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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青衫少年(一)

    四十二、青衫少年(一)
    那日三人在叶天涯房中喝酒猜拳,言笑不禁,浅斟低酌,乐也融融。
    叶天涯一面劝酒,一面暗自盘算。眼见邱牛双姝朱颜酡晕,醉态可掬,身子东倒西歪,连说话也不清楚了,心下不禁暗暗好笑。
    他情知牛真儿天真烂漫,心思单纯,倒还罢了,邱灵卉却聪明机警,智计过人,实是个极难应付的精明女子。然则若非对自己全无防范之心,怎会如此放怀畅饮,以至沉醉不觉?
    他乘着酒意偷眼相觑,酒醉之后的双姝脸颊红扑扑的艳如桃花,眼波迷离,肌肤中似乎要渗出水来,人美似玉,绰约如仙,说不出的娇美可爱。
    他呆呆的瞧着,胸中感到一阵温暖:“想不到她二人对我一个男子竟尔如此放心,压根儿便没想到我是故意灌醉他们的。”
    到得后来,二女不胜酒力,终于醉得人事不知。
    叶天涯思忖:“看来我是不能在颖州城多耽了。邱姊姊从陶虎口中查明安平候府在按图索人,显是冲着我来的。此事倒也提醒了我。倘若边府得到消息之后查到了茶馆,岂非害了牛叔叔一家?横竖这次随金枪门复仇也是九死一生,我这条小命多半便丢在黄山了。嗯,去黄山之前,我倒不如先去京城走一遭,设法将曾叔叔的遗物交给她女儿,以完成他老人家当年的心愿。顺便再设法探探安平候父子的动静,瞧瞧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心下计议已定,略觉宽怀。虽则前途多艰,世事难料,终是不甘就此作安平候的俎上之肉,任由宰割。
    他微一定神,左顾右盼,却见双姝沉醉之后,一个斜倚而眠,一个伏桌睡去。一呆之下,凝目细瞧,斜倚的牛女杏脸桃腮,娇滴滴越显得红白;侧伏的邱女双睫微垂,身若花枝轻颤,说不出的姿媚娇艳。
    一片寂静之中,叶天涯忽觉鼻管中尽是双姝一阵阵处女体上的芳香,一颗心不自禁的怦怦而跳,一双眼在两个小美人的脸上、身上、手上转来转去,但觉越看越美,心魂俱醉,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这少年情窦初开,自那夜与白芷亲近之后,已颇知欣赏女子的美色。此时此刻,眼前双姝青春美艳,脸泛酒晕,容光更增丽色,尤其牛真儿斜枕椅背,高耸的胸部随着呼吸而起伏,偏生她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撑开了少许,露出头颈到胸脯雪白粉嫩的一片肌肤。叶天涯见到她胸前红缎子的抹胸边缘的白肉,一颗心似欲从口腔中跳了出来。
    又见邱灵卉细腰不盈一搦,背影婀娜苗条,一颗心更是怦怦猛跳,血脉贲张,全身皆热。
    这般肆无忌惮的饱餐秀色,只觉醉醺醺地,昏沉沉地,神魂颠倒,迷迷糊糊,浑不知身在何处。神魂颠倒之际,哪里还想得起“非礼勿视”的道理?
    数日来,直至此刻身在京城大街上信步闲逛之际,那日邱牛双姝海棠春睡时的旖旎风光依然常常出现在这少年脑海中。
    当然,与白芷林中温存夜话的一幕,更是时时在他脑海中不住盘旋。
    美色当前,这少年不免胸中激情汹涌,意马心猿。但他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终于克制了绮念。
    试问邱牛双姝如此美丽的芙蓉秀脸,如此娉婷袅娜的身子,如此海棠春睡般的娇态,谁不爱呢?
    他心中自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离开,到得后来,终于还是一咬牙,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他在楼下柜台留书一封,信中写道:“邱姊姊、牛世妹妆次:今番杯酒共欢,洵足乐也。兄弟不才,得蒙不弃下交,幸如何之?常言道得一知己足矣,然则有缘结识两位红颜知己,夫复何憾?合当相伴,奈何身有要事,亟须远足,归期未知。就此作别,前路未明,关山难越,万勿寻觅。至嘱!至嘱!待他日事了,当谋良晤。另,务请邱姊牛妹各自珍重,勿以为念!叶天涯顿首。”
    他将信交给牛朴之后,又去了一趟百顺镖局,这才纵骑出城,取道北行。
    骏足坦途,一骑绝尘。
    数日来他依着邱灵卉、柳铁山等人所教的江湖经验,沿着康庄大道而行,朝发晚宿,绝不贪赶路程。
    这日入京之后,叶天涯在南城一家大客店“悦来客栈”要了间上房,申牌时分,便在店中宿歇了。晚饭之后,他在隔壁澡堂中洗了浴,命待诏理发梳头,结束停当,换了一身文士打扮。
    左右无事,出门下楼,来到柜台。
    那客栈中掌柜的姓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见这十七八岁的少年秀才眉目清秀,儒雅潇洒,颇为好感,听说他是来京求取功名的读书人,更是欢喜。
    呵呵笑道:“叶相公,瞧您模样这般俊俏标致,定是个贵人。倘若日后金榜题名,中状元、点翰林,小号也跟着沾光。这样罢,恩科大考之前,您若是无处可去,不妨便住在小店,这房饭钱呢,小老儿给你打个八折怎样?”
    叶天涯听他真以为自己来考举人的,暗暗好笑,道:“也好。”
    心想:“我该怎生打听安平候府的所在呢?还有,京城西南十里有没有一座观音庵,有没有一位晓风师太?若不打听清楚,总不妥当。”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这时楼上一桌客人散了席,高声哄笑,一个白衣男子摇摇晃晃的下了楼梯,尚未走近柜台,便已从身边摸出一只绣花荷包,嚷道:“掌柜的,会钞!”
    王掌柜答应了,拿起一页帐簿瞧了瞧,低头在算盘上滴滴笃笃的拨上拨下,自管自的算起帐来。
    叶天涯见了,只好转身离去。不料他刚走得几步,忽听旁边一人叫道:“兀那秀才,且慢!”
    叶天涯停步转身,只见跟在那名会钞的白衣人身后的四名酒客下楼涌了过来,有的一袭白衫,有的一身青袍,有的轻袍缓带,都是斯文打扮。只不过人人都是满脸酒气。
    其中一人又道:“嗯,果然是个秀才。我来问你,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氏,你是外地来应举的学子吧?”
    叶天涯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道:“不错,学生今日也是初来京城。虽然考期尚有些时日,心里急了些,这才从江南早早赶来。我想先瞧瞧京城的景色,熟悉一下也好。”
    一人笑道:“现下离地方州府八月的秋闱之期尚有半年光阴,至明年三月殿试,更加早着呢。可不曾听说近期有甚么恩科。小老弟,你确是来的早了一点儿。看来得在京里长住了。哈哈。”
    那在柜台结账的白衣男子听到对答,转身走来,双手叉腰,向叶天涯斜眼打量,皱眉道:“这间悦来客栈房饭钱可不便宜。小秀才老弟,府上很有钱么,听掌柜的说,你考试之前多半要一直住在这儿?”
    叶天涯心知定是自己以一介寒儒身分住在如此金碧辉煌的客栈而引人好奇,双手一摊,摇头苦笑道:“京城居,大不易。实不相瞒,学生所带的盘缠也不多,过几日还得另觅下处。”
    另一人冷笑一声,接口道:“相传当年白居易应举,初至长安城,带了诗稿拜会名士顾况。顾睹其姓名,熟视白公曰:‘米价方贵,居亦弗易。’乃披卷,首篇曰:‘咸阳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即嗟赏曰:‘道得个语,居即易矣。’后来,顾况经常向别人夸赞白居易的诗才。白居易自此显身扬名,富贵不可限量。小老弟,除非你有乐天居士之才,否则,想要功名利禄,还是趁早另想别个儿法子吧?”
    叶天涯苦着脸道:“是,是!哪个不想当官啊?学生确是想谋个功名前程,只是读书差劲得紧,但不知还有甚么别个儿法子?”
    那白衣男子哼了一声,斜着醉眼,不耐烦的道:“真是个书呆子!我告诉你,在我们京城人眼里,有没有乐天之才不打紧,想要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亦非难事。嘿嘿,你若是有钱人家子弟,捐个官儿也成。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很快也就回本了。当然,如果上面有人,就是朝廷高官之中若然有你们家的亲戚,自也不在话下。听明白了没有?”
    叶天涯只听得暗暗好笑,佯装恍然大悟,连声道:“是,是!学生听明白了。读不读书不要紧,只要上头有人,或者家里有银子,也是一般。”
    白衣男子一拍胸脯,笑道:“你若是真的有意,赶明儿再来之时,找俺三爷卫中亭。”另一人也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哈哈。”
    几个醉汉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拍胸膛担保,说是真想当官,只管找他们便是。嚷嚷了好一阵子,这才醉醺醺的出门去了。
    叶天涯望着几人背影,摇了摇头,心道:“想不到京城之人口气如此之大。听他们言下之意,似乎天下事便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
    回头看王掌柜时,脸上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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