曾经没有证据,就算有齐妙脖子上的勒痕,也能狡辩一番。可是今日不同,今日梨香园的花妈妈来了,就在村里要人、要钱。
这事儿,必须得给个解释。
哥俩回到西跨院,曹氏躺在炕上,听到开门声之后,忙闭上了眼睛。梁安也配合演戏,给额头上敷着帕子。
一看是闺女、儿子回来,忙开口道:“孩子娘,是森儿跟妙儿,没事儿。”
曹氏听了忙起身,冲着齐妙伸手,把人拽到跟前,说:“下次不许了,多悬啊。”
“娘放心,以后都不会了。”齐妙反握着她的手,一脸认真地又说,“我爷这顿烟袋锅子,想来也能让我奶、我老姑他们长长记性。”
“只怕记性好长,你二大爷那边……不好弄啊!”曹氏说完,眼神放空的看着窗户,半晌都没有吱声。
梁安看着曹氏,无奈的叹口气,说:“你别管这些了。先把身子调养好再说。明儿闺女去把东西取回来,你白天就别回来了。晚上我跟爹那边说,把你口粮送过去。”
“不行,那根本不可能,而且你还得挨骂。”曹氏忙不迭的摇头。可是梁安坚持,不让她管。
齐妙听了也摇摇头,看着父亲,道:“爹,我知道你心疼娘,可娘也心疼您。这事儿肯定不可能的,更别说带着口粮过去了。”
“那就等晚上二哥来,我跟他好好谈。孩子她娘,闺女说的没错,有人就有钱。财去人安乐,我们分家。”梁安算是打定了主意,那个样子不容小觑。
齐妙瞅着梁安,真的不明白为何他会这么决定。直到不久的将来,梁家的那次打仗!
梁汉森蹙眉,可随后也拉着曹氏,说:“娘,您那些东西肯定他们都惦记,倒不如一次性解决,来的痛快一些。”
“都别说了,慢慢来,不着急,啊!”曹氏拍拍儿子的小脸儿,打断了他的话。
梁汉森没有坚持,而是拉着齐妙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曹氏喃喃的开口道:“安哥,手里也就百八十两银子了,真要是动了,日后咱们怎么……”
“动了就动了,孩子不会怪我们,只会支持我们。”梁安起身,把人搂在怀里,继续又说,
“你的身子骨……他们谁都不会怪你。闺女给你治身子,鼎好的事情,以后再说以后的,我们一家过得好就行。”
“嗯,听你的。”
第34章 还不是被逼的。
齐妙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个小屋子里,居然会迎来第一位稀客——二大爷梁庐。
梁庐平日里跟原主的接触那是少之又少。基本上二人打一照面,原主唤声“二大爷”,对方点一下头,就算了事。今日竟然登门造访,为了什么,一家人心知肚明。
曹氏、梁安跟梁汉森都在炕上坐着。现在他们在老宅的时间根本不多。基本上吃过晚饭,便都过来坐会儿、聊会儿。
等娘俩要睡觉的时候,爷俩再回西跨院。
梁庐一来,弄得梁安如临大敌,不停地瞅着媳妇儿。曹氏倒还好,客气的打招呼、让座。齐妙懂得随机应变,把桌子放上,还给沏了茶。
“二哥,坐下吧。今儿怎么有空来丫头这?家里不忙吗?”曹氏边说边给他倒茶。不管心里有多不待见,可大面总要过得去。
梁庐打量着屋子,又看了看那点燃的红烛。侧身坐在炕边。齐妙不喜欢这样的目光,总觉得像是剖开看本质一般,让人那么的——
不自在!
“现在想找三弟一家不容易,得跑到村西来找你们。平日里,你们也不着家啊。”梁庐说完,笑呵呵的端着茶杯喝水。
看似开玩笑,实则话里的内容,挺让人不舒服。不过曹氏是谁啊,大户人家做过管事嬷嬷,自然不可能让着他。轻笑一下开口说:
“也是没有法子啊。谁愿意天天不着家、往外跑,还不是被逼的。”
“呵呵……”梁庐轻笑,砸吧了两下舌头,又道,“哟,妙姐儿这分家过得比我们要好啊。茶水都沏上了,真是好家境啊。”
说完,冲着齐妙比划了下大拇指。
齐妙闻言不在意,轻笑一下,“随口”说:“二大爷真逗,我这茶是县太爷夫人身边的嬷嬷给的。对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来说,那肯定是定好的。二大爷也觉得好吗?”
“……”
梁庐吃瘪。脱鞋,盘腿坐在炕上。不发一言。
没法说,这话怎么接?!
他都说了茶好,如今丫头说是县太爷府的下人给的,难道他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农村汉子有志气,自然不能那么没出息。
曹氏跟梁安没有说话,不过却也赞同闺女这么说。有些时候,“让”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更何况梁庐这个人,不值得“让”。
梁庐看着三弟两口子,轻蔑的扯了下嘴角,说:“真看不出来,三弟妹交出了个伶牙俐齿的‘好闺女’呢。”
“多谢二哥谬赞,妙儿还得学。”曹氏顺势说着。她听出了梁庐讽刺的味道,不过就是不接你的话茬,爱咋咋地。
齐妙见母亲如此给力,乐的脸上犹如开了花。脱鞋上炕,挨着梁安坐下,素手挽着他的胳膊,一脸得意。
梁庐吃瘪,知道事情不能再拖,轻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咱们开门见山,直接说正事,三弟妹你觉得如何?”
“我?二哥问我不是白问嘛,这事儿应该问我家安哥。”曹氏一派贤妻良母的作风,根本不打拢他说的话。
不打拢,七家屯土话,不接话茬的意思。
梁庐用力放了下茶杯,发出闷闷一声响。看着曹氏,略有愠色的道:“三弟妹是在跟二哥谦虚,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家是你当家,难道……”
曹氏闻言,不好意思的摇头、摆手,说:“看二哥说的。自古男人当家,我这一介女流,不成事儿。”
“呵呵……”梁庐冷笑,手指在膝上画了两下,“三弟妹,我不是梁亮那个傻子,更不是爹那样的心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儿找你们来,就是谈判的。关于分家!”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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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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