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家被赏赐的封地距离都城安阳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却十分平顺,为数不多的小山丘也是温驯十分,上得轻松,下得平稳,子嫮坐在商宫迎送的马车上,倒也没什么不适,离家的愁苦渐渐隐去,放眼车中实在烦闷,便撩开窗帷,一路欣赏起各色春光来。
春风和煦如同绸缎子划过脸颊一样,舒服得惬意,举目望去四处皆是绿莹莹的草色,随地起伏回落,一眼望不到边,映着九重蓝天薄云,苍茫浩瀚如此叫子嫮难免心中安慰,在空山这些年从未见过如此宽阔伟岸的景致,便狠狠吸了一口空气,荡漾在身体里别样的舒心。
一直跟在车旁边的甄意见自家小姐心里明朗了许多,眉角也渐渐染上笑意,她身旁的阿蛮一如初次与人类生活的狼孩子,目光明净却有些空洞神态,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望着触手可及的大好春光,子嫮不满现状,孩子气地喃喃了一句,“若不是这锦绣华服穿在身上,我还真想骑马在这大草原上驰骋几番,这般纯净的气息吸进肚子里,只怕三天不食也不会觉得饿。”
甄意被这一句逗得发笑,“小姐又想贪玩了,哪有女子进宫骑着马的?”
辽阔草场上这一条队伍浩浩荡荡迎风而行,随风猎猎作响的商王旗帜飒然张扬着,迎宫的人除了傅说都穿着明红色衣裳,像是在碧色绸缎上划过一串红玛瑙,天际罕见的苍鹰翱翔飞过,直直冲向太阳的方向,那誓要刺破天际的姿态,凛冽得不留后路叫人钦佩不已。
子嫮望了望队伍前后就她这一辆马车,心中不解,“甄意,不是还有其他一同进商宫的女儿吗?我看着怎么只我一人?”
甄意替她理了理头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才缓缓答道,“听傅礼官说这条平坦的道是商宫里的姒洛夫人亲自选来让小姐走的,其他三位女儿小姐都是走着另一条路,听说那条路比不得这条路平稳。”
清风继而将甄意刚刚为子嫮整理好的发线吹乱,一缕青丝蹭到子嫮脸上,她心头有些疑惑,“为何我偏偏这么特殊?只怕不能因为我母家原因显赫才得到这样好的待遇罢。”
商宫中有个先王小乙留下的遗孀,世人尊称为姒洛夫人。
甄意似是认真想了想,眼珠子有些闪光,心中暗暗沉了沉,小声道,“小姐,难不成姒洛夫人这是要先拉拢您?早就传闻秦宫先王的先前夫人们都是各自为派的,若是姒洛夫人如此,您的心愿不是落空了?”
她自然知道自家小姐酣然胸襟,不愿参与这些小女儿争斗,可若是自家小姐还没来得及表明立场便被人推着进了这争斗之中,那可如何是好?
子嫮神色重了几分,心头似幽幽盘着些许阴云,半晌才张口,“停车,让傅礼官过来见我。”
前行的队伍戛然而止,子嫮听见有奔腾的马蹄声从远方疾驰而来,一声一声格外清晰,能听到马蹄踏过青草将鲜嫩的草汁踩碎的嘈杂声,这夹杂的草汁声让她好不容易沉寂的心又莫名烦躁起来。
子嫮撩开马车的帘幕,甄意从马车外边伸手把她扶出来,一双脚踏过马车杆,傅说刚好驾马从前头赶回来,高头大马上的人把子嫮眼前的阳光遮得彻底,金黄色的光芒从那人身后洒落下来,勾勒出他周身清绝温润的轮廓,似是闪着一层光晕竟叫人有些移不开视线,逆着光的脸庞虽看不清楚神态,子嫮也知道他正望着自己。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到子嫮面前,“小姐有事找我?”
子嫮眼睛被突然出现的阳光照得有些晃眼,便低头行了个礼,“傅礼官,子嫮想与你借一步说话。”
傅说侧身让出一条路,谦谦伸手示意子嫮,子嫮朝身边的甄意点点头,伸手拂下甄意挽着自己的手,迈开腿走了过去。
草原上说是美丽,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赞叹的风景,除了玉一样纯粹的天,就是这清风与草场,子嫮一步一步走在前边,脚隔着鞋踩在软软的草地上,迎面一阵风吹过,掀起一片随风而动的草浪,她停下脚步蓦然回头。
傅说看她眼圈红红的,心中顿时汹涌翻腾,张开口却终究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叹了口气,“阿嫮,你哭了吗?”
子嫮咧开嘴,笑得有些惨淡荒凉,“之前我从不会哭,今后就算我哭了,能安慰一句的人也不会是你。”
傅说胸口猛然炸裂,疼得他唇色有些苍白,伸出手想要去摸,却被她动身一闪,薄凉的手指只抓着一缕风,她站在更远一点的位置看着他,风从她身后吹过,将散落的发丝吹到风中,裙摆衣袂吹起,竟有种若即若离伸手去抓却仿佛怎么也抓不住。
她还是那样笑着,“傅说,过去的事我们都别再提,这是神明上苍为你我二人早就定好的命数,今后就做陌路人罢。”
相处了临近十载光阴,这些年的情意如今早已见不得天日,子嫮只想着若是能互相释然一些,今后的路他们都好走些,傅说睿智如此怎么听不出这话里的意味,握着风的手渐渐紧成拳头,颓然垂回身侧,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许久,傅说才张口,清风带着他的声音传来,“傅说有一中意女子,自幼时相识便一见倾心,如今这女子要嫁与之人是人上人,也是傅说崇敬的君主,如今别无所求,只求那女子安心度日,傅说无能无力,却想在暗处护她一世周全,方能不枉此生。”
风乍停,静落了一地悲怆。
第十一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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