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目光中的鄙夷,黎昕低头笑笑,齿尖轻轻辗着唇角的肉。
温世尧说得没错,的确是她打电话将消息出卖给媒体的。
妄以为,只要叫来了记者,将他们两人堵在会所中,就可以借此威胁到他。
毕竟,他新官上任,又有了太太人选,总不会放任她大摇大摆走出去,身体力行地将潜规则丑闻坐实,为大众提供饭后谈资。
只是她终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社会经验严重不足,根本就搞不懂资本之间的弯弯绕绕。哪里知道,她所见过所以为的那些深度爆料,其实只是实权掌握者的背后博弈。
而那些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打破规则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比如,现在的她,就被物化到用值钱来形容。
这字眼,听着刺耳。
好在说开了,也没必要再耗尽脑细胞去想下一步该如何,黎昕也没什么好再遮掩,伸手将垂落的碎发拨到耳后,直说,“值不值钱,还得看公司肯在我身上花多少心思,是吧?”
“不知你是聪明过头还是脑子不够用,你叫记者过来,什么都拍到了,我还会受你摆布?”
“不敢,我这种下层人士哪里斗的过资本阶级。只是,总得想个退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
黎昕说得理所应当。
即便他昨晚救了自己,她也不会觉得温世尧是什么好人。
这一点,看他上台以来各种雷霆手段就知道,动辄封杀毁约,凡是他看不上眼的,一定不会留在眼前,碍了他的视线。
她还年轻,还指望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功成名就走上人生巅峰,不想折在半路。
况且,这些生意人哪个不涉黑,就说这九号公馆,也是个是非之地,他又与这里的老板四角深度,万一惹怒了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那实在太悲惨了。
外头有记者坐镇,她好歹有些底气。
见温世尧只是眉心轻拧着不说话,黎昕适时放软了语调,显得诚恳许多,“进了这个圈子,每个人都想往上爬,我也只是想要个机会而已,您是生意人,应该知道,这是双赢的局。”
“所以,从昨晚一身狼狈地闯进我房间,各种色诱,到今天早上的爆料,都是你设计好的?”
“大方向没错。”
黎昕回得模棱两可,温世尧不知所谓地勾了下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根烟放在鼻尖浅浅闻着,“我要不愿意呢?”
“昨晚睡时,听您把我错叫辛蔚,我没猜错的话,是沈小姐吗?”
黎昕声音很轻,在她自己听来,也觉得遥远而陌生,手指搅着浴袍一角,“听说老夫人很喜欢沈小姐,把她当作孙媳妇的不二人选,这时候出这种新闻,怕会坏了您在沈家人心中的印象吧?”
“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的问题,您总不会真的想和我纠缠不清,引发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她说叫错名字的事,温世尧眉心蹙了下,眸中不解一闪而逝,随后又像是领悟过来,眉目舒展开来。
“事后算账,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削薄的唇掀了掀,他说出的话,毫无意外的刻薄。
即便做了心理准备,黎昕还是觉得胸口瘀滞,仍带几分稚嫩的脸颊只能尽力扯出个苍白无力的笑,耸耸肩,做出不在意的表情。
温世尧嫌恶地撇开眼,“既然这样,说说你的打算。”
“听说有一部寒假档,高导执导的中缅合拍片,叫迷途,女主角暂定是齐星……”
“你倒是会挑。”
闻言,他从鼻腔里发出声冷笑。
迷途虽然不算大制作,却是万世注入颇多心力的一部电影。
影片女主角谢小青是边境缉毒警,为调查一项大型跨国毒品交易,作为卧底被派往缅甸,潜伏于**,九死一生将调查链上的毒贩一网打尽,却因为调查过程中与毒贩日益生情,并染上毒瘾,在案件破获后走上歧途,最终跳海结束一生。
这部电影从主角到配角,集结了大半个娱乐圈的实力演员,没有一个流量明星,女主角人选齐星虽形象清淡娴雅,与谢小青的美艳妩媚截然相反,却是根正苗红的底子,足够有说服力。
黎昕这种十八线靠外的小演员,一张口就要取代齐星,自然会让人取笑。
只是他的语气,并不像是拒绝。
她挺直脊背,想起身却又极力按捺下来,一言不发地坐着。
既然利弊已经向他摆明了,她还是别说话的好,省的言多必失。
温世尧对于她的沉默显然有些意外,沉着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郑明轩,接通后便吩咐,“把迷途的合同带过来。”
郑明轩来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合同已经摆在沙发前的桌面上。
这十几分钟的无言以对,黎昕简直度秒如年,因此郑明轩一来,她便如获大赦,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
“让她签。”
站在门边抽烟的男人仍旧背着身,声色凉薄地吩咐着。
露台的玻璃门开了个口子,湿冷的细风卷进房间,黎昕裸在外的小腿已经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郑明轩将合同在她面前放好,又掀开印泥盒子摆在一边,黎昕感激地对他笑笑,随后低头看合同。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角色,因此合同看得分外仔细。
看到片酬一栏写着税后一千万时,黎昕下意识张了下嘴。
这钱应该是开给齐星的,按照齐星的咖位,二三线左右,一部戏可以收一千万。
她现在一场通告下来最多收两万,一千万是多少,她脑子里毫无概念,感觉可以花一辈子,算下来却发觉,这些钱只够在市中心买个小三居。
不过,至少蔡玉华欠的钱可以还上了。
见她一直盯着片酬看,郑明轩微微欠身,低声解释,“等到电影资金到位,调度表下来了,钱就会打到您账户上。”
黎昕愣了下,“不是签了合同,就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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