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高今天心情很不错,在御花园考校了女儿慕容青的功课,让他很满意。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自己的女儿怎能和凡夫俗子一样。所以给她请了最好的老师,最好的书童下人伺候读书。又和自己的宠妃张氏一起温存了会儿,说些体己的话。早朝那帮老家伙也没什么事打扰自己。天气也好,胃口也不错。整个御花园,在慕容皓进来之前,都是一派温暖祥和的气氛。
外面太监通传,三皇子慕容皓觐见。慕容高今天心情很好,对这个不太待见的儿子也暂时没那么大成见了。便挥手示意让他进来。太监领了命,向外通报。慕容皓进得跟前,撩袍跪倒“儿臣参加父皇,父皇龙体安泰,寿与天齐!万岁万岁!”
“嗯,三郎来了啊,起来吧,一家人不需要客气。”慕容高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这小子比以前会说话了啊。
慕容皓从地上缓缓起来,低着头,偷瞄了自己的便宜老爸一眼。老东西今天心情不错嘛,看来,可以提那个事了
“三郎今天来是有何要事啊?”慕容高身旁的张氏微笑问到。她是太子的养母。几年前慕容高原配病逝。她就趁机吹了枕头风,把太子要了过来,过继在她的名下,自己也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所以对于这个三小子,她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敌视。现如今,她的儿子已经被立为了太子。只要丈夫一死就能顺利登基。自己到那时便是太后了。那现在任何其他的皇子,就都是自己敌人了。虽然她心里这么想,但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张氏虽不久居宫闱,但她出生名家,对这些事情自然拿捏的十分到位。只有贤惠的妻子,才会得到丈夫的喜爱嘛。
“回二圣,”慕容皓心说你哪根葱,我怎么不认得你?但不能表现出来,见两人关系亲密,便猜想说不定是哪个妃子。所以用了“二圣”这个笼统的词,“现有天大的冤枉!请二圣降下圣裁!”
“哦?”慕容高来兴趣了,问道,“天大的冤枉?如实讲来!”
慕容皓行了一礼“回父皇。儿臣有一近侍。本是官家子弟,良善之人。只因他的父亲为官清廉,得罪了一些人。便挑事害了他。本来我这近侍,只想继任官职,好继续为我慕容家效力。谁知当地父母官为难,要收孝敬。可怜忠义清廉之家,哪有余财?又被迫害。辗转反侧来到北平,得了一个文笔小吏的官。正好分在儿臣身边。儿臣为父皇感到痛心,想我大燕,在父皇英明神武的领导下,蒸蒸日上。这种败类,定是别国细作,想要破坏父皇的名声。父皇,为大局计,请您早做圣断!”
“嗯,”慕容高听了后半句,眯着眼,捋了捋胡须,这好话谁都爱听啊。随即问到“竟有这事?你可知道是哪方官员乱收孝敬?哪方豪强如此迫害忠良?”
“回父皇!”慕容皓心中大喜,看来这事有戏,“我听他说了,他原是昌黎县人士,正是当地县令乱收孝敬。迫害他的别无二家,就是那昌黎张家!您听我说”
话未说完,慕容高身边的张氏唰的脸就拉了下来。慕容高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站在一边的慕容青不敢说话,一个劲的向慕容皓使眼色。示意他别说了。
慕容皓也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只觉得空气突然冷下来了。他哪里知道,这宠妃张氏,正是昌黎张家人!她的父亲张奎,在慕容高进北平时出了大力。慕容高想许给他高官厚禄。张奎辞谢了,说,我是忠心于您的。您进了北平,我们士族是满心欢喜啊。这是真主降临!我有一女,也是到了婚配年纪。我见您身边少些知心人。只求您收了小女。
慕容高也很想和这些世家搞好关系,联姻是个好办法。叫来女儿一看,不敢说倾国倾城,但也是花容月貌。一高兴,就收了张氏。这张氏从小在一个很独特的环境里长大。耳闻目染之下,练就了一副好心机。所以到了皇宫,那真是如鱼得水。昌黎张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地方是横行霸道。慕容高也知道他们的劣迹,但碍于张奎的功劳,又有张氏在耳边吹枕头风。很多事情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氏离开座位,掩面跪倒在地“陛下明鉴啊!家父德高望重,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族中子弟也都是本分人,断不会做这些事情。不知三郎与妾身有什么过节,还是妾身哪里得罪了三郎,遭到如此报复!请殿下明鉴!”
“你”慕容皓一时气结。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正好撞到本家了。心说这下有点麻烦了。慕容皓有点慌了。梁桂这人,虽然自己觉得他挺有才,但两人终究还没到过命的交情。今天看老爹心情不错,才说的激进了一点。没想到正撞枪口上。
怎么办?慕容皓额头上沁出了细汗。这个女人的话好像还挺有分量,自己的老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到底怎么办?是卖了梁桂自保,还是一条路走到黑?慕容皓脑袋飞速的转着。
张氏见慕容皓没说话,心中暗喜。到底是毛头小子,阅历太少。今儿正好栽在我手里了。这次定要让你吃点苦头!
张氏哭的梨花带雨,转头向慕容皓哀求“殿下,请您放过妾身的家人。您要是看我不顺眼,您处置我就好了,呜呜”
不等慕容皓回话,张氏又转向慕容高,一边抽泣,一边挤眉弄眼“陛下,我们张家是名门望族,您可别忘了忘了当年之恩啊!”
就这一句话,慕容高眉毛就皱起来了。就是碍于这个,才对你们张家屡屡忍让。随即不悦的说道“爱妃不必说这些,孤都懂得。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吧。”
慕容皓一听这话,哦?看来老爹也对这些人抱有成见啊。既然这样,慕容皓咬了咬牙,梁桂啊梁桂,我今天可是为你赌上前途了。你可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不然,我今天可就亏大了!
“禀父皇!”慕容皓也不管君臣礼节了。仰面直视君王,“父皇英明之主,这张家乃跳梁小丑,父皇如果不惩戒一番,如何服众?照我看来,娘娘千岁有包庇之嫌!”
此话一出,震的满堂皆惊。张氏都傻眼了,这三皇子平时没这么横过啊。慕容高也被吓到了,怒喝一声“逆子尔敢!这是你亲人啊,大逆不道的东西!满嘴妄言!”
张氏反应过来了,立刻接上由头,掩面大哭。说话断断续续,不住地为自己鸣冤。整个御花园都乱成一团了。
慕容皓向上叩首“儿臣万死。只不过,臣为江山社稷着想。为父皇着想,若父皇一味包庇,则天下忠良之士岂不都寒了心!”
慕容高心里叹了口气,你这小屁孩懂什么,我又何尝不想惩戒这些人。但这些世家世代联姻,关系极其复杂,处置一个就会得罪一大把人。但脸上可没表现出来,只是不住地“逆子,逆子”的喝骂。
张氏在旁边使劲的抹眼泪“陛下,请您为妾身做主啊!”
慕容高瞧了眼她,叹了口气“逆子!下次说话做事前动动脑子!这次孤不罚你是不可能的了。这样吧,孤看你体弱,就放你去军中练练吧。”
“啊?”慕容皓和张氏都愣了,入军?慕容皓心头闪过一丝狂喜,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乱世,兵权就是权中之权啊。挨了顿骂,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张氏自然也知道兵权的重要性,本来只是打压惩戒他一下,怎么变成入军这么好的事情了?刚想张嘴,慕容高抬手手示意她闭嘴“三郎,你是皇家子弟,所以,你这身份去当个小兵是不可能的。这样,北平城附近有一北营,有两千人的编制。孤就赏你个校尉之职,明天给你军服和腰牌印信,准备一下,后天去北营报道!这两千人都拨给你了,你看怎么样?”
“谢父皇!”慕容皓大喜过望,这哪是处罚啊,明明是奖赏啊!
“退下吧,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那个近侍,你自己去解决他的事情,孤断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就冤枉了忠臣。孤今天也不想见他了。有什么恩恩怨怨,你们自己去摆平!”慕容高大手一挥,转过头去安慰张氏去了。站在旁边的慕容青得着空,快步上前,拉起慕容皓就往外跑。
外面梁桂可还等着哪,听见御花园里争吵声,心中又害怕又感动。感动的是小皇子真拿自己当回事啊,为了自己不惜和天子翻脸,以后一定要好好辅佐,梁桂暗暗下定决心。害怕的是若是天子怪罪,那他梁桂可就成罪人了。害了小皇子啊。
又过了一会儿,梁桂才看见一个小姑娘拉着慕容皓跑了出来。刚想上前询问,但看了看两人亲密样子,又不好上去打扰,只好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满肚子的疑问,只能憋着了。
“陛下,三郎年幼,怎么能做一军之主”张氏担心的说。实则心里大声质问,我儿子都得不到的好机会,你怎么随手就给这个野小子了?
“呵呵。“似是看出张氏心中所想,慕容高笑道,”夫人莫要想的太多。我给他安排的,可是那支队伍“
张氏听了,不禁大喜过望。但可不敢表现出来,佯装伤心道”陛下您可真是的,臣妾并不怪三郎,小孩子脾气罢了。您把三郎安排去了那里,您这不是把三郎往火坑里推嘛。“
”不至于!不至于!“慕容高摇了摇头,”就是给他点小惩戒,让他吃吃苦头,等他老实了,就自然会把他叫回来。“
叫回来?张氏心中冷哼一声,怕是啊,不用自己动手,他就死那了。
”三郎,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敢这么顶撞父皇。“远离了御花园,慕容青才敢放心和自己的弟弟交流。
说来也怪,慕容皓对这一大家子都没什么好感,唯独对着面前的少女,没有排斥心理。
想到前世自己的姐姐,可疼自己了。后来她嫁了人,自己甩着鼻涕追了好久,哭的嗓子都哑了。可惜现在是再也见不到了
慕容青见弟弟不睬她,顿时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蹦到慕容皓面前,两手捏住慕容皓的脸蛋,使劲一揉~
”呀!“回忆被打断,慕容皓吓了一跳,一边挣脱,一边嚷嚷“姐姐!你干嘛!撒手撒手!”
“让你不睬我!”慕容青小嘴撅的能挂油瓶了,”哎,现在天还早,咱们玩去吧?“
”好啊,天气这么好,姐姐咱们四处走走吧。“慕容皓欣然应允。穿越到这里,还没好好看看古代皇宫呢。
两姐弟有说有笑,身后远远跟着梁桂。也是趁着天早,四处闲逛了起来。倒让慕容皓开了眼界。宫殿雕梁画栋,房屋一排挨着一排,比自己住的那个强上千百倍!道路错综复杂,要是没人带路,还真不一定走的出来。三步一小弯十步一大弯,假山池塘,穿着各色衣服的宫人,看的慕容皓目不暇接。又和慕容青又说又笑,不时讲些后世的一些小笑话,逗得慕容青时而大笑,时而羞涩。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眨眼间天就擦黑儿了。慕容青有点不舍”天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父皇见我出去这么迟,怕是又要骂我了。后天我陪你去军营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军营玩呢。“
”这“慕容皓挠了挠头,”不好吧,要是让父皇知道,怪罪下来怎么办?“
”哼!你今天不是挺威风嘛。放心啦,我那有男装,后天我打扮成你的护卫,就不会有问题啦!“
”额这,好吧。不过就后天一天啊。军营很无聊的。“慕容皓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一想明天自己加职校尉了。带几个亲兵随从,也不碍事。到了军营,把她安排在大帐里就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哇!太好啦!谢谢三郎!“慕容青听了欢呼雀跃,捏起慕容皓的脸,使劲揉了揉,”就这么定啦,明天我来找你!“
慕容皓苦笑着送别了姐姐,这才回头对着梁桂施了一礼”先生见笑了,在下怠慢了先生,请先生恕罪。“
”不敢不敢,“梁桂赶忙侧身避过这一礼,”此乃人之常情。小人诚惶诚恐,今日犯了大错,让殿下以身冒险。殿下大可对小人撒气,以泄殿下心头之火。“
慕容皓急忙摆手”哪里的话,先生的事情就是在下的。先生,咱们进去吧,我和你边走边说。“说罢,拉起梁桂的手臂,走进了自己的宫殿。
两人边走边谈,走到里殿,蓊芪急忙出来接着”哟!殿下啊,您可叫臣担心死了。今天您和陛下争吵的事情可都传遍啦,哎哟您可伤的哪了?“一边说一边围着慕容皓打转,一脸关心之色。
慕容皓抚掌大笑”哈哈,莫要担心。我不仅没事。还给梁先生出了口气。狠狠骂了一顿那张氏。而且,我这啊,还有天大的喜事。蓊芪啊,你且去外面,把我师傅叫进来。我有要事和你们相谈!“
蓊芪应声出去,慕容皓拉着梁桂转屏风入座。刚坐下,梁桂正色说道”殿下,您今天可是为我受够了罪。您的好,我都看眼里了。我梁桂发誓,自此开始,您就是我主子。您让我死我也绝不犹豫。我知道今天事情的结果。我不怪您,您是尽了力的。我不能得寸进尺。这样,我给您磕一个。“
慕容皓忙拉住”先生莫要如此!是我仰慕先生大才。这事心甘情愿。还望先生以后多多教我,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梁桂这才作罢”殿下您放心。今后在下必倾尽所学,为殿下分忧!对了殿下,您刚刚说有喜事,这喜从何来啊?“
”哈哈,不瞒先生,今天真是奇怪。父皇不仅没怪我,还让我入军中,任职校尉啊。“
梁桂皱了皱眉”这么好?殿下您可不要瞒着臣,入军任职可是无上殊荣啊。当今太子都不一定能拿到,怎么到您头上了?而且,一上来就是校尉这么大的官。这可不是处罚,这是天大的赏赐啊。您确定您没听错?是入军为兵,还是入军任职?“
”不会!“慕容皓喝了口水,”我听的真切,明天就去军营报道。军服和腰牌印信都在加紧赶做,明天一早就送来。先生且宽心,我觉得不会亏待了你们。“
后面蓊芪领着武耀来了。慕容皓又把这事一说。武耀也觉得此事有蹊跷。到底是军旅出身,一下子就看到了要点”敢问殿下,明日您所领之军,是哪支军队?“
”好像叫什么,北营,怎么有问题吗?“
武耀顿时脸色变了”可是北城门外的那个?“
”对啊!怎么,师傅知道这支部队?“慕容皓心中顿时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唉,“武耀叹了口气,”殿下可知这是什么军队?这可是有名的”三不上”军队!吃不上,用不上,活不上。“
慕容皓,梁桂和蓊芪都久居内廷,哪里懂这个,急忙问到“将军详细说说。”
武耀脸色不停变换,咬了咬牙“罢了,殿下既然想知道,我就简单说说。这支军队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它以孤儿流民为主。我大燕这几年收成不好,世家大族又哄抬粮价,大赚带血的钱。老百姓饿死不少。死了双亲的孤儿也多,外地流民也多。后来陛下觉得这么多流民有辱国体,但世家又不想花费粮食去救济这些人,纵然有心地善良的大户,散发粮食,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所以陛下专门编了一军,叫做“北营”。专门收拢这些流民孤儿,由国家统一发粮食养活他们。但每次发下来的,都被克扣了大半,发下来的只能勉强保证饿不死。根本吃不饱。久而久之,这里只剩下实在没本事没活路的孤儿,小孩儿。有手有脚的大人早跑出去谋生路了,因为呆在这根本吃不饱啊。小孩都半饥半饱,何况大人?而且,这哪里是军营啊,一个小破营帐能睡七八个孩子。物资更是少的可怜。每天都有人饿死,病死。有人生病也没个郎中瞧瞧,发个热都治不了。只能等死。说的好听点,是救济军营。说的难听点,就是把一群老百姓聚在一起,让他们等死,死一块儿还省事。这就是吃不上,用不上,活不上。”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慕容皓这才知道,父皇为什么说这是处罚。照这么看来,自己不饿死在那,也得病死在那啊。自己还傻呵呵的乐,好像捡了多大便宜一样。古代的医疗条件极其差,真要得个什么病慕容皓不禁冷汗直冒。
蓊芪更是吓得颤音儿了“殿下咱咱不去了吧,这这这太可怕啦,这就是去死人堆啊。”
慕容皓一时间也有退缩的意图了,但他抬头突然发现三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看。顿时一激灵,现在自己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啊,这是皇命,跑得了吗?而且在这里,我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啊,我的一言一行都是命令啊。这三人都是我的属下,都在等我发话呢。
这种事情已经没什么好询问的了,而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自己后世而来,有不少先进的知识,慕容皓不信,靠这些知识,自己还活不下去吗?定下心神,慕容皓看了看这三人,顿时豪情万丈“诸位,听我说,虽说这次凶险万分,但我还是要去。不管怎么说,皇命不可违。诸位,若是有人不想去,我不强留。而且我发誓,要拿这次机会,我要证明下自己。也好让各位瞧瞧,我是不是可造之材!你们是我亲近之人。我决意要去,你们呢?”
“愿随殿下,效犬马之劳!“三人几乎没有犹豫,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好!“慕容皓很欣慰,”那师傅,先生。你们先去准备准备,后天,咱们就启程!“
送走了梁桂和武耀。慕容皓关上殿门,这才低声询问蓊芪”都准备好了吗?“
蓊芪看着慕容皓,眼里闪过一丝畏惧,翻手拿出一小袋粉末”殿下您瞧,就是这个。臣已经都布置妥当了。“
慕容皓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嘴角勾了勾。
今晚,可是有一出好戏啊。
第五章:御花园父子险反目,得军职祸福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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